站立在窗边的那一抹血红霓裳,宛如落日后的余晖,媚而不妖,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容貌隽秀,宛若仙人。
她眉目缕缕哀愁,轻抚鹅绒,抚上上头绣着的娟秀小字——君见,勿相思,从此情思断,不相见。
她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坐在圆椅上,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思诗,若是皇后娘娘要遣人去花似国办事。你顺便将这帕子给她,叫她给花似国皇宫门口的守卫就行了,就说是异国的梦之送给花似帝的最后信物。他们会懂的。”
“为什么不自己拿过去?”何思诗浅笑。
“我不知道在我离宫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语儿尸骨未寒,我还是不过去的好。”
何思诗接过帕子,在风中扬了扬,好似漫不经心般问道,“我倒是没觉得什么,难道你也和宫中那些乌合之众一般,怀疑浅语是嫣然害死的?大家都是姐妹一场,我心里虽然也很难过,但逝者已矣。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毕竟嫣然还是皇后,只要皇上不废了她,以后还见得着面,别闹僵了。”
“我知道。”百里梦之点了下头,转而整理起自己的衣裳来,“就快要过冬了,天气会一天天变冷。你要多提醒哥哥加衣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眉目一皱,“还有,思诗,你不会怪我吧?因为我前段日子怀着月儿的时候不小心跌落荷花池,害得你被哥哥禁足。”
何思诗娇笑着应下,“怎么会呢?还多亏了你今日写信给皇上,求得他的准许,我才能出来透会儿气。梦之,月儿在哪里?我想看看你的孩子。要不,让她以后做寒儿的妻子好了,我们关系这么好,这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百里梦之依旧是浅浅点下头,“我将她抱去别处了,至于亲事,你喜欢就好。”
何思诗见她不怎么理睬自己,待在也有些无聊了,突然想起这几日从外域送来几个狐媚子,说不定这会子正缠着皇上呢。她想起来,有些急了。匆匆道了别,便赶回了宫。
百里梦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收拾衣服的手忽而一顿,她提步,走到了书台前,从一叠歪歪斜斜摆放着的书中缓缓抽出了一张捏得邹巴巴的纸。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语儿,我总算能体会你话中的意思了。”她落了泪,移步,坐上一旁的床榻,她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小匣子,轻轻打开。
里头没有其他的物什,只剩下一个有些破旧的锦囊。
“他将紫玉送于我,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我就不该将那紫玉再藏匿在他的宫阁中。我早该将它给毁了,免得再遗害于他人。我太气盛了,以为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最后却变成这个样子。”她突然失声痛哭。“这紫玉草图以后难免不会被争夺,何思诗许是持着这个目的来的,可怜了语儿,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夫人,您怎么了?”屋外的婢子正想推门进去。
“出去。都给我滚。如果谁敢靠过来,我马上拔剑自刎。”
婢子们听闻百里梦之如此言论,哪还敢靠近一步,纷纷退到了门栏之外。
百里梦之噙着泪,将那张纸给撕碎了。她喃喃道,“反正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真可笑,堂堂一介公主,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月儿,娘…。对不起你。”她说毕,将小匣子轻轻关上,转而抱着它躺在了床上。纱帐外,忽然闪过一双如火焰般血红的眼睛,一把发着严寒的长刀。
嘶的一声,血花四溅。
日暮,婢子等候许久,仍未见百里梦之出门,心里不免焦急。夫人这几日情绪都很不稳定,以前倒也活泼和善,如今却足不出户,实在让人担心。有胆大的婢子偷偷将房门打开了。凑眼一看,却呆住了,而后放出一声尖叫。
屋内,床榻上,一具无头女尸怀里抱着一个小匣子。血溅四地。
她双手微曲,死时看似并未有丝毫挣扎,若有头在,想罢也是异常安详的表情。只是这时已没有人再关心这个了,她们痛哭着将尸体包好。将小匣子随意丢在一旁。如果这时有人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一个中年女子抱着一个刚刚足月的婴儿缩在橱柜底下瑟瑟发抖。
画面突然淡了下来,空间不断旋转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冷凝月一震,扯动了下眼皮,是梦么?她梦到了那个‘娘亲’?
一股酸苦的味道蔓延了口腔,好像有什么苦涩的粘稠液体顺着她的唇边流下,脸上湿漉漉的,这感觉很不舒服。
“来,张开嘴。把这药喝了吧。”甜甜柔和的声音响起。
她费力将紧粘着的眼皮撑开一个缝隙,隐隐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模糊影子。“柳如…”
一怔,她猛然睁大双眼,坐立起来“樊素?”
