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整个王府的人皆对莫小蝶怒目而视，仿佛她犯了下滔天大罪。
“小蝶，玉将军一片丹心为国，高风亮节，天地可表，你为何不能体谅他？”莫驰出言责备。
“我们女人家原本就该牺牲自己成全夫君，小蝶，你不可如此任性！”凌王妃神色严肃。
“男儿当以家国为重，沧澜做的没错！”凌郡王大气凛然。
“是没错，”莫小蝶回道，“舍小家为大家，历来为世所称道，在你们看来，他自然没错。所以我说，我配不上他，我也不高攀他。我是个平凡又自私的人，我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任何朝代都会消亡，包括国籍，世界终有一天会进入大同。”她微微一笑，“因此，在这里，我不想谈家啊国的那一套。”
她的话引来一片惊呼声。许久，王妃才惶急道：
“小蝶，你……你鬼迷心窍了！我们不知你哪来此种稀奇古怪、大逆不道的想法，你应当弄清楚，你此刻只是在生沧澜的气，气过了就好了。再说，他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百般挣扎之下方痛下决定。你是他妻子，为何不能理解他？”
莫小蝶歪头道：“娘的意思，是让我理解何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古训？”
“你……我的意思是，你应当为他牺牲，不管他下何种决定。”
“或许是我不够喜欢他吧。”
“什么意思？”
“倘若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我会主动为他牺牲，心甘情愿为他着想，不惜一切！”
“你……不够喜欢他？你还想喜欢什么样的？”
“爹，娘，你们日后莫再叫他贤婿，你们的贤婿另有其人。”
“什么？”众人勃然而惊。“是谁？”
“二公子。”
“哪个二公子？”
“他的弟弟，玉东篱。女儿今生非他不嫁！”莫小蝶继续扔核弹，连续两颗，可媲美美军轰炸广岛、长崎，轰得满堂风云变色、尸横遍野。
“你说谁？玉府的二公子？那个无能的废物？”王妃险些失却形象的尖叫。
“他不是废物。”
“还不是废物？我还听说他跑去妓院当了龟奴！你想嫁给一个龟奴？”王妃已经在尖叫了。
“他是为了我才去当的龟奴。”
“？”
莫小蝶遂将前因后果详细一说，全家惊呆了。
“那也不成！”凌郡王首先反对。“一个堂堂郡主下嫁一个龟奴，简直是亘古未见的耻辱！”
“小蝶，你即便是为了报恩，也不必以身相许啊！”王妃急劝。
“我才不是为了报恩。报恩是报恩，嫁人是嫁人，我分得清楚。而且，在知道这一切之前，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全家愕然以对。
“我们绝不接受！”凌郡王大声宣告。
沉默。
“放着宝石不要，要块土坷垃？！”莫驰不屑道。
“他不是土坷垃。”
“那他是什么？金子？翡翠？传国玉玺？”
“在我心里，他比这些加起来还要珍贵。纵然全天下反对，也无法阻止我！”
“你疯了！”凌郡王指着她大声申斥，“真是毫无廉耻！”
“你们若觉得我可耻，可以不认我这个女儿。”
“你……”
莫小蝶微微一笑。“你们是一国的，而我，嫁龟奴嫁定了！”
一锤定音。
次日，在方紫鸢的掩护下，莫小蝶千辛万苦的偷溜出王府，火速来到“月黄昏”，一推开玉东篱的房门，便惊愕的“咦”一声。
外间悠哉的坐着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
“喂，你是……”好生面熟！莫小蝶警戒的瞪着他，“玉东篱呢？你把他怎么了？”
男子优雅的行礼。“在下柳满都，你就是小蝶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
“东篱都念烂啦！每次喝多了就念念念，赶上紧箍咒了！到后来只要他一喝酒我们就跑得一个不剩，他自己也察觉了，所以再喝酒便背着我们了。”
“那你是他朋友喽？”
“不是。”
“不是？”
“我是他义兄。”
“哦，东篱又喝多了？”
“没有。奇怪，每次我来他都喝得醉醺醺的，这次倒是不曾喝酒。”
“他人呢？”
“床上躺着呢。”
“什么时辰了还睡觉？”
“他必须睡。”
“为什么？”
“他晕过去了。”
“……”莫小蝶顿时失去声音。
“昨日，他独自一人从那片林子跑了回来，跑得飞快，最后就晕倒在房门口了。”
“……”
“他不能劳累。”
“……我知道。”
“只要他自己稍加小心便不会晕倒，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刺激？”
“听说玉沧澜回来了？你不是与东篱一同出去的？为何让他自己跑了回来？”
莫小蝶张口结舌。“原来如此。但我是去向玉沧澜退婚的！”
“……看来这家伙误会了。”
莫小蝶飞快的奔进内室，以平生最轻柔的动作慢慢接近床榻，悄悄坐下凝视他。
