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阁下可曾见过一位金发少年?嗯……头发很短,眼睛湛蓝、清澈透明宛如初晓之晴空。右耳有一枚耳钉,垂着一颗铃铛。唔,还有一对虎牙,嗜甜如命……”
布鲁斯今天夜班,黄昏上班的路上就听见了那名美男子这样向人打听,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所描述的那名少年。
甜品店店员突然被人称“阁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阁下’什么的……啊,我想起来了!对!的确有这么名少年,有时候会和一位小姐一起来。啊……说起那名小姐啊,一看就知道是贵族,那高贵气质根本就是一般人不可及的,啧啧,真是从来没见过美得那么摄人心魄的人呢,简直就像……对!传说中的夜妖!”夜妖。说起来,布鲁斯也认识一个仿佛夜妖的女人呢。“啊,是他!”布鲁斯突然想起来,美男子问的就是那个越狱女人身边的那个少年!
那边的美男子听了店员的话,却别过头去咳了一声,“嘛,那个女人……不过,这么说阁下是认识他们了?”
“啊,以前倒是经常来,毕竟我们这里是伦迪尼姆最有名的店了!虽然小,可是您看,现在了还有这么多客人……”泽鲁往店里看了一眼,貌似确实有很多人,不过都朝着他这边看。“本大人的魅力果然是无敌的啊。”泽鲁如此想着,抬手撩了一下颈边的长发。
“……不过不知怎的,最近好像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呢。”店员说着,似有惋惜。
“那,阁下可否告知他们的住所?”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每次都是见他们从那边来的。”店员说着朝着右手边的方向指了指。
“那真是多谢。多有打扰。”泽鲁极为绅士地向店员道别之后就朝着他指的方向去了,留下那名受宠若惊的店员在那里愣着,甚至都忘了此刻店里正忙。
布鲁斯看到那名美男子的正面,不禁吸了一口气:那个越狱女人的熟人?果然物以类聚,那个女人身边净是些美人儿啊。这样想着,布鲁斯又想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监狱,于是又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叹气归叹气,那个女人似乎已经离开伦迪尼姆了。前几天他下夜班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那个少年一个劲地在问:“喂,喂,我们到底要搬到哪里去啊?能不能想好了再走?人家还好想再吃这里的蛋糕的说……”
虽然长相凶恶,但布鲁斯为人却是很好的,邻里之间的口碑也不错,即便云错不怎么喜欢他,但布鲁斯还是不想让那名男子白费力气,于是追了上去,想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
“喂,先生!”
正往甜品店店员所指的方向去的泽鲁仿佛听到有什么声音,于是扭过头去,可是他所看到的却只有各自走路的行人,并没有什么人是在叫他的样子。“幻觉吗?嘛,无所谓了。找到那犽才是正事,本大人的行程可是满满的呢。”泽鲁自言自语地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看到他这般反应的布鲁斯心凉地停了下来——“我,是不存在的吗?”
“唔。”泽鲁突然发觉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到一个小时了,天还没有黑而遮光液马上就要失效了,无奈,只好先放弃寻找那犽,暂时躲避一下,等到天黑再行动。
躲避阳光最好的地方就是酒吧,尤其是专门为吸血鬼而开的地下酒吧。
吸血鬼一般都谨遵避世原则低调行事,可是对泽鲁这只水仙变种来说,低调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概率为——零。华丽地出现在吸血鬼聚集的酒吧里,泽鲁瞬间便吸引了昏暗的店里众多的目光。
而起本人对此却似乎毫无知觉,以他一贯的步调坐到吧台前点了一杯红酒。昏暗的灯光下,红酒那妖娆而瑰丽的色泽在水晶杯中如此诱人,泽鲁托着下巴,百无聊赖。
之前那犽他们一离开,元老院那些老家伙就找到城堡里去了,因为泽鲁说的那番话,元老院派了为数众多的血族监守在城堡附近,一直在等那犽他们回去,泽鲁因此也成了监视对象。然而前一段时间,那些监视着他的血族突然都不见了,泽鲁稍微有些担心,一打听之下才知道,伦迪尼姆这边好像出事了。
伦迪尼姆……蛋糕和红酒都相当有名的地方。
有些在意,所以泽鲁就赶到这里来了,可是——那犽他们应该不会透露自己血族的身份罢,因为他们能够那样正大光明地走在阳光底下,一早就已经成为整个血族所觊觎的“珍贵材料”了。考虑到这一点,泽鲁才涂了遮光液在白天的城市里打听他们的行踪,但是,夜行的血族在白天活动,果然是很不方便啊。
一杯红酒之后,酒吧里因为泽鲁而引起的小小骚动已经平息,吸血鬼们低声的交谈也重新开始,突然间泽鲁听到了一点他所在意的事情。
“突然增多的LEVELE……吗?还有不按规矩行事的女猎人,然后就是……前来调查的元老院的长老们。”泽鲁在心中重复着这些听来的消息,脸上被灯光照得暧昧不明的笑容透出明亮的意味来。足够了,这些信息。泽鲁联系那犽他们的特质,把这一切串联起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整个血族都觊觎着那犽他们不畏惧日光的能力,当他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元老院的注意力还留在他们已经离开了的城堡,但是又有其他的势力在伦迪尼姆盯上了他们,这方势力似乎也不希望暴露了自己,于是通过代身吸血将人类大量变成半契约吸血鬼,通过他们来寻找那犽。随后的事情应该跟那个女吸血鬼猎人脱不了关系,总之,那些LEVELD和堕落了的LEVELE算是被解决了。而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元老院也终于发现自己的重点错了,于是匆忙赶来伦迪尼姆。
“哼。”凭那个女人强大的直觉,他们一定已经平安离开这里了罢。
白走了这一趟呢。嘛。就当是出来游玩罢。料到外面已经是夜晚了,泽鲁将钱放在吧台上,起身走了出去。
“对于吾之一族来讲,永远只不过是绝望的同义词。”
“永恒的生命中,周围的人事都已变迁,唯有自己永恒不变,简直就像是被封印在了永远的过去之中。过去……你知道过去是什么吗?就是被时间抛弃。”
“周围的一切都在逝去,只有自己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时间在一切存在的事物上刻上刻痕,却从来不理会吾等背负惩罚的族人。吾等一族只能够隐藏避世,或者四处流浪。因为,不能让他人发现我们没有发生改变。”
马车在郊外的荒道上行驶着,马蹄声还有车轮的倾轧声都叫人昏昏欲睡。那犽本来就是夜行性的,白天嗜睡,此刻正枕在云错的膝上安稳地睡着,云错手肘支在车厢的窗上,托着脸颊望着外面一成不变地景象。
虽然天冷了,但是正午时光有太阳照着,还是暖暖的。驾着马车的戒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云错经曾跟他说过的话。这么多年,他都已经习惯这样奔波流浪的生活了,而现在这种走在路上的感觉,和以往相同的经历重叠在一起,竟然有着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叫人不由自主地就扬起了唇角。
“前面就有村庄了呢。”戒朝着车厢里说了一声。里面的云错望了望前面,“唔”了一声。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在进入村庄之前,先路过了村庄外面的墓地。云错半挑着眼帘懒散地望着外面,突然眼睛眯得修狭——她?
