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糖果虽然不是特别有名,包装却都是极精致的,那犽一看到那些漂亮的糖果包装纸眼睛就一亮,顿时喜笑颜开,扑上去“吧唧”在云错脸上亲了一口。云错一愣,连脸上的口水都没有想到要擦了去。
那犽笑嘻嘻地回过头来,嘴里含着一块糖果含混不清地说:“小孩子就是这么表达感谢的。”
云错不禁抽了抽眼角,“小孩子……”谁见过几百岁的小孩子。
不过,云错还有事,也没有计较这些,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就上楼了。
“路西法殿下。”云错坐在自己房间里的床边上,双腿交叠,胳膊肘支撑在膝盖上托着脸颊,微笑着。路西法,在她回到别墅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路西法望着伪装微笑的云错,不语。云错突然朝着他伸出手来,白皙纤细的手指优雅而美丽,轻轻地触摸着路西法的脸颊,路西法一怔,却没有躲开。
“你,到底是谁?”他沉声问她——下界的人明明都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为何她却能?这个女人能够上去天界,能够将天使自由地带下界,能使用戮卡创造的空刃,能够触摸到他。这个能让他决心盘离天界的叫做云错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云错了解路西法此问的本意,却笑了笑,只道:“云错。”云错收回自己的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能够触摸到你的话……我不是说了么,所谓世界,不过是个人所相信所感知到的一切。我是相信你的存在的,所以,你对我来说就是实在的。”
“是么。”路西法淡淡地说,听不出有何用意。云错突然笑得清澈明媚——“是呢。”
路西法看了看云错的脸,垂下了眼帘。
云错带着疏离的淡笑望着路西法。“你来找我,可是想要实体?”——她正要开口这样问他,路西法却先她开口了:“你为何总是如此悲伤?”
悲伤?云错一怔,方才的浅笑顿时被打碎。倏尔,一笑,又是方才那般,颜笑,却是满眼的疏离冷淡。路西法向前走到云错面前,抬起手来,抚摸着她的脸。路西法比云错要高上许多,他站在她面前便是俯视,他的目光忧伤而温柔,叫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然而就在他的手触到云错的脸的时候,云错却反射般地向后躲开去。不过路西法动作更快,他一手扣住了云错的后脑阻止了她的逃离,另一只手则抓着她的肩膀防止了她的挣扎。出乎云错意料地,路西法在这样动作的同时,俯身吻了下来。
云错惊愕地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正在吻她的路西法,一贯的优雅伪装在这出乎意料的状况下……破裂。
路西法缓缓张开眼,浓密的眼睫轻轻挑起,荧蓝的眼眸里仿佛蕴藏着束缚灵魂的力量。只是一睁眼,居然如此魅惑!
云错一时忘了呼吸。
路西法勾唇一笑,“闭眼,呼吸,傻女人。”染了欲望颜色的声音柔软、缠绵而清醇,熏人欲醉,分外撩人,云错几乎就要丧失自己的意志沉醉在这声音里。当路西法再次吻下来的时候她才突然惊醒,一把推开他,路西法灵敏地一个侧身躲了开来,云错推了个空,又因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愈发觉得羞恼。
路西法没有展开翅膀,只是轻轻向后一跃,就如羽毛一般轻捷地坐在了靠近窗子的椅子上。他微仰着头,桀骜地笑着,冷峻的眼角偏生挑出一丝邪魅的味道。
云错眼中的怒火只是闪了那么一下,很快便熄灭了,依旧是沉静如子夜的幽深瞳子。
“云错,给我实体。”路西法如是说。
云错垂眼一笑,“决定了么?放弃大天使长之位与天使之身,叛离天界?”
“啊,决定了。”路西法说得轻松却不散漫。
云错微微歪着头,半挑着眼帘,似笑非笑地看着路西法,却什么都不说。“不过是叛神,会比前大天使长更悲惨么?”路西法这么说的时候一直紧盯着云错,然而云错却只是垂着眼帘,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想不到你会喜欢这种东西。”路西法摊开手,云错抬起眼来瞥见他手心里那颗糖,微微一惊:想不到路西法吻她的时候她的警觉性居然如此薄弱,被摸走了一颗糖都不知道。“你终于肯抬起眼来了。”路西法挑出一丝笑意,云错却故意用别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那是那犽的糖。”
“那犽?哦,外面那只纯血种?”
云错不予回答,再次岔开话题,“实体,现在就要?”
