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他跟了出来,她立即得逞的挽住他的手臂,却被他马上抽了出来。
“我送你们回去。”
“才不!我尚未玩够呢,我倒要看看妓院里到底有些什么好玩的!”她大踏步向前,直奔最热闹之处。
“走吧,我陪你们去外面。”他赶上来拦住她。
“不成,我要先将你赎出去。”
“你赎不出去。”
“为什么?”
“我的卖身契上写着终身为奴。”
“终身?你的意思是,你一辈子都要老死在这里了?”
“是。”他轻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将自己卖到这种地方来?”她怒然大吼。
方紫鸢吓得一激灵。
“我……”他似乎也吓到了。
“我不管!我一定要让你离开这里!”她拽着他的手臂直冲,找到适才那名龟奴,直截了当的问:“老鸨在哪里?”
“在二楼,公子找她何事?”龟奴满面诧异的瞪着她与玉东篱交缠的手臂。
“我要赎他!”
龟奴的眼珠子瞪得几乎掉到地上。“赎他?”
“没错!赶快带路!”
“那个……公子,夜风的卖身契不在老鸨手中,在我们主子手中。”
“你们主子?”
“是,他才是‘月黄昏’真正的老板。只有夜风的卖身契在我们主子手中,您要是想赎他,必须找到我们主子。但一般人是见不到他的,因为他从未露过面,我们都不曾见过他,必要时只有他的几名手下出面。”
“那他的手下在哪里?”
“不晓得。”
“那有事了找谁?”
“找老鸨。”
“还不一样?带路!”
“可是,老鸨不会帮您找我们主子。”
“这样大的事她也不管?”
“因为我们主子绝不会答应,所以老鸨才不会自讨没趣。”
事情好像愈来愈古怪,莫小蝶目不转睛的瞪着玉东篱。“你到底如何得罪了这位主子,他要如此整你?你抢他老婆了?”
玉东篱苦笑。
“不成!我一定要见到他!”莫小蝶斩钉截铁。
“回去吧,还是不要见的好。”玉东篱轻声提议。
她斜睨他,目含危险。“倘若你一辈子窝在这里,难不成你要让我嫁到妓院里来?”
龟奴的嘴巴张得恰好塞进一颗鸡蛋。
“你……你说什么?”玉东篱不确定的问她。
“你还想听?”莫小蝶蓦然换上一副巧笑嫣然的面容,明眸流转,伸手将他拽至一个阴暗无人的角落,趁着绿树盆栽的遮挡,揽住他的颈项,柔声道:“我要嫁给你,你可听清了?不管我的前世也好,今生也罢,统统加起来,我只想嫁给你。”
他好大一声惊喘,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朦胧的灯光在他身畔飞翔,如五彩凤尾。他的肌肤隐隐流动炫目的光泽,幽深的眸子猝然燃起两团烈火,他呼吸紧促,胸腔剧烈起伏。只是一瞬间,他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仿佛脱胎换骨,枯木逢春,光芒四射。
她心荡神迷的看着他,看着他温柔似水,眉目如画,她的心狂跳不已。
她愈加娇媚的凑近他,甜甜的呼吸吹拂在他唇上,语气却是带着满满的威胁:“告诉你,我可是个死心眼,一旦认准了一个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你这一辈子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信你就试试。”
他眸中的火种轰的点燃,理智尽失。他缓缓俯首,四唇逐渐贴近,眼看便要亲密接触,却蓦然伸进一张手掌,将莫小蝶的嘴巴一把捂住,同时响起方紫鸢难以置信的低叫:
“老天爷!你们差不多啦好不好?虽然是妓院也不能如此忘形吧?”
玉东篱一下子面红耳赤,尴尬的避过一旁。
莫小蝶亦忍不住面上发热,一把扯掉方紫鸢的手,恼羞成怒道:“看我下次还带你出来!”
方紫鸢慌忙举手投降。“老大,我错了!您饶了我,我错了!”
外面偷偷张圆的嘴巴终于一个个合上,却依旧静如子夜。谁也未料到,向来与任何人“冰冰”有礼、保持适当距离的夜风,居然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大失水准——此刻,大家均知道这两名奇怪的少年皆是女扮男装了。
莫小蝶白了方紫鸢一眼,挽着玉东篱走了出来,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们回你的房间吧?”
玉东篱红潮未退又添窘迫,立即拒绝道:“不成!”