墓地里站了一个女人,不像其他扫墓者一样,这个女人只是站在那里,望着那一片墓碑,一动不动,看那背影,似乎并无那种一般的对逝者的怀恋,反而寂寥静默得也像是一块墓碑。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驶进了村子,墓地里那个女人的身影错了过去,渐渐出离了马车里云错的视野。
村子里安宁祥和,蛋糕的香甜气味飘进马车,正在睡着的那犽突然抽了抽鼻子,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蛋糕!”接着又抽了抽鼻子,“是蒙布朗!”马车外的戒会意地停下马车,那犽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一边抽着鼻子循味向前跑。
“戒!比伦迪尼姆的蛋糕还要好吃!你尝尝!”当戒找到那犽的时候,他坐在一家蛋糕店外面的椅子上,正左右手各一块蛋糕狼吞虎咽地吃着,跟戒说话也含混不清。
不等戒说什么,蛋糕店的老板得意地仰起头来,“那是自然!这虽然是个偏僻地方,可是说起蛋糕来,可是伦迪尼姆也比不上的呢。”
“那为什么这里不出名呢?”那犽疑惑地问了一声,蛋糕店老板一下子就噎了声,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抱歉。”看到老板似乎不愿提起,戒上前代那犽向他道歉,老板摆了摆手说:“其实……以前这里也是个繁华地,只是后来,唉,吸血鬼报复这里的一家吸血鬼猎人,大开杀戒,屠杀了几乎整整一条街。那件事之后,这里就很少有人来了。”
听到这样的事情,身为吸血鬼的戒和那犽都默不作声。云错却眯起了眼。
突然间,一股凌烈的杀气袭来,云错早就感受到了,却没有动。戒和那犽先反应过来,那犽端起桌上的碟子就扔了出去,而戒则一手抓住刺向云错的猎人武器,一脚踢向那人腋下,袭击云错的女人吃痛放开了手,被戒抓在手里的狩猎武器也化回了原形。
这一瞬间,云错清楚地看到了蛋糕店老板神情的变化。“果然呢。”云错垂眼轻笑。
袭击云错的人狼狈不堪地抹去脸上的奶油,愤恨地瞪着扔出碟子之后又装出乖顺地样子坐回椅子上的那犽,而戒也在出手之后发觉了对方是女人,于是略带歉意地将狩猎武器递还给对方,道歉:“失礼了。”
“哟。”云错看着蛋糕店老板厌恶地看着她身后的那个女人,收起东西回店里,这才回转过身来,微微侧着头,眼中含着几分冷冽的笑意,“又见面了,红。”
女人一惊。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难道也是在那个时候?
“从这个地方滚开!吸血鬼!”女猎人从戒手里拿回狩猎武器几乎是用抢的,一拿到狩猎武器就立刻化形出来,巨大的三叉戟变形的狩猎武器横在身前,女猎人大声地朝云错他们喊着,毫不掩饰她的仇恨和纠结。
“吸血鬼的话……可以接触猎人的狩猎武器么?”云错依旧带着笑意,不但不避开,反而上前一步靠近她,伸手将她的狩猎武器抓在手里。云错只是那样抓着,女猎人却惊诧不已地发现自己居然一动也不能动,不是被束缚住了,而是——被震慑了,身体,感觉,全都不再受意识支配。
云错冷笑了一声,放手。女猎人跌倒在地,脸上头发上还沾着那犽扔在她脸上的蛋糕的奶油,愈发显得狼狈不堪。
“即使被抛弃了还是想要保护这个地方么?即使是个牢笼也还是要固执地困守在这里么?哼,人类。”云错冷冷地笑了一声就离开了,那犽绕开地上坐着的女猎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去。戒将蛋糕的钱放在桌子上,走到猎人身边的时候停了停,叹了口气,掏出丝帕递到她手里,“抱歉。”
虽然疑惑于云错何以会和那个女猎人认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纠葛,但是很明显,云错现在心情不好。那犽和戒都相当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