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抒醒来,屋子里飘满了香味,是食物经过烹制重新排列组合自身的物理结构之后,散发出来的结结实实挑逗着嗅觉、味蕾的神奇气息。
杨抒循味来到桌边,叶若薇就坐在那儿,旁边放着她做的一大堆早餐,笑着对她说:“快来吃。吃完你去上课,我也去上课。”
杨抒一一打量还在冒着热气的早餐,忽而感动得喉头一热,这种真真切切的生活场面,她已暌违了多久?
“啊……”杨抒清清喉咙,“我想起来,我在这儿真的方便吗?我是说林为风学长要是到这儿来呢?”
“不会了。”
“怎么了?”
叶若薇叹口气,放下手中的面包,“他把朱老师给打了。”
“什么?”
“朱老师说的,他还不知道是谁,但我能感觉出来是林为风。”
“是吗?你有听学长怎么说吗?”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你还是去听听看他怎么说,即使是真的,你就不想听听为什么吗?如果不听听看,心里面总会觉得有什么悬着的吧。”
叶若薇勉强笑笑:“再说吧。”
而杨抒的话确实不断撩拨着叶若薇,她一边犹疑不决,一边却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明明就想去问问看的,别装了。
这个时候林为风应该还在酒吧通宵的宿醉中没来得及离开。
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去了,推开酒吧风格诡异而夸张的门,在舞台柱的一侧,她看见了林为风。
他懒散地一脚支撑自己靠在柱子上,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掐烟送进嘴里,狠吸一口,而后吐出,眯缝起眼睛享受地看着烟圈在空气里慢慢扩散,和友人不近不远地嬉笑说话。
叶蓝薇想,这大概就是他一个人时候的样子吧,他不在她身边而在自己的生活里的样子吧。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他会看到吗?他会怎么想呢?
她站在那里默默地想。
我想,那些你们不在彼此身边的时光,不是离开彼此,而是各自去孤单里呆一呆,然后等待灵魂的重逢。我说。
有人提醒林为风叶若薇来了,他慌忙再吸几口然后把烟丢掉,笑着朝叶若薇走来。
“你过得好不自在。”叶若薇不冷不淡地说。
“你来了就更好了,我正要告诉你,我们打算骑摩托去山区,到了山上我们不下来,住几晚。我这几天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再看看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林为风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兴奋地像个孩子一样说着自己的计划,多少多少人,要多久到,他们呆多久,好像一场世纪的迁徙,他们这群候鸟就要壮烈地奔赴。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跟你一起去?”
“是我带你一起去。不是吗?”他说带,犹如人说带自己的宠物、人带自己的植物、人带自己的吉他,极其宠溺而又霸道无理。
“不是。你自己去。”
“怎么了?你怎么了?”他走过来,抱叶若薇,爱抚地用还带着烟味、酒味的嘴亲吻叶若薇的额头。
叶若薇狠狠推开他:“你真是……”
那边有人目光看了过来,叶若薇抱歉地朝他们笑笑,“做错了事还可以心安理得!”
林为风隐约知道叶若薇在说什么。
“你早就在火车站了,你早就看到我和朱道正了,所以在花店你才可以那么快出现,所以你才说那么没头没脑的话,是吧,我没有冤枉你吧?”
“我是看见你们了。我跟你说了我一定会去接你,叫你等着我。你为什么不等着我来?”
“那是因为我没有看到你!我看到你我不会走的!”叶若薇低低吼了一句,“既然你看到我了,为什么你不出来?”
林为风清清嗓子:“嗯嗯,他为什么去接你,他对你贼心不死吧?那老东西的心思你不知道,你对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巴结奉承。”
“你就是因为这个打人?”
“我没打他,我就是吓唬他几句,”林为风笑,“他自己吓得摔下去了,我把他送去医院的。”
“林为风,我跟你说过,朱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在为他说好话?”林为风愤怒地脸孔朝天,“那我说,我不针对他,我针对每一个动机不纯的接近你的人。”
换作其他时候,这句话一定会让叶若薇感动。
但如同,即使月季红得像玫瑰,你若摘下送给恋人,却也会被判不浪漫的罪一样,此刻叶若薇便看见这些话,变成林为风设置的、横亘在她面前的,惩罚的地刺,想要拥抱,就必须挣扎着从上面走过。
“谁的动机纯不纯,我自己会分辨。”
“你明明知道他们的肮脏心思,你为什么还要曲意逢迎。我跟着,就是想看看你怎么做。你没有拒绝他,那我就替你了断!”