“为什么?”她好想再尝尝上次那种神魂颠倒、不可自拔的滋味。
“不……不成。”他的声音开始不稳,并扯下她的柔荑。
“那好。”她放开他,笑眯眯的走向一名旁观男子,甜甜道:“这位公子,你在看什么?”
那男子惊愕之余浑身骨头都酥了,期期艾艾道:“看……看……咳咳……看你……”
“是么?”莫小蝶愈加笑容可掬,周身光芒闪动,如一轮朝阳。她伸出手,作势去挽对方的手臂,忽被人一下扯离,她的手复又回到原处。
莫小蝶掩嘴而笑,挽紧他的手臂,嫣然道:“你答应我了?我们回你房间说说话不成么?”
他直视前方,面色紧绷。“不成,但我可以陪你去别处走走。”
她看着他不甚自在的侧脸,叹口气道:“好吧,今日暂且如此。”
当下,与方紫鸢在玉东篱的陪伴下游遍了“月黄昏”附近的各式景区,直至傍晚方尽兴而归。
“喂,我从来不知道你的脸皮竟然厚到如此境界,居然逼着人家跟你亲热,你好不害羞啊!”回到王府,方紫鸢捏着她的面颊尖叫。
莫小蝶打掉她的手,讪讪一笑,清清嗓子道:“咳咳,我……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只要看着他就浑身发热。这是不是一种病啊?那家伙传给我了?”她神色怪异。
“我看你真是有病了,一对神经病!”
“切!你想神经还没人跟你神经呢!”
“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你,终于找到意中人了。我也明白你为什么在一秒钟之内就爱上他了,他的眼睛……呃……当他专注的凝视你的时候,就好像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只有你。女人面对这种强烈到恐怖的感情,恐怕没有几个能够抵挡。”
莫小蝶微笑不语。
“而且,我从不知道,他的气质那么好。”方紫鸢继续感叹:“清澈、超然、安详又沉静,毫不造作。只有在你面前他才会窘迫失态。”
“我知道,我早该知道了,如果一年前我认真看过他的眼睛,就该知道了,但我没有。我只以为他不会与人交往,还拼命想帮他,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也不能怪你,他不让你看嘛。”
莫小蝶不禁莞尔。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查出他沦落风尘的原因。”
方紫鸢“扑哧”一笑。“好,别忘了带上我!”
“必要时,你这个电灯泡可以滚蛋。”
“明白,明白。”
次日,她们赶到“月黄昏”,却到处找不到玉东篱。
“这家伙又在躲我。”
“那怎么办?”
莫小蝶找到昨日那名龟奴,向他打听玉东篱的下落,对方摇头不知,还说玉东篱常常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只要不连续超出五日,无人过问。
“哇,这家伙的地位还真是不一般啊!他是不是你们主子的朋友啊?”方紫鸢问。
“绝对不是!”
“这么肯定?”
“因为一年前他被主子的几名手下抬了进来,遍体鳞伤,就只剩一口气了——”
莫小蝶猛然掩住嘴。
龟奴向她讨好的笑笑,“不过,他还是好起来了,姑娘不必担心。那几名手下个个满身杀气,其中长得最俊的一个,却是最恨夜风,他一边咬牙切齿的骂他,一边还要对夜风动刑,被他的同伴拦住了,说真要弄死了夜风,恐怕对主子无法交代,因为主子尚未有让夜风死的意思。”
“他为何那般恨……夜风?”莫小蝶问。
“他说他不听话。”
“不听话?”
“嗯,不听我们主子的话。”
“我还真有些糊涂了。”
“这有何糊涂的?我们主子只想教训教训夜风,他的手下却不知何故想让夜风死,但又怕主子知道,只好暗中狠命折磨他!”
“哦。晓得啦,给你。”莫小蝶掏出一把碎银给他,龟奴乐得屁颠屁颠的跑了。
“他也是‘不知何故’嘛。”方紫鸢嘀咕,却发现莫小蝶一径凝思。
此后几天,二人日日前往“月黄昏”报到,次次无功而返。
“可恶!我就不信我查不出来!”莫小蝶咬牙切齿道。
“喂,何必这般辛苦?直接找到玉东篱问清楚不就成了?”
“你以为他会告诉我么?只有先找出症结所在,方能对症下药。”
“可是,如何才能找出症结所在呢?”
二人颦眉相顾,头大如斗。
不料,两日后,谜底自动送至她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