路西法微微抬着下巴,高傲地笑着,“啊,就现在。”强横无匹的傲气从这个优雅而俊美的天使身上四散开来,有着叫人臣服的力量。
云错垂了垂眼,笑。她的笑容绝美而忧伤。樱粉的薄唇微微张启,尖锐的獠牙呲露了出来,她微笑着抬起手,用自己的獠牙刺破了自己的拇指。
鲜红的血液从体内渗出,凝在指尖,血珠微微颤动着仿佛活着一般。云错抬起手,血滴滴落在天使路西斐尔的身上,瞬间消失了。云错望着眼前的天使,神情的冷漠却掩不去她眼底的悲伤。云错默念着咒语,路西法只觉得那滴血化作了奔涌的江河在他体内咆哮而过,所过之处,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活感和存在着的负重感逐渐清晰起来。
一位和大天使长路西斐尔一模一样的男子渐渐清晰起来,出现在云错的房间里,而云错却疲惫得倒回了床上。
“你今日所得到的,是充满了罪恶的诅咒。”她说。
云错的强大正在于她对物质的控制能力。神能够无中生有地创造出物质,而她却能够极其精准而自由地控制物质,包括物质本质和外形。控制物质创造实体,这是神的能力,云错也一样拥有。只不过,不同于神的是,云错无法赋予她所创造的事物以生命,因为掌握生死是神的绝对权力。所以云错她可以为路西法创造出实体,但要让实体和路西法的灵魂相融合,还必须要以她的血为接引。
血液,生命与罪恶的集合,也是注定无法扯断的羁绊。
路西法触摸着自己才拥有的实体,有些新奇和探究。“果然,是男人。”路西法笑着望向云错,此刻的云错正懒散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当然是男人。路西斐尔是那个恶劣的男人依照自己创造出来的天使,怎么可能像女人?嘛,虽然那个恶劣男人的确是像女人,不过他大约是自以为自己很有男子气罢,所以,以他自身创造出来的路西斐尔才会如此有男子气概。这样的路西法,倘若给他一副女儿身,岂不是太别扭?云错可不觉得自己像那个男人一样变态。
云错动了动唇,觉得累,便也懒得解释了。而得到了云错之血的路西法那双荧蓝的眼眸却泛起了血色。他扑倒在她的身上,一身野兽般危险而犀利的气息,血色眼眸染了欲望的颜色,带着致命的诱惑。
“唔……”血液交换,肉体与灵魂同时获得无上的快感,如同不顾一切的堕落,完全的放纵,彻底的自由。正是因为这种其他行为所无法比拟的愉悦感和刺激感,血族才能够在人类之间生存下来,才能够引诱更多的人类堕落。
云错僵直了身子,紧咬着唇,优雅的颈项深深地向后拗过去。
锋利的獠牙刺穿苍白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奔涌而出,自此,命运的羁绊,再无法扯断。
“嘁。”神殿里的白衣男子别扭地扭过头去,原先拿在手里把玩的一枝花已经被揉碎了,扔在地上。
神官潘多拉低垂着眼帘把通界镜收起来,镜中路西法正伏在云错的身上吸食鲜血,贪婪而迷醉。“难道不是您故意把那些事情透露给路西斐尔使他叛离天界的么?一切都是按着您的计划来的,现在却又使起性子来,还真是别扭。”潘多拉不动声色地暗想。
“你以为他真是因为那种事情背叛我的?”神突然出声,吓了潘多拉一跳,险些把手中的通界镜扔到地上。
“陛下,请不要随便读取在下的心思。”
神才不予理会,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哀切”而幽怨地道:“她问路西法的那些问题不过是动摇他罢了,她的存在才是路西法叛离的真正原因。那个女人……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神叹了口气,“真是的,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一个个都为了无聊的感情背叛我。我这个神当得可真是寂寞啊!潘多拉……”
潘多拉垂着眼帘,目光却斜到一边去——寂寞?路西法难道不是您抛出去的诱饵?现在又摆出这么一副凄切模样,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呐,潘多拉,我和路西法相比,谁更美?”问这话的神笑得妩媚妖娆。潘多拉突然明白了,原来神是想自己去当诱饵啊。偏生那鱼儿就不好他,神想用自己做诱饵也无可奈何,不然也不会等了千年那位也不曾来承认自己的罪,不曾来乞求他的原谅。神这是在跟自己闹别扭呢。
“陛下……”潘多拉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