“哈!”一声冷笑不受控制地从叶若薇嘴里发出,她忽而觉得一阵五脏俱摧的悲哀。
那些她只会用在陌生人身上的鄙夷情绪终而恰合时宜地用在林为风身上了。
那么此刻更应该哭的啊,不然笑,为什么笑?
“你知道吗,我真是仿佛看着你在我身上演出了一场精心筹划的阴谋!”
“有那么严重?因为我爱你,我必须这么做。”
“阴谋的最后是为了爱情?!究竟是阴谋多此一举还是爱情多此一举?就好像没有红绿灯的斑马线,车流永远都不会停,那要这样的设定有什么用呢?”叶若薇惨笑,“给我们俩的设定真是太荒唐了……我们都冷静冷静吧。”
很多时候,人的表情并不能那么一下就精准到位地表示我们心里的情绪的,所以也许叶若薇此刻面如死灰地转身就走才是更真实的反映吧。
林为风在后面喊道:“你站住!叶若薇,你站住!”
她有一丝犹豫,但是惯性促使她的脚步继续向前。
“我明白,那并不是惯性,而是我不愿意承认的可怕的理性。在我脑海里盘亘已久的,关于我们并不会走得太远的理性。”
多年以后,当叶若薇披上嫁衣嫁作他人妇,为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句点的时候,如是说。
我也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递上了一封信,对她说道,“我哥给你的”,我只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是否真的划上了句点。
“操!”林为风在她身后愤慨地吼道,“你知道我为这个计划了多久吗?我就是为了带你一起去!操!”
叶若薇知道。
她毁了他的梦,那个只想每天带她任游山水出离凡尘的庄周大梦。
但她更知道,那是美梦,具有同所有的梦一样的,短暂易碎而不切实际的特质,不会因为它要求的不高或者更加简单纯粹而有分厘的迁就。
这边杨抒去到教室,虽然她预料到大家看她的眼神会不一样,不过真切而近距离地接受那些目光的扫描,还是令她感到仿佛蚂蚁爬身般的发麻难耐,只有马点点和吕萌一如从前地跟她开玩笑打闹才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活在真实里。
吕萌之所以来上课,是因为较之于烦躁敏感的更年师太之类老头老太的课,只有酒店管理老师的教学方式她能接受了。
之前一次上课,她还因为老师在上面问了一句“君子好什么?”本想由此引到一个经济原理的时候,被她答一句“色!”,结果他愣是绕了一节课都没有绕回去,只好在快下课的时候无奈而焦急地连连解释“君子怎么会好色呢,君子不是好色,君子好义!”
不过老师并没有因为吕萌的捣乱而对她白眼相待,所以酒店管理也是吕萌唯一坚持不逃的一门课。
只不过这课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偏安排在周一早上第一节课上。要死不死,一个星期也唯独这天早上校园广播台里的播音员大脑回路被屎塞满,专放一些品味低劣的网络神曲,令吕萌甚不能忍。
“妈的,”吕萌对着窗外咒骂,“网络歌曲什么的,都是给长相下流,品味下三流,追求三下九流的人听的!”
说罢她咬牙切齿地塞上耳机。
杨抒也看看窗外:“是啊,赤裸裸地听觉强奸。”
马点点吓得被面包屑活生生呛了一口;“我我觉得还可以……”
“马点点,你脑子塞屎了吧?”彭子令在后面幽幽来了一句。
“是,我脑子里塞的都是你!”马点点说完,不仅彭子令,连她自己脸都红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辩解道。
“别解释了!”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道。
马点点愤而站起来:“你你们太欺负人了!”
杨抒连忙拉她坐下来:“快坐下,上课啦,大家都在看你……”
“宁愿站着死,不愿坐着生!”
“哈哈哈……”彭子令早已开心得身体各个分子都在耀武扬威、张牙舞爪地嘚瑟,“你得了吧,你当你能站着死。”
“你得了吧,你当你站着死多高。”吕萌说完,和萧亦俊默契地对视一笑。
老师进来教室:“马点点同学,站着迎接我吗?”
马点点终于摸着眼泪坐下:“吕萌,我们还是不是好伙伴了?”