女子转过身来,一笑,“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樊素搅拌着碗里浓密的药汁,一步步向她走来,“话里火药味怎么这么重啊?你以为是我想来的吗?你中了腐毒,宫主虽帮你抑制住了毒性,但无法清除余毒。正好他下山之前将新研制出的腐毒的解药给了我,所以一安顿下来,他便飞鸽传书命我快马加鞭地赶来。”
冷凝月扶了下额头,觉得一阵晕眩。“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你。”
“不用这么冷淡吧?我的…。姐姐。”樊素将药碗捏紧,“你知道那天宫主有多担心你吗?他武功高强,可是抱着你竟乱了方寸,陷入了沙漩之中,如果不是有人相助,只怕他会因你而身受重伤,好不容易到了花似国国都,却又要耗损内功为你驱毒。”
冷凝月一怔,受伤的手已被缠上了纱布,她轻抚上纱布,沉声,“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
一个月…。她心里一紧,这岂不是坏了事?错过婚宴的日子了。
“他在哪里?”
“今日一早带着些人和廖冬雪、薛铭衿一同进皇宫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樊素轻笑,继续搅拌着药汁。“你就好好养病,喝多点药。来,我喂你。”
樊素突然钳住了冷凝月的右手,她使不上力气,只能瞪着樊素,“放开我。”
“我可是受宫主所托,要好好‘照顾’你的。”
冷凝月只觉得怒火中烧,她冷了下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知道那些腐尸是你放出来的,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如果想杀我的话,在沙漠里有大把机会。只可惜你已经错过那么好的机会了。接下来我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得手。”
“我的好姐姐,你说什么呢,妹妹怎么舍得让你死?我不是跟你说好了要让你痛苦的嘛,现在还是前戏呢。来,喝药,有了力气,我们才能慢慢玩。”
冷凝月面不改色,左手缓缓伸入腰侧。只听得倏的一声,一把雪亮的匕首如疾风般刺向樊素。
樊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拿药碗顶住匕首,药汁四溢。她拂手一挥,药碗摔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惊响。
“姐姐,你就这么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么?可你也太低估妹妹了吧。我若真想与你聊一席话,又怎会让他人来干扰?不过倒是姐姐你,现下脸色好似越发苍白了,只可惜这一碗药被打翻了。”
冷凝月突然手肘一转,将匕首再度袭向樊素,“何须那么多废话?自你冲着我开枪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答案了。”她心中微寒,强忍着腹中如绞肠般的痛苦。那是…她以前真心相待的妹妹…她虽然无数次跟自己说那些往事早已成为过往云烟,但是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她的脸,她仍然下不了手。方才那一击,她才使了一半的力气。
“姐姐…”樊素表情忽然一变,嘴角强牵着一抹笑,看着向她袭来的匕首,只是微微侧了下身,她眼里蓄着泪,朱唇忽而启道,“我也是被人所迫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在冷氏集团我和姐姐一样,都是在忍气吞声,我们相依为命,每天过得倒也挺好。可是我爱的男人却也爱着姐姐,你说我能不痛苦吗?如今我们姐妹反目,又怎能说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冷凝月闻言,忽而想起了记忆中那少女明媚的笑颜,握着匕首的手一松。但在下一秒,樊素突然骑身向前,夺去匕首,还将她压在了身下。她腹中一热,忽而喷出一口浊血。
樊素看她的样子,更是觉得好笑。“姐姐,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说着便低下了头,四目相对,“恨我吗?”
“你有什么资格?”
“也对,姐姐从来没有把我放在过心上。那也不能怪妹妹了。”樊素说着,从袖里抽出一支碧绿的箫,那箫上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月字,“还记得这个么?是柳如煜生日时,你送给他的礼物,看这么粗制滥造的。难怪柳如煜不喜欢,还要丢在垃圾筐里。”
“你胡说。”冷凝月扭过头去,“我不准你这么说,他是不会这样的。”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樊素冷笑,将箫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冷凝月一愣,顿时头痛欲裂,久久不能凝聚精神。
“这是…”她本就聪颖,何况这熟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此时也猜到了三分,脸色惨白如纸,心中也是隐隐作痛。
“百绯宫有三样宝物,柳如煜曾与我说过,其一是雪松剑,其二是紫玉。剩下那一个…便是离魂术。你去南山时,他曾身带离魂箫离开百绯宫,我倒是听说他报了母亲的仇,灭了黑窑。只不过这离魂箫不知所踪。幸好离魂箫不过是一箫罢了,要是会离魂术,哪怕是一支普通的箫也能慑人心魂。”
柳如煜…师父…柳如煜…。冷凝月心中发寒,他还是骗了她,不…或许应该说是他从没有真正相信过她,如迷雾一般的男子,她竟然会对那样的他…
“你给我滚出去。”
“怎么?生气了?”