他眉峰轻蹙，似乎睡梦中亦遭受着某种折磨。她叹口气，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希望能将那里的痕迹抚平。
“对我们来说，东篱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比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还要重要！看来你终于知道他了，我们终于不必干着急啦。”柳满都边站在铜镜前整理仪容边笑道。
“你们？”
“嗯，十个。”
“十个？”莫小蝶惊呼。
“东篱最小，排十一，我是老九，你叫我九哥即可。”
“啊！你……你……我见过你！”莫小蝶终于记起来，指着他大叫。
“哦？”
“在去泰和庙的路上，你们强行搭我们的船。”
“啊，我果然没有出错，船上就是有女人嘛，我对这个很敏锐的。”柳满都自恋的笑。
“唔，只是……东篱足不出户，怎会结识你们十个？”
“因为我们十个原本就是一家子的堂兄弟。当年为避祸乱四处流浪，为东篱的母亲和外公所救并收养。”
莫小蝶张圆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你很吃惊？”
“唔，他们说东篱的母亲……”
“是个狐狸精，生下东篱不久便与人私奔了？”
“唔……”
“她并非与人私奔，而是被她父亲逼回去的。”
“？”
“不说这些了，东篱也快醒了。”柳满都猝然转移话题。
“他没事吧？”
“没事，只需歇息一阵便好。”
“他到底什么病？”
“他没病，只是身子不好。”
“那帮坏蛋到底是如何折磨他的？”
“这个问题，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吧。”
“可是，我不忍心再接他疮疤。”
“我只能告诉你，他所受的折磨超乎你的想象，他是不会告诉你的，我也不敢告诉你。”
她瞪他。
“我怕东篱知道了会生气。”
“我们都不说，他怎会知道？”
“呃，我会心虚，我一心虚便会冒汗，东篱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不想冒险。”
“……”
“好啦，过去的事了，只要你日后一直陪在他身边，也不枉他为你受了那么多苦。别看东篱外表斯文秀气，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坚强，但再坚强的人也需要安慰。”
“……我知道。”莫小蝶鼻酸的低喃。“可是……那些人会放过我们么？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
“放心，我们十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你们又不总在他身边。”
“我们常在暗中保护他，只是不曾让他知晓罢了。”
“为什么？”
“东篱不让。他说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可是，天大的事也比不上他！”
“我真高兴东篱有你们十位义兄。”
“我们是一家人。”
“没错，你们才是一家人！啊，他的外公和母亲呢？”
柳满都突然一窒，继而转过脸去，俊美的脸愈加阴柔，轻声道：“死了。”
“……”
“此事，你最好莫在东篱面前再提起。”
莫小蝶沉默点头。
“好啦，你日后会慢慢知晓一切的，但要由东篱自己告诉你，我们无权替他做主。你也可以自己去挖掘，你会发现许多惊喜。”
“惊喜？”
“没错，关于东篱。”
莫小蝶欲待再问，玉东篱醒了。
“你们在说什么？”他的声音略微虚弱。
“我们在说，你的心上人并未抛下你，而是跑回去退婚啦！你可以放心了？”柳满都转眼笑得像个白脸大奸臣。
玉东篱面上一红，柳满都倒是看得一怔。
莫小蝶抿嘴儿笑，倒了杯热茶递给他。“饿了吧？我去买些吃的。”也不避讳柳满都的大牛眼，在他苍白的唇上温柔一吻，含笑而出。
“等等！丫头！”柳满都回过神来连忙叫住她，“我去便成！东篱刚醒，我怎好分开你们？我去！”
“算你识趣。”莫小蝶走了回来。
柳满都哭笑不得。“我们一直在猜测，老幺喜欢的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是你这样的。”
“怎么？你很失望？”莫小蝶扬起一边弯弯的眉毛。
“岂敢！岂敢！东篱喜欢的女孩子，定是天上仅有，地上无双，你的确当之无愧。”
莫小蝶突然凑近他细看，柳满都吓得倒退一步。“做……做什么？我又不是东篱。”
“我看你是不是在冒汗。”
“在下所言绝对不虚！不信你问东篱，他最了解我。”
莫小蝶忙望向床榻，玉东篱早已面色红透，捧着茶杯怔然不语。
“好啦，你快走吧。”莫小蝶打开房门，将柳满都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