吕萌翻个白眼,指指自己的耳机,“我听不见。”
因为课前的这点小作料,他们各个听课都心不在焉的,彭子令更是因为马点点的那句疑似告白的话而整节课都像得了奖章一样,迫切地想找人说话诉说,这边娇媚地为萧亦俊把围巾塞好,被萧亦俊嫌弃地推到一边,又到这边把尔东陈的绒线帽子的球弹得荡来荡去。
老师在上面讲到:“……我们再说彭氏集团的例子。说到这个彭总,我倒是听过彭总跟她夫人的轶闻。据说他们是在一次酒会上一见钟情,彭总当时问她‘有没有信心日后跟我一起建立一个彭氏集团?’这个彭夫人是相当的有魄力、有远见的,说,‘还等什么日后,为什么不是今天?’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辉煌的彭氏集团……”
老师讲的正是彭子令爸爸和妈妈的故事,而且老师也改换了上课的思路,不再是由“歪道理”阐述到正道理而是先讲完正道理再插小故事,免得又像上次一样正道理死活都讲不出来。
“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啊,我们男人,一定要找个好老婆哦!”老师真是被吕萌吓怕了,连正道理也不启发了。
彭子令在后面一听兴奋了,大力一拍吕萌的后背:“听到没!”
全班都笑起来。
吕萌脸霎时白得如四面墙。
我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吕萌说当时它们不只是颜色上相近,更是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脸也囧得跟墙一样发硬。
吕萌趁老师不注意,向后反手一缠,宛如蜘蛛精挥洒自如地吐丝,将彭子令的脑袋狠狠扣在桌子上:“再说试试?”
“……”彭子令挣扎着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吕萌听到这句甚为满意,“算你识相”,松开了手。
大概,不会有女人愿意承认自己丑的。
连马点点自己都说,我之前觉得自己很丑,但是看过一个天秤座专出美女的说法之后,我狂喜了一阵。
这是我为她做的倒数第二次采访时她说的,也是仅有的三次其中的一次。
“可惜你是霸王花……”彭子令用苟延残喘的气力努力吐出了让他最终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的话。
“呀!”吕萌又像上次劈断他们宿舍的木剑一样,用单手刀劈向彭子令。
老师在上面惊慌地问:“怎么了,彭子令同学怎么了?”
马点点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彭子令:“没事,老师,他只是大姨妈来了。”
这下,所有人彻底没有办法好好上课了,连杨抒都开怀大笑,一扫这几天的阴霾。
放学后,她们几个人心情甚好的去食堂点了个火锅,围坐在一起吃起来。
马点点一边凶狠地咬断一片肉,一边对吕萌说:“太谢谢你了,让我报了仇。”
吕萌也扯断一片肉来:“我不是要帮你。”
“哎呀,你就别谦虚了,你就是~”马点点谄媚地笑着。
正好彭子令也来吃饭,吕萌说:“我证明给你看不是啊。”于是对彭子令喊道:“姓彭的,来,来一起吃火锅。”
彭子令连滚带爬地过来,现在吕萌说话,他哪敢不听。
马点点急了,看见彭子令身后站着尔东陈,就喊道:“耳朵陈耳朵陈,你也过来一起吃火锅,坐我这边来!”
耳朵陈一听立刻屁颠屁颠地坐了过来。
吕萌又对萧亦俊说:“你也一起来吧,大忙人!”
萧亦俊走过来,坐到杨抒旁边,适时的递了一瓶酸奶给被辣到不行的杨抒。
吕萌愕然,不觉眼睛被辣水溅了一下。
彭子令小心翼翼地问吕萌:“我可以吃一片肉吗?”
吕萌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你吃吧。”
彭子令赶快捞了一大坨出来,马点点直勾勾瞪着他。
忽然,几个女生呼啦啦跑过来坐到了他们隔壁桌,看见彭子令便纷纷跟他打招呼,然后看向马点点。
当中有一个女生是那次马点点在哈根达斯店里见过的。
彭子令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她们,杨抒认出是谁来差点要叫出来,彭子令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
“哎,我问你啊,”一个女生问马点点,“你的眼皮是割的吧?”
马点点叼着一块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疑惑地看着她们。
“好双啊!”
马点点把那块肉吞下去,“是……我在娘胎里割的!哈哈!”