冷凝月半响无言,眼下是厚厚的青霜,“够了,你给我出去。”
樊素还欲说些什么,只是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十分好听的古琴声。环环相扣,丝丝入耳。抑制住了她的箫声,她浑身不住轻颤了一下,冷笑。“以为这样就能治住我了?早知道就应该一同将他给毒晕,在这时坏我好事。”她说着,再度看了眼冷凝月冰寒的脸。
“姐姐,不用那么生气。妹妹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做方才拿你试箫的补偿好了。”她说着,露出一抹笑,靠近了冷凝月的耳畔,嘴唇轻轻蠕动着。
冷凝月一怔,双手捏成拳,嘴角一丝殷红流下。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如果在这里留太久,我们宫主会想我的。”樊素款款起身,走到窗边,捅破那一层薄薄的窗纸,便纵身飞了出去。
“该死的,越倾城那小子还说会助我一臂之力。当初说那么好听,最后还不是这个样子。”樊素站稳脚,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喃喃道。
“大人。”一女子俏丽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转角暗处。
“哦?你来了。”樊素理了理头发,走到她的身前。
“太子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估计很快就可以出兵了。”
樊素掩嘴一笑,“不错,在我的预料之中。那老皇帝被我下了药,这会子正神情不清,加之薛铭衿极力为太子求情,也难怪他会将兵权还给百里漠寒了。”
“对了,过几天将那个女人交给越无双,让他自己看着办。”
“属下明白。”
“我前几日叫你带几人进沙漠活捉冷凝月也是为了我现在的计划做打算。如果能让她真的认为江宸国是在针对她就好了,也不枉我栽培你的一番苦心。”樊素眸光一转,看见女子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一皱。
“怎么了?”
“属下的帕子不见了…那帕子是普通的帕子,可是冷凝月又岂是寻常人?若她捡到了,指不定会在帕子硬是看出一丝端倪来。”
“那帕子可有什么来头?”
“是属下的娘亲送给属下的。属下以前便一直带在身边。”
“没什么好在意的。冷凝月又不是神仙,她可没有知晓天地的本事。现在她也只不过是我的玩偶罢了。我定要让她痛苦一生。”樊素说着,美丽的瞳孔一阵紧缩。娇丽的容颜也蒙上了一层寒霜,令人不忍接近。
“绿妍…。烟玉。”在房内的冷凝月打了一个冷颤,她擦掉唇边的血迹,下床穿好了鞋子,披上一旁的粗糙的衣服。她走出门外,正好看见越倾城抱着琴坐在走道上。
“不用叫了。烟玉中了迷药,我抱她到床上休息了,至于绿妍,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
冷凝月反问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越倾城挑了挑眉,“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么?别自作多情了。我可是为了我的烟玉,你以后就把烟玉嫁给我好了。”平日的那种轻浮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冷凝月三步向前,狠狠抓起他的衣领。
“怎么,你开始厌烦柳如煜,却对我有兴趣了?这么大力,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拽掉了。”
她眼里有些酸涩,看着越倾城此刻的表情,她吸了吸鼻子,突然靠在了他肩头,在他耳边说道,“我还以为自己能看透这些,原来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越倾城,你知道我现在多想杀了你吗?”
“樊素跟你说了什么?别听她说,你只要知道哥哥是真心希望你好的。”
“那你去问问他,在他心里是皇位重要,还是我?恐怕我不及这天下的万分之一。”
“你?!”越倾城满脸的惊愕。
“我没说错吧,五皇子。你们跟樊素勾结究竟有什么目的?”
越倾城突然面无表情,话语也冷了下来,“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冷凝月闻言,松了手,她抚着有些发涩的眼睛,错身走开,“我知道了。”
越倾城放下琴,猛然站起,“去哪里?”
