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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言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 宽阔的天街上,三月梨花飞,鲜衣怒马疾驰而去的红衣少年;后来隔着宫道高墙客气疏离的对话,声音清若晨间的泉水;再后来桂花树下、牡丹花旁抱着猫的削瘦少年, 透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怎么回想都有一种繁华少年, 既近又远的朦胧美好感,远不能跟眼前的这个厚脸皮郎君联系在一起。

但显然宫阑夕此刻不想做那个若即若离的繁华少年。他悄悄的上前一步,继续不闲臊的说:“你看, 我即便右手不能用了,但左手还能保护你, 阿翁当然很放心了。”

油嘴滑舌。

楚言暗啐,但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 杏眼也弯如月牙,幸好她背对着宫阑夕, 不然这副失态的样子被他看了去, 还不晓得多得意呢!

她抬手按了按嘴角,让自己淡定, 口下不留人的说:“没见过有人夸自己是这么夸的,你在咒自己吗?”

宫阑夕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喜悦,手指轻轻抓住被风吹起的她的衣袖一角,道:“不是夸, 是事实。”

他还越发无赖了。

楚言自觉厚脸了,算上前世的岁数,她可比眼前这个人大两岁呢!怎奈远比不过这个少年郎。她转身, 含羞带怨的睇视他:“再油腔滑调的,信不信我打你。”

她自比不过男子,尤其是对她虎视眈眈的年轻男子,所以只听宫阑夕道:“求打。”语气既无赖又认真。

“……”楚言斗不过他,脸皮跟年纪无关。她十九岁时还走不出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可宫阑夕十九岁时已经进入中书省,从通事舍人做起了,又过一年就成了起居舍人,升官升的很快。

宫阑夕还真伸出了手,一本正经的说:“我从小就没有先生教导,所以没有被打过手心,阿楚若想的话,可以试试。”

“……”楚言节节败退,被他的话噎住,这人是现在就撕下温雅清离的伪装了吗?她看着他的手,修长如细竹,白皙而不失力道,脑子里突的冒出一个泡:不知道握起来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让楚言彻底哑声了,她怎么会想入非非呢?一定是天太热了,晒得她脑子都不清楚了。

“你、你走吧!”她心虚的垂了头,眼睛都不敢看他,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砚台。

宫阑夕颇为失望的收回手,道:“既然阿楚不舍,我也不赖,先记着,等日后你想打我了,我给你打回去。”

楚言真是没见过这么希望被打的人,她此时突生羞怨,真想抽他了,但一想到他前些日子受累不少,她——下不去手。

“走走走。”她隔空虚推着他,打算下次仔细准备,好好应对他。

宫阑夕嘴角的弧度加大,贫嘴道:“好,我走,等候郡主下次召见。”

楚言没理睬他,净说这些讨人厌的话。

宫阑夕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讨人厌,只是走的不太愿意,一个月零七天,感觉还是有点长,果然是贪心,他原本以为要等到明年她及笄了才会成亲。

虽然基本上已定,但只要一天没有成亲,楚言没有嫁给他,他就觉得不真实,也没有安全感。

外面的青婷看着未来郎君春风满面的样子,被他桃花眼中的笑意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冷飕飕的,连太阳都不觉得晒了,蓦然明白自家郡主为何会魂不守舍了,五郎君的眼睛大约会摄魂吧!何况郡主已经对他有情,虽然不深,但深入泥潭是迟早的事情吧!

她一个激灵的摇摇头,哪有什么泥潭,郎君怎么会是泥潭?她默默的念叨着,幸亏是自己脑子里想的,别人不知道。

楚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都怪他胡乱说话,不然她怎么会赶他走,可以多留一会儿的。

她的视线看向石桌,被镇纸压着的宣纸平整无褶,墨汁已经干了,她走过去拿起来看着,虽是左手书写,但字体也舒朗流利,还有清爽之气,依旧好看的令人喜欢。

等看完内容,楚言心里触动,他以前和她一样呢!不同的是他自觉无法让她驻足看他一眼,所以选择默默眺望;而她则是死皮赖脸的缠着赵怀瑾。

真想知道前世他是怎样的,为何二十一岁了,还不娶妻。

她抚摸着他的字迹,再次默念:“臣曾遥见郡主,如夜中明月,光华四照,遂终日难忘。

然臣唯恐惊扰,亦有卑微,不敢表露,只登云内遥遥窥望。

幸老天有心,臣亦恍悟,出下策,以元宝诱之,得郡主青睐,实感三生有幸。

臣以余生为誓,定不负郡主冰心。 ”

楚言别有一番滋味,他是临时由心表露,还是早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了?写的那么快,都不怕写错字吗?

她逐句看去,夸她的话不错,看到“以元宝诱之”后忍不住啐他,她就说元宝怎么会突然跟着她不走,还要缠着她去登云阁,果然是他有预谋的。

元宝真是被他教坏了,话说,猫好训练吗?竟然这么有本事,难怪阿翁说它成精了,可不就是成精了。

青婷再次看到了郡主神游,手里还拿着五郎君给她写的信,不禁觉得自己之前的认为五郎君是泥潭是对的。但这样好呀,被人宠着,总好过一再碰壁,被人无视。

杜婉宜坐在一旁绣花,看到楚言的三魂六魄还没归位,又不好叫醒她,见她手中的信平展着,瞥一眼去就看到写了什么。

“遥”“恐”“卑”“窥”这几个字用的真心好,无一不在表露着宫五郎曾经的心情。若不是表姐与赵怀瑾两断,只怕以宫五郎的性子不会接近表姐。

“你在叹什么气?”楚言不知何时已经回神,问她。

杜婉宜道:“没想到姐姐这么快就要成亲了,初来时没有半分征兆。”

楚言莞尔:“我也没想到,大概缘分到了?”

