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蝶在方紫鸢的逼迫下喝了药,又勉强吃了碗稀粥,沉沉睡去。
约莫亥时左右,她蓦然惊醒,床沿已坐着她日思夜想的人。欢呼一声,连忙起身,忽的又撅高了小嘴儿,背过身躺下,不理。
“小蝶。”温柔的声音叫得她心里一颤一颤的,但她很有骨气的一动不动。
“小蝶。”
哼,叫你赶我,不理就是不理!
温热的身躯躺了过来,她神经刚刚绷紧,嘟高的小嘴儿便被含住了。一刹那,天雷勾动地火,转眼间烧得灰烬也不剩……
新月如钩,钓尽离愁别绪,落英似梦,唤来缱绻风流……
“你赶我!你好狠的心!”枕着他的肩窝,一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生恐他突然跑掉,她耿耿于怀的数落他的罪状。
他不语,只是懒懒的亲了下她的鬓发。
“你还对我凶!”再加一条。
他依然没有出声,手掌温柔的摩挲她光滑细腻的背。
“你还不理我!哼,我原想再也不理——唔……”舌头丢了。
“可恶!越来越坏了!”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将小脸蛋仰起来,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解恨道:“血影说得对极了,你看似温顺无害,其实你最最最坏了!哼,他们一定都吃了你不少苦头吧?哼哼,我看你吃喝嫖赌、打杀哄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吧!”
幽邃无尘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修长的手依旧在她身上几近折磨的慢吞吞的游走,直至她娇声抗议,唠叨彻底消失……
“东篱,你就放一天假不成么?”
天快亮了,玉东篱起身穿衣时,莫小蝶在他身后试探的低语。
他摇摇头。
“那我日后再生病,你还会回来看我吧?”她满怀希冀的问。
系绳结的手蓦然顿住,半晌凝滞不动。
“东篱?”她屏息凝注他,看着出脱得愈发清幽超逸的面庞,忍不住搂过去印上一连串亲吻。
爱极了他黑发披散的模样,逸出无言的诱惑。
“东篱,你答应我吧?”柔腻的玉臂青藤般紧紧缠住他,口中软软的威胁:“你若不答应,我就离家出走,走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待你回来,我早就死在外面啦!”
“小蝶。”清秀的眉宇蹙了起来。
“我不诳你哦!”玉手绕着他颈后的发丝,一圈又一圈。
眉宇蹙了好半天,终于长长一叹,无奈点头。
“嘻嘻,东篱,我好爱你!”她喜上眉梢,贤惠的为他穿衣梳洗。
“我必须走了,小蝶。”
“等等。”她拦住他,扑头盖脸的乱亲一通,方才放人。
于是乎,此后莫小蝶动辄玉体欠佳,要么伤风,要么感冒,一回头痛,一回胸口痛……几乎所有病症在她身上轮流坐庄。几次之后,柳满都索性懒得再看了,左耳朵一听,她大小姐病了,右脚已迈出门,直接向慧光寺报告去了。在方紫鸢的耳提面命下,将三分病说成七分,七分病说成大限将至。玉东篱便一趟一趟往家跑,明知是陷阱也须得往下跳。
肼里有娇妻!
“喂,你到底有没有怀孕?”这日,莫小蝶正剪着一堆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烂布,方紫鸢鸡婆的问。
“没有。”
“没有?你昨天好像吐了吧?”
“你看错了。”
“哦,大概是,你或许是在抓兔子。”
又过了一段时日,方紫鸢揉着眼睛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胖得快长出小肚子了。”
“唔,是胖了。”
“瞎扯!你当我是傻子么?”
“你本来就是傻子。”
“你……你家相公跟我一样傻?”
“才不!他早知道了,比我还早知道。”
方紫鸢不可思议的张大眼。“那他还心甘情愿被你骗?”
“嘿嘿,反正已经破戒了,加倍努力译经就成啦。”
“啧啧,两头赶,你家老公迟早要被你累死!”
“……是哦,那……那我以后就少生病吧。”
“……”
红梅朵朵、清傲高远,寒香幽幽入鼻。火盆旁,娇小的人儿窝成一团蜷在宽大的软榻中香甜沉睡。
门轻轻打开,修长的人影静立片刻,微微摇头,走近软榻,抱起她。紧闭的长睫颤了两颤,尚未醒来的意识自顾自的靠拢温暖,小嘴儿如婴儿觅食般贴上柔唇,辗转吸吮……
“东篱,”玉臂揽紧他的颈项,星眸忽闪若梦,“你来了。”
“为何不在床上睡?会受凉。”他轻责。
“唔,我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你怎知我会来?”