“皇宫。”
“何苦如此?我承认骗了你。但这其中的事情可不是你一个女人能理清楚的。”
“我只求一个答案。”
“皇宫门口的守卫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的,别白费功夫了。”
“不用你管。”她轻笑,连眼都没抬一下,就走出了客栈。只余得身后越倾城一声叹息。
花似国不愧为鲜花大国,一走出客栈,冷凝月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热闹繁华的大街,花团锦簇,每家每户,不管是商铺还是小屋,门前必种着色彩斑斓的鲜花,样式各不相同。在道路上鲜少有车骑经过,更有甚者在道路的中央便搭起了桌子,开始卖花。
“哎,姑娘,我看你像是外地的人。要买花吗?”
冷凝月走了不到一刻钟,步子一顿,看向那叫住他的老大爷,“老伯,你可知道这帕子上的香味是何种花的?”她眸子一冷,从内衫里掏出在沙漠中捡到的帕子。她拾起时并未觉得有异常,只不过昏迷时将它放在了内衫里,晕晕沉沉中倒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加之那个梦让她很是在意。
老大爷接过帕子,眉头一皱,“姑娘,虽说各花的味道不尽相同,可是我已经卖了二十多年的花。这根本就不是花香,倒像是女子脂粉的香气。”
“我知道了。”冷凝月有些尴尬地收回帕子。转身便走。
“等等。”老大爷突然出声,“姑娘,那帕子的料子倒是世间难求啊。”
她一怔。“如何说?”
“这种绸布如今世上已无流传,就是三国皇帝也难以找寻,我只记得十几年前韶华公主…。我国的梦贵妃曾拥有过一条。”
冷凝月回头冲他表达了谢意,便提起步子匆匆向前走去。她心里不是滋味,这下子又扯出一大堆的事情来,只觉得有些乏力了。
走了半个时辰方到了宫门处,看那宫殿,倒跟北冥国的不大相似,有点像中国的紫禁城。巍峨耸立,气势恢宏。在气魄上更胜北冥国皇宫。
她身穿粗布衣服,面容毫无装扮,既无凤冠霞帔,又无北冥帝的书信,守卫把她死死的挡在门外,怎么都不相信她是前去和亲的公主。
“发生何事了?”
几个护卫连忙站好,将刀剑收了起来。“参见贵妃娘娘。”
温柔似水的女子。冷凝月在见到路过宫门处的楚静雨时,只有这一个想法。她容颜不点脂粉,弯月般的双眸,并非倾国倾城。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像一株静静盛开的兰花。
“贵妃娘娘,这个女子冒认前来和亲的皓德公主。”
楚静雨走上前,芊芊素手抚上了她的脸。几个护卫心里一紧,那架势倒像是想在下一秒冲上去救人。
“真是个漂亮的女子,告诉我,你是冒认的吗?”她问的问题很是奇怪,而且口气平淡,毫无身处高位的傲气。
冷凝月只觉多说无益,而且也不知道这楚静雨是何意思,便转过头去不作回答。
楚静雨一笑,冲着护卫说着,“放她进去吧,她确实是新的皇后娘娘。若出了什么事,都由我担当。”
护卫们一听,也不好再阻止,纷纷推到一旁,任由楚静雨带着冷凝月进了皇宫。
“现在皇上正忙着接待贵客,想罢是不会那么快见你的,要不先去我宫里坐会?”
冷凝月点了点头,由着楚静雨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她只觉得那双手寒冷异常,而且也不似养尊处优的小姐那般光滑,楚静雨的手上长满了老茧。
“如果我是冒认的,那你应当如何?”
楚静雨回头看她,眼里带上了一些不知名的色彩,“我不会看错的。你的眼睛不会骗人。”
冷凝月噎了声,看着楚静雨柔和的侧脸,想到:看来她平时待人极好,不然守卫也不会让她三分了。
但不久后。…令她没有想到的事却发生在眼前,荒草凄凄,堂堂的一国贵妃,住的地方竟然这么偏远,简直就在皇宫的一角,像冷宫一样的地方。四周一片寂静,了无人声。唯一夺目的却是屋子一旁却长着的两棵大树,树上宛如繁星点点,开满了金黄的小花。
楚静雨推开有些霉气的大门,走了进去。“小菊,去泡杯茶给皇后娘娘喝。”
站立在门边的婢女对蓝静雨口中的皇后娘娘虽是一惊,但眼里的不屑却是一览无遗。“你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去泡,我可没这闲工夫。”她傲慢地转过身去,坐在了长椅上。
冷凝月一怒,想上前去,却被楚静雨给拉住了,“罢了,我自己去泡。你想喝什么茶?”
