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站在门口的琪轩紧绷着脸,依旧是那么俊俏,如果没看到他眼底的那份睿智,估计没人会发现,他已经恢复了神智,危机唤醒了他的潜能,原本那股抑制神经的内力这些年已被他身体渐渐消淡,危难情急之中,一瞬间,求生的本能与仇恨令他挣脱束缚,苏醒了,那个沉睡了七年之久的他,重新找回了几乎全部的记忆,亦记起了她的身份。
清醒后,也终于明白傻的时候的自己为什么执意坚持要娶她,原来七年前,就已经遇到了她,那时的那个小姑娘便是她,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认定了她。
刚刚只想先好好照顾可儿,脑中十分的混乱,一个个混沌交杂的画面,在脑中不断闪现,理不清也剪不断,只知道,她来到这里绝非是为了嫁给自己,没时间去考虑她,故而对她故意冷淡,看到到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照顾可儿,安排老人的后事,追查凶手,等一切平定之后,依旧不见她的去向,不过根据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她是一定会回来,这才只是在房里守候,同时,亦将这几年的所有事都细细地回忆了一遍,他记起了所有,除了那一年的空荡,那个令自己再次发疯的原因,那个在自己脑中注入内力的人;他记起了所有,包括神智混沌时,那个傻得令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记忆居然也全都记得。
记起了所有的事,包括她的身份,开始好奇她来此的目的,她,一个将军的女儿,为什么要去妓院?为什么要嫁给自己?既然她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嫁?究竟为什么?没想到清醒之后,面对的却是一串串的疑惑、不解、与自哀,真是可悲;神智混沌时候的自己,却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那份感情,那份真挚,他没有忘却,只是多了份理智;那个时候自己未曾想过,她眼里、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或许在她眼中,自己根本就是个傻子,一个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子。如果就这么傻一辈子,是不是要被她当玩偶耍弄一辈子?
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怆,那种噬骨的心痛与心酸,让他好想只做一个头脑简单的傻子,这样,就不会因为知道真相而痛不如生了。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悲哀,如此的可怜;在她面前,如此的卑微,却仍是忍不住为她担心,在她面前,他已经放弃了自尊。傻的时候可以装傻,不顾及所有,不仅仅是自尊,甚至生命;可是现在呢?他承受不了这种没有自尊的爱,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继续这么傻下去,她的容颜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三个她交替着出现。令他迷惑,令他不解,令他好奇,令他痛苦,令他烦恼.....
三个她,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失忆后的,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心中唯一的女人。她,他从没忘记过,一刻都没有,亦从没忘记过第一次与她相遇的那天。那年他十七岁,她十一岁,那是个梨花盛开的时节,她跟随爹爹上山找师傅,梨花树下,本是专心看书的他,听到剑声,抬头,看到了梨园里如雪花瓣纷落的梨花瓣中舞鞭的她,看不清她的脸,就在那一秒钟,认出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女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就是这种感觉,即便那个时候的她,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童,可自己却看呆了,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转动,什么都消失了,唯一留下的是她舞动时灵动的身姿。
将军叫住梨花中舞鞭的她——妍妍,也是那时知道了她的名字,这个名字从没忘却,原来傻的时候都还是唤她这个名字,是因为从那时它就已经深刻于心了。她从漫天飘落的梨花瓣中调皮地咯咯地笑着跑出,一张可爱的单纯的鼓鼓的娃娃笑脸,大大的眼睛,浅浅的两个梨涡,笑起来特别的美,人如其名,那一瞬间他确信,世上再也没有比她还要美丽的人了。跑动着的她,回头,缓缓地看了一眼远处高亭中的他,淡淡地扫过,没有停留,那时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直直地看了她一个时辰。将军牵起她的手,将她抱起,两人笑着离开,那片笑声永远留在了记忆中的那片梨园。
那个时候,与她第一次相遇,与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了心里,看着他们背影消失的尽头,直到日落,才不舍地离开,离开时,发誓亦笃信,她将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记忆从那天之后嘎然而止,再次记起的是一年之后,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傻子,忘了她,也忘了那片深埋着最珍贵的记忆的雪白的梨园,被师傅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平淡地生活两年后,被送回了家。
再次遇到她,是一个不经意,不!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人故意安排,被人引领者带进了那个怡红院,门口,看到了台中舞动的她,那一眼便认出了她,只是当时傻傻的、还不知道她就是自己曾经认定的她,原来那个舞姿,那双眼眸,在记忆深处从未离开过,也是这个原因即便是神智混沌的自己竟还是如此简单地再次认定了她。
现在回想,是有人故意安排让自己娶她,她重新进入自己的生活,侵入自己的思维。现在回想,再次遇到的她变了,不再是那个记忆中咯咯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她变得冷若冰霜,从遇到她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笑过,眼眸深处是浓浓的忧伤与孤寂,还有深深的恨。她经常做恶梦,每次从梦魇中惊醒,都是一身冷汗,不知道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刺激,让她变得如此自闭。但是那近一个月的相处,她抗拒的眼眸,现在明白了懂了,她早已忘了七年前的那个梨园之遇,亦从来没有接受过自己,她的心中,也从未有过自己,以前没,现在也没。这个发现令他感到无比的沮丧,悲哀,也是这一瞬间,竟希望自己还是个傻子,这样就不用想这些,不会这么挫败了。
奇怪的是,她失忆了,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爱笑了,活泼了,但是她不是她,即便拥有同样的身体。失忆后的她那狡黠眸光,绝对不是她的,记忆中的她不会像现在的她这样吵闹,这样多变,这样胆小,这样柔弱,这样贪财,这样‘聪慧’,但是她明明就是那个她,这个身体没变。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会傻傻的毫不介意地一如既往爱她,可是现在,他疑惑了,这么爱着,对吗?她已经不是她了,为什么即便这样却还让自己讨厌不起来?为什么神智混沌的时候竟更爱失忆后的她,该爱她吗?
现在知道,失忆后的她,抢走了以前的她,那个梨园中一见钟情,认定一生的她;犹豫了,如果继续爱,算不算是对誓言的背叛?算不算是对她的背叛?可是,明明她就是她...他混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地为她担忧。
看到她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还是忍不住生气,想要抑制已经放出的感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随他们到了门口。这么做,真的是太可悲了,他自我嘲讽地笑了,里面两个男人,认识将军的女儿,肯定不是等闲之辈,爱她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个,落寞的眼神,心为什么还是不能控制?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为她伤心?明明自己深爱的是梨园中的那个她,对!不能被她这么骗弄下去,现在的他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他!如果之前被她诱骗,现在清醒了,不会再错下去!她不是她!
里面的两个男人也知道门口站着的人是谁,刚刚那声叫让他们这才注意到一个他已经站在了门口,没想到他武功如此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