“哦呵呵……眼瞳呢?也是在娘胎里戴的?真亮啊!”另一个女生说。
而马点点唯独从那个不说话的女生身上感到了威胁,她觉得自己已经克制不住话语里带有攻击性了:“是是是,双眼皮是我在娘胎里割的,美瞳也是我在娘胎里戴的,连雀斑也是我故意在娘胎里涂的,我带妆出生的,行了吧?”
“啊哈哈哈哈……”所有人大笑,觉得这句话纯属搞笑。
或许马点点应该回娘胎里好好学习学习关于如何正确表达愤怒的胎教。
“……哈哈哈,那你应该回去补个妆了!”一个女生捂着肚子拭着眼泪说道。
马点点撅起嘴看着彭子令,仿佛在质问他,他怎么会认识这种朋友。
吕萌也几乎愤而揭竿而起,侮辱马点点是她吕萌的特权,你们这些相干人等哪儿来的死哪儿去好吗!
杨抒赶在她开口之前拦住她,眼神示意她看彭子令,悄悄说:“她女朋友……”
吕萌于是把自己要说的话跟憋屁一样憋了回去,看彭子令怎么做。
彭子令用极为少见的严肃对那群女生说道:“你们够了啊。”
那群女生也骤然不笑了,同吕萌一样把哈哈的笑声憋成了“嘤嘤”的屁息。
马点点看到那个女生站起来,极为尴尬地对旁边的女生说:“你们干什么呀?”然后转头对彭子令说,“对不起……我们去别处吃。”就带着她的一帮姐妹离开,边走几个女生边叽里呱啦地说话,“就她啊!”“长这个样子!”“真是不怎么样啊!”
显然她们不打算把这种私密地话当做秘密来说。
吕萌、杨抒一直瞪着彭子令。
“额……啊……那个,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们商量商量我们的活动吧?”彭子令拍着手掩饰自己的尴尬,“啊哈哈哈,圣诞节……”
没想到这句话引起了吕萌更大的不快,用冷到冰点的声音说道:“我没时间。我要筹备院元旦晚会。”
“啊?”刚恢复过来的马点点,对于明天期待得蠢蠢欲动,却被吕萌一瓢冷水浇熄,“……哦,那就是没有活动了……”
“因为我们真的要准备元旦晚会,时间很赶。”萧亦俊说道。
自高中之后他头一次正视着马点点,和她对话,马点点惊奇得张大了嘴,不是该喜还是该忧。
晚上的时候,杨抒回到公寓,叶若薇蓬头垢面地从床上爬起来跟她打招呼:“这么早!你去上课啊!”
杨抒惊呼:“薇薇姐,我一天的课已经上完了!你怎么了!跟风学长谈得怎么样?”
叶若薇从梦中醒来,重重地跌回现实:“不怎么样啊……太累了,有很多事情要做。”
说着,她胡乱地翻开一摞堆在书桌上的资料。
杨抒走过来翻开它们:“这都是下一年的计划了,薇薇姐!你没必要这么累吧。”
“这样就不用去想了。”
“只是因为风学长打人了吗?为什么你可以接受吕萌却不能原谅他呢?”
“我根本不在意他打人!”叶若薇忽而愤怒地说道,“我知道他终究跟吕萌是一样的人。我无法忍受的是他对我的试探、囚禁!他在暗中将一切都观察得清清楚楚,但就是不出声,等着看我的反应。就像饿狼试探着濒死于自己口中的猎物一样!”
这一句,正如杨抒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一幕,“好吧,”杨抒说,“你开心一点就好。”
“说到开心一点……陪我去购物吧。”
“好啊?”杨抒想,但是购物真的有用吗?
叶若薇打扮了一番就和杨抒去商场。
商场里的灯火通明和公寓的幽暗清冷让叶若薇有一种隔世的恍惚感,直到一对走在前面卿卿我我的情侣打破她对这种落差的享受。
“等着啊,开心一下……”叶若薇盯着他们说道,然后快步上前从男子身旁擦过时,突然转身扇了他一巴掌,用极尽委屈的愤恨的声音骂道:“色狼!”
男子顿时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对着叶蓝薇说道:“你!”