“不用了,我现在不渴。”
楚静雨一笑,“那好,你先随我进来歇会吧。”说罢,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寝室。
“你被婢女这般对待,皇上知道吗?”
楚静雨眸子里有些伤感,她摇了摇头,“自从搬到了这里,我从不让他进来。”
“可你至少是贵妃,怎么可以任一个婢女欺凌?如若是我,定无法忍受。”
楚静雨扶着床沿缓缓坐下,“我其实对现在已经很满意了。在我小的时候,我和哥哥,妹妹三人遭人迫害,带罪逃出江宸国。四处流浪,吃了很多苦,后来才终于有机会回国,哥哥的皇位更是来之不易,我也不想挑起那么多的是非。”
冷凝月对她的遭遇有些惋惜,难道就是因为她的出身才在宫里不受待见?恐怕不会如此。
“吱…。”
门突然被微微撞开,冷凝月侧目,却见一只小狐狸奔跑过来,扑到了楚静雨的怀里。还不停地亲昵地靠着她的脸。
楚静雨一见,笑颜如花般绽开,她摸着狐狸的小脑袋,说道,“我从小时起,便和动物的感情特别好,它们都愿意亲近我,有时候在我不开心的时候,还会跑过来安慰我呢。有时还会帮我传递一些信息。我喜欢花似国的鲜花,也喜欢这里的小动物,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谁?”冷凝月看见门外有个婢女鬼鬼祟祟在那里偷听,顿时大怒。
那婢女正是方才嚣张跋扈的小菊,她见被发现,也不再躲躲藏藏,大方走了出来,“贵妃娘娘,奴婢可是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来督促你的。见了奴婢如见太后娘娘,你不知道吗?太后娘娘吩咐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小菊翘高了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里的不屑越发明显。
楚静雨轻轻抚着怀里的狐狸,没有说话,面容带上了一丝憔悴。
冷凝月冷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了小菊的肚子上,小菊吃痛,立马弯下了腰。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冷凝月闻言,双手举起,再次重重地打在了小菊的脸上。“不过区区一个婢女,竟敢口出狂言,一朝贵妃被你如此粗暴对待,你就不觉得心虚吗?”
小菊身子撞到门板上,她只觉得左半边脸涨得难受,一张口,吐出两颗血淋淋的牙齿。
“这算什么?天下人都知道雨贵妃是一件江宸国不要的破衣服,丢来花似国的。就连我皇都不待见她,你简直就是多管闲事。”
“还要再来么?”冷凝月拽起她的衣领,将她悬至半空,“或许把你的手脚砍了,你才会知错。”
“不…不,不要。”小菊被这一吓,顿时大惊失色。
“那么就将你的脸划得稀巴烂。反正你也是属狗的,脸应该不重要吧?”
小菊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双眼突然泪流不止,可怜巴巴地看着楚静雨。
“算了…不要再打了。”
冷凝月看了眼楚静雨,一松手,小菊便跌落在了地上。她急忙跪着磕头,“谢皇后娘娘,奴婢不敢了。”她说完,看见冷凝月警告的目光,脖子上突然一凉,微微侧头,一把匕首正架在她的脖子上,已经划破了肌肤。
小菊浑身打起了寒颤,嗲着声音对楚静雨说道,“对不起,贵妃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对不起…。”她感觉到匕首微微移开了,急忙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
“如果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以后还会欺负你的。”
楚静雨温婉一笑,“我知道。我看她吓得不轻,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娘娘。”这时另一个婢女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她有些纳闷地看了眼滚着出去的小菊,没多说什么,而后见惯不惯地转过头来,她的模样倒是比小菊要乖巧多了。“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皇上和廖太医等人已至慈寿宫,太后娘娘得知贵妃娘娘您带了皇后娘娘进宫。这会子正想见见她。”
楚静雨看着冷凝月,“你跟小环去吧。”
“我在皇宫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么?”
楚静雨刚说一字,却猛然被小环给打断了,“抱歉,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只有在上午或者皇宫举办庆典的时候可以出去一会儿,其他时候都得留在寝宫里。”
“为什么?”