“好几天没见我了,你不想么?”
“……”只闻叹息。
“东篱,我好想白天也能见到你……”她得寸进尺。
“不成!”他毅然摇头,“实际上,我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来不了——”
“你说什么?”她猛地挺直身子。
“小心!”他将她抱进棉被躺好,自己亦躺了进去,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
“摸够没有?方才你说来不了了?”
“唔,慧心大师他——”摸在肚子上的手改而圈住她的腰。
“他发现了?”
“不——”
“快死了?”
“……”
“你瞪我!”猛力捶一下。如今可以肆无忌惮的捶他了,要掐要咬、要踢要踹,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都成。“那他怎样了嘛!怎么说话总说一半?”
“是你抢——”
“好嘛,人家着急嘛!说吧,我不抢啦。”翻个身,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舒适的叹口气。
“……已经有好几日,慧心大师食不下咽——”
“果真要死了?”她惊异的抬头看他。
“小蝶!”
“唔,算我没说。”趴回去。
“他今早将我叫过去,交代了一番,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我没说错吧?不过,他这么快就治好了你的伤,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会为他烧香的。”
“……近期内,我不会回来。”
“唔,那个……应该的吧。”
“或许会更久一些。”
“唔,只要不是等到孩子出世时你再冒出来就成。”
“小蝶……”他欲言又止。
“不是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吧?”她怀疑的看着他。
“我……没说。小蝶,你可保证不乱跑?”
“怀里抱着球,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明显的松了口气,温柔的吻住她。
芙蓉帐缓缓下滑,月色倾城,纯澈如琴音,点点滴滴打在柔软的心房。心之羽翼,此刻纤尘不染,温柔缔结,轻盈释放……
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小蝶,你还不起么?”方紫鸢擂门大喊,继而自行闯入。
“喂,这可是我的新房,你注意些,又不是我一人住。”莫小蝶懒懒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传出来。
“咦?你相公昨晚来了?人家不知道嘛。”
“他是来向我说一声的,慧心大师快不行了,他这段时间回不来。”莫小蝶边穿衣边解释道。
“哦,那你岂不又要发霉了?”
白眼飞了过来。“如今我知足得很,做人不能太贪心。”
“说的是,我是什么也不怕,就怕昆仑国再打过来,想想就后背冒寒气!”
“……”
“呃……那个……咳咳……真的是胡虏无百年之运么?”方紫鸢赶忙岔开话题。“清朝也是胡虏呀,还不是统治了汉家江山好几百年?”
“清朝汉化得还不彻底么?满清子孙到后来还有几个纯种?又有几个会说满语、认得满文?当初那般骁勇善战、不可一世的八旗子弟,后来不也是从马背上下来,只会提着鸟笼子满大街溜达?所以中原文化真的是力大无穷,只可惜,我们丢弃的东西太多了。”
“啊?丢什么了?”
“数不清。就说火药,外国人学会后拿来做大炮,我们呢?驱鬼、做鞭炮放烟花。洋人用指南针发现了新大陆,我们用指南针看风水。反过来,洋人拿鸦片治病,我们拿它当饭吃。老祖宗留下那么多好东西,我们却尽走歪道,你说是祖宗无能还是子孙不孝?”
“呃,自然是祖宗伟大,子孙无能,那个……还不孝。”方紫鸢连声附和,经验告诉她,切莫与孕妇叫板。
“嗯,好饿,吃饭吧。”孕妇满意而出。
可是,玉东篱这一去竟然一月未归,而且并未听到慧心大师圆寂的讯息。孕妇的心绪本就忽起忽落,敏感难测,整个别馆时时陷入低气压。
“柳满都,你和六哥去看看啊,到底怎么回事?”方紫鸢受不了的提议。
“这个……老幺他……连我们都不见。”柳满都无奈回答。
方紫鸢惊疑不定的看向一旁沉默的莫小蝶,哑口无言。见她呆坐了半晌,猝然起身离去。
三人一筹莫展。
次日晌午,凌郡王夫妇竟然相携来访。
莫小蝶面色不变,彬彬迎进,以礼相待。
“小蝶,我们是专程来看你的。”凌王妃觑着她,含笑道。
“哦?看我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才想到来看她?
“我们……从前做的不对,我们特来接你回府。”
莫小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晌方凝住凌王妃略显尴尬的眸子,轻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