杜婉宜忍俊不禁:“姐姐真不嫌羞。”

楚言挑了眉,眼珠一转看向她,戏谑她道:“你呢就一直留在京中,等明年我给你找户好人家。”

杜婉宜愣住,对她的话猝然不及,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扯到她,有些拘谨:“姐姐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正经话,京中的郎君们条件更好一些吧!只要不是攀附什么,舅父也不会反对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楚言双眸闪亮的问。

杜婉宜臊得慌,这怎么好回答,但楚言不放过她,一个劲儿的问,她无奈,难为情的低声问:“姐姐说阮三郎如何?”

楚言呆住,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给自己这么一个答案,阮珩?纵使她跟阮珩是朋友,但她也是看不惯阮珩那寻花问柳的德性,他就是一个浪荡子呀!她自觉得,杜婉宜就是跟她说喜欢赵怀瑾,她都不会觉得震惊,撇去恩怨不提,赵怀瑾确实优秀。

“你开玩笑的吧!”楚言不确定的问,都不敢问她为何看中了阮珩。

杜婉宜见她被雷劈到一样的神色,倒自在了,笑出声来:“看把姐姐吓的,我随便说的。”

“那就好。”楚言不愿相信,迟早有一个人会跳进阮珩那个火坑,但她不希望是表妹。何况前世阮珩被一个舞伎迷的神魂颠倒,根本就不愿娶妻,而且经常夜不归家,最重要的是后来那舞伎好像、好像——!

楚言想拍桌子了,她想起来了,那名为玉燕的绝世舞伎后来扬言说钟情于她的人——宫阑夕!还不知廉耻的说,二人称号中都有一个“燕”字,实乃缘分。

杜婉宜明显感觉到楚言的气场变了,有些阴沉,有些咬牙切齿,她犹疑道:“姐姐怎么了?”

楚言默然,她先前老想着玉燕很晚才出现,所以一直没有在意,现在想立刻把宫阑夕揪过来骂一通。

杜婉宜不再多问,倒是楚言问她:“你认真的吗?”

她微愕,笑道:“我还没想过这些呢!姐姐一直问,我只好吓吓你了。”

楚言再次默,吓得好,不吓的话她都想不起来这回事,玉燕,也不知是哪个司里的名伶,就是现在京城里没有这号人物,她也得跟江王说一说,让他提点着阮珩,然后只要听到玉燕这个人就立刻赶出京城。

还有,等她成亲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参加各种宴会,好为表妹物色一个才华横溢品性优良的郎君,阮珩……就是婉宜真的喜欢,她也得好好开导。

以前她都是由阮珍的母亲杨氏带着去赴宴的,后来她觉得别扭就不再去了,所以她的闺友至今也就阿珍一个,阿珍明天就该过来数落她了吧!这么大的事她居然瞒着她。

黄昏时青婷又收到了来自赵家的信,她为难着不知该怎么办,踌躇半响,还是把信呈给了楚言。

楚言逗留了一眼,道:“以后只要是赵家送来的信都不要再告知我,你直接烧了便是,不必再问。”

**

赵怀瑾的精神头还不太好,面色有些白,官署里的人看的很清楚,却不好去劝他回家多休息几天,他们都没想到,赵怀瑾会受这么大的打击。

赵怀瑾没有心情理会他们,楚言不给他回信,这让他无法平静,可他又不能去定国公府,只能送信。

他轻咳一声,觉得身子还有些无力,收拾了文件后正要回去,太后身边的宦官就过来说召他进宫一趟。

他皱了眉,他对这位表姑祖母并没有好感,他以前虽然躲着楚言,但并不代表他就乐意看到别人刁难她。

一路走到迎仙宫,周尚宫接他去佛堂,他微顿,隐隐察觉到太后要做什么了。

他停下,道:“微臣在外面等候殿下便可,就不打扰殿下拜佛了。”

周尚宫面上是一惯刻板的笑:“青郎是殿下的侄孙,又有什么打扰的,进去便是,殿下也等您颇久了。”

赵怀瑾淡淡的看她一眼:“佛门乃清净之地,我这样心系红尘的世俗凡人不敢踏足。”

“到佛堂觐见殿下说个话而已,青郎何必说这个,谁不是凡尘俗人呢?快些进来吧!殿下等您许久了。”

“今日我若不进去呢?”赵怀瑾声音微冷。

周尚宫惊疑,他难道知道了?试探的问道:“您这样,好似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青郎该不会怕鬼怪之说吧!”

赵怀瑾的神色蓦然冷厉,夹杂着克制的怒气,道:“宪台那里,微臣还有要事处理,若殿下已然安歇,微臣不敢打扰,殿下醒来之后如怪罪二郎,二郎愿受惩处,告辞。”

说完,朝着高堂遥揖一礼,然后转身而走,毫不顾忌这等行为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周尚宫目光微变,他难道知道佛堂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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