杨抒连忙上前去,用手指着男子:“你你你……”便推着叶若薇赶快离开。
身后又一记响亮的耳光传来,叶若薇和杨抒回头看到,男子的女朋友在扇了他之后挣扎着从他的解释中跑开,她们就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杨抒定定嗓子:“这样太不好了。”
“放心,最后一次。”
“哈哈哈哈……”
两人又笑着继续逛别家店子时,同样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几个勾肩搭背的着装各不相同的时髦女孩其乐融融地走了进来。
杨抒看着她们感叹道:“马点点和吕萌也可以来就好了。”
“不必羡慕她们的友谊~”叶若薇挑着衣服眼睛抬都不抬地说,“我问你,通过她们的衣着,你看她们的家境怎么样?”
“看起来都是穿的一线……中间那个,LV最新款皮草穿得很自然,应该家境不错,其他的我就说不好了。”
“你眼光真准嘛。左边那个,穿着迪奥,却不停地捋袖子、给皮草递围巾,看来那身衣服她忍了多大的血痛才买得起;再左边那个,穿着一身明显是‘皮草’码子的大衣,一定是‘皮草’以施舍的口吻送给她的;还有两个,HM的格子呢穿得都起球了,好像在挑衣服吧,眼睛却不停地斜视‘皮草’,充其量就是摸摸,连试都不会试。等着瞧吧,最后下单的只有那个‘皮草’……”叶若薇分析得头头是道。
果真,最后拿着卡走到收银台的也只有‘皮草’,其他几个都踌躇地在服装架前徘徊。
“噢!”杨抒惊叹得长大了嘴,“假象的融洽啊。”
“因为友情不是这样子,她们顶多算交情。”叶若薇说,“说难听点,人是只有跟在某方面低等于自己的人一起,才会有正真的快乐,所以‘皮草’可能是真快乐。你想想,如果身边全是和自己实力相当的人,无形中就会有压力,连想要放纵都不那么自然。大家谈的都是相同的奢侈品,却分不出谁更有钱,又从哪里享受这些东西带给自己的优越感呢?这就是为什么有钱人圈里总要有那么几个穷朋友。人不过都是为了获得这些微薄的骄胜,才能填补对快乐的需求。然而真正的友谊,是即使在最好的朋友之间,存在着这些差异和隐性的竞争,比如,这个家境好一点,但是那一个漂亮一点;这个成绩好一点,但是那个人缘好一点,但她们都毫不避忌地正视着、承认着这些,这样达到平衡。可惜,她们那几个却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跟‘皮草’一模一样,不见得是真快乐。所以我敢打包票,那些乍一看什么都差不多的人作朋友,背地里一定诅咒过对方祖宗十八代。我跟高露露就是这样……”
“呵呵呵,从某种方面来说是这样。比如,我羡慕吕萌果敢率真,点点可爱单纯,你聪明漂亮,你们有的这些我都没有!”
“嗨,你算了吧……聪明漂亮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人给甩。你知道高露露的婚礼上我有多么多么尴尬……”
杨抒抚抚叶若薇的背叹口气。
“那一次婚礼后我怎么都想不通,凭我叶若薇的姿色、聪明才智,怎么就抓不牢一只金龟婿呢?但是,和你们一起后,我才发现也许不是我引导着你们、我是你们的辅导,反而是你们改变了我一些。”叶若薇转而笑笑,“不过,当然有钱还是好的,而且你还有才啊,你偷偷发在杂志社上的诗、散文我看到了。”
“你怎么知道?”
“乔煜杂志社的朋友告诉我的啊。用这个跟我套近乎~”
“哈哈哈……不过,有钱还是算了,都给我哥就好了。”
“哎~你哥有女朋友没?”
“没有。虽然我不问他的私事,但从他的状态看得出来……他没女朋友就不喷香水了。”
叶若薇突然眼睛一亮:“既然你有个那么有钱的哥哥,何不介绍给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每个月给我买一套香奈儿就好了,你们家公司我还是没兴趣的……”
“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风学长真的没关系吗?”
杨抒担心地问她,叶若薇此刻更感觉背后有一股幽然的冷气,于是坚定地说道:“世界上遗憾的事那么多,他只是其中之一;而值得去爱的东西也那么多,他更是其中渺小的一个。我也是。”
杨抒笑:“我猜我哥肯定会喜欢你的,要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对啦,他们明天有圣诞酒会,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这个时候不提吕萌啦?是不是她说了明天不会有什么活动?”
杨抒怅然点点头。
“没事。我回头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