小环双眸有些闪烁,“没有为什么,这是规定。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奴婢。跟奴婢走,莫要让太后娘娘久等。”
冷凝月纵使有千般话要问,此时也只好往肚子里吞,闷声跟着小环走出了房门。
慈寿宫就在宣承殿的附近,而宣承殿又在整个皇宫的正中间,两人走了许久都未曾看到一点踪影,只觉得这皇宫大得出奇。
“小环,你确定在这儿?我们走了三刻钟都未曾到,那为何不坐辇车?”
小环没有回答她,只是轻声推开一扇小门,“到了,这是慈寿宫后门,慈寿宫华美且宽大,正门在南面,而后门在北面,你当然看不到了。”
冷凝月冷笑几许,还说想见她,分明是想给她下马威,这太后还不是和北冥国太后一个样。
她跨进门栏,远远就听见了一道声音,“哀家没什么事,皇上你也不用成天往这里跑,况且今日还有贵客。”
“母后,就算儿臣是皇帝,但您的身子也很是重要,这叫儿臣如何放心处理国事?”
“哈哈,让诸位来宾见笑了,哀家这身子骨就这样。”
看来皇帝对太后是言听计从,孝顺的很,只是可怜了那在深闺之中的楚静雨。
小环进去与太后私语了一段时间,只听太后笑道,“终于来了,哀家可等了许久,快进来让哀家瞧瞧。”
冷凝月跨过殿门,挺直胸板向前走去,她抬眸,看见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身着锦衣华服,浓妆艳抹,她躺在长椅上,尽显雍容华贵。在她的左手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的相貌颇为英挺,让人不禁想起蒙古帝国可汗成吉思汗。不愧为花似国的皇帝,看一眼就难以移开目光,简直就是天子骄子。
至于一旁站着的,便是薛铭衿,廖冬雪以及柳如煜和樊素等人。
接收到柳如煜火辣辣的目光,冷凝月冷冷地别开了眼。后者一脸的错愕。
“儿媳拜见太后娘娘。”她缓缓跪下,又侧过头说道,“拜见皇上。”
“起吧起吧,你和皇上还未真正成亲,也不用拘此大礼。”
冷凝月站了起来。却看见萧月明不断打量着她的目光。
“哀家倒是觉得当年的韶华容颜更胜你。”
“的确如此,母亲冠绝天下,恐怕无人可及。”她眯紧了眼,冷笑了几声。
萧月明突然掩着口咳了几声,脸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还泛起些许死皮。惹得众人的任目光纷纷从冷凝月身上移到了她的身上。
“廖太医,你还不快点上来为太后娘娘把脉。”此话竟然是樊素说的。只见她一脸的紧张,眸光却频频扫向站立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冷凝月身上。
廖冬雪如梦初醒,急忙上前去细细把脉,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太后娘娘,您最近是不是吃太多香蕉了。”
萧月明脸一暗。“那又如何?这与哀家的病有何关联?”
“臣听说近来从东方之国上供了许多决明子和芦荟,您是不是用它们来泡茶喝了?”
萧月明扯动了一下嘴角,“是,哀家觉得味道不错便喝多了几口。”
“那就对了,这决明子和芦荟泡茶会让人腹痛,然后不停地拉稀,其功效就相当于泻药。再加上您最近吃多了用红薯和燕窝做的米羹,容易放臭屁,然怪整个寝宫那么大的味道。”
这廖冬雪是故意整太后么?冷凝月看见柳如煜一直在掩嘴低声笑着,有些无语。
“廖冬雪,你这个狗奴才,给哀家跪下。”
廖冬雪一脸无辜地跪下了,“太后娘娘,臣所言句句属实,您这不是病,是拉稀的次数太多,体内缺水而虚脱了而已,况且香蕉还有润肠的作用,在拉稀的时候还是不要吃的好…”
“闭嘴。”萧月明尴尬地看了眼柳如煜涨红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臣…。”
“太后娘娘您用不着跟一个庸医计较。”樊素站了出来,巧笑地看了眼柳如煜。“他都是胡说的。水在体内,怎么可能拉出来呢。”
冷凝月闻言,脸色一变,她又想干什么,要是二十一世纪的人都知道,拉肚子极有可能导致缺水,她说这话又是何意思?
“我是柳宫主身边的婢女,从小便饱读医书,我看您这症状倒像是乏水症。”
“这是何病?”她这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全身乏力,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萧月明咬了下唇瓣,“正是。”
“那奴婢就没有说错了。这乏水症很是恐怖,搞不好要人性命的。而且这体内缺水光是靠喝水来补水,完全没有用。”
萧月明一脸惊诧,却见樊素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冷凝月一看,不觉上前一步,那是针孔,虽然有些粗略,但确实是二十一世纪的针孔,樊素究竟想干什么?
“这缺水呢,就要补水,就得靠这个东西了。你看,只要把这里面灌满水,再打到手腕处的血液里,不就可以补水了?”
“住口。你这可是害了太后娘娘性命。”廖冬雪再也忍不住了,急忙站起。
“你才给哀家住口。”太后拿起一旁桌上的桃子,就砸到了廖冬雪身上。“跪下。”
廖冬雪无奈,只好再度跪下。
“樊素姑娘,朕不能将母后的性命交予你,你如何证明此法无害?”郝连宇枫出声。
“我无法证明,不过我可以以百绯宫的名誉以及一干人的性命做担保。”
话语一出,就连柳如煜也侧目望向信心满满的樊素。而樊素则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让柳如煜的目光顿时移向了别处。
两人的亲昵深深刺伤了冷凝月,她手握成拳,也不在意自己的指甲已划伤皮肤。
“加之我与贵国新皇后颇为相熟。这些还不够么?”樊素挑衅地看着冷凝月。她顿时明白了,樊素这一计可是好计,一箭双雕。既牵扯到了她,又害了柳如煜,可谓除掉了心腹大患,也不知道背地里和越倾城他们勾结起来,想着什么坏事呢。最为反常的却是柳如煜的态度,那个人果然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
冷凝月沉不住气,上前说道,“我倒是认为樊素姑娘的方法不妥。母后,儿媳觉得体内缺水应该喝点热开水或者糖水会比较好,糖水有温补的作用,如若您应了下来,儿媳便去为你亲自煮糖水。”她看着萧月明怀疑的眼神,一笑,“如果没效果,儿媳愿意听凭您的发落。”
萧月明笑了几声,便对皇帝说自己对冷凝月比较放心,让她去煮。薛铭衿心头一紧,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柳如煜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紫眸里有些不知名的色彩。廖冬雪也突然侧过头对她眯了下眼睛。
冷凝月不明所以,轻声一笑当做回应,便随着婢女到了后头的厨房,三刻钟后,将煮好糖水后呈给了萧月明。
萧月明不停说着糖水闻起来香甜,让人食欲一震,她心花怒放,高兴地有些奇怪,冷凝月顿时生疑。太后位居高位,养尊处优,什么美味佳肴没吃过?此时却为一碗糖水而高兴,实在太奇怪了。冷凝月盯着她的脸庞,嘴角那一丝的微笑,然后,她举起碗,递到了嘴边,轻轻一抿。
怎料她只喝了两口,突然将碗摔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跌落下来。郝连宇枫急忙上前扶着萧月明。“母后…”
“这糖水…糖水。”萧月明嘴角吐出一口黑血。郝连宇枫站起,狠狠地盯了一眼冷凝月,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杀了她。
冷凝月一退,看着樊素嘴角飞快闪过的笑意。她这时才醒悟,这太后好狠的心,为了害她,竟然给自己服下毒药,樊素肯定早就知道,于是故作姿态,引她上钩。
“你…竟然给哀家下毒。你果然是北冥国的细作。”
“来人。”郝连宇枫怒吼出声。
“皇上,此时还未有定夺,还是先给太后娘娘解毒。”柳如煜心中焦急。
“不必多说…。”萧月明在郝连宇枫的怀里一颤一颤的,又吐出几口带着黑色的血液,“将她…这个贱人…拖出去斩了。”
“太后娘娘,皇上。”廖冬雪、薛铭衿和柳如煜齐齐出声。怎奈四周的护卫一步步逼近,将冷凝月的手给抓住了。拽着她硬往殿外走去。冷凝月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藏在袖口的匕首更抽出了一点,到紧要关头,大不了鱼死网破。以她二十一世纪的智慧,也不会被困死在这。
柳如煜也正想使武功救人,从身后拔出了雪松剑,却被一双素手抓住,“宫主,莫要惹祸上身。”
“管不了那么多了。”
柳如煜推开樊素,一招漫飞花就要使出。
“太上皇驾到。”屋外的一声尖厉的声音,让整个大殿顿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