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河谷,位于整个南部人居区的中部,是水量丰沛的“煜江”的上游。河谷两岸多是崇山峻岭。作为最后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有到了这里才算与怪物彻底隔离开。
也就是说,即便在夜里,这里以南,都不会有怪物侵入。而只有登上最高峰上才能遥望到那褐红色的天际线。
这里是“内地”的边缘地带,离如今最繁荣的汶泽大平原还很远。也是治安军第二分区的主要管辖地。
对于逃亡中的两人——姑且算三人而言,要对付这样一群熟悉这里地形的军人,就算她们身手再好,就算岸边有或疏或密的丛林掩护,就算她们极力避免纠缠一心奔逃,也难免被追得狼狈不堪。仅靠着自称缪英的男孩的提醒,才得以一次次地摆脱围追堵截。
因为这孩子总能一目了然地看到她们看不到的——“光”是藏不住的。而且还能借着别人看不到他的优势,大摇大摆地探路。也因此,艾丽娅终于接受了“他”的存在,而不是认定那是玥儿癔病的产物。
即便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她们还是被困在了离河谷出口不远的一块密林里。这就是对方指挥官的功力。
自从发现了目标后,卫斯利就像下棋一般分派调度,构筑起了一张天罗地网,最终将她们逼入了死角。
“这样下去不行啊,要不我出去吧,反正他们只是想抓住我。他们终归不是咱们的敌人吧?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面对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匍匐在草丛里的玥儿悄声对艾姐说。
“说什么傻话。你以为他们这么多人抓你是为什么?我冒险救你出来又是为了什么?邦联政府和教会本来就貌合神离,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你的价值足够让他们不顾脸面了。你还不明白?”
“我的……价值?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昨晚的事,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
玥儿茫然地摇摇头。
“是吗……”艾丽娅表情复杂地一声轻叹,“那你就当自己是可以开启世界新局面的钥匙吧。除了至高无上的神,除了主教大人,没人有资格掌握。你的神圣使命也不允许你落入那些世俗野心家的手里。”
说到这里,她握住了玥儿的手。这既是一种激动的情绪,也是在用力量表示她誓不妥协的决心。她用命令的口气继续说:
“一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瞅准了空当就逃。一定要听我的。出了谷口,一直向东,应该会有一个小镇。记住,进去后直接找那里的教堂,亮明你的身份,那里的神甫会庇护你的。如果我到明天之前,还不能与你在那里汇合,你就自己想办法回总部,一定要把你的遭遇向主教大人汇报。”
说话间,欧阳玥感觉自己的手被握得生疼。那不容置疑的锐利目光,不容她不答应。而艾丽娅也根本没给她反对的时间,话刚说完便一跃而起,朝谷口相反的方向窜了出去。
论身法,在骑士团还无人能出其右。因为她最善驾驭的魔法,除了光系便是风系。她总是能将镶嵌在靴子上的风晶石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所以她才可以敏捷如风,飞檐走壁。
玥儿自然相信团长的本事。但比起对付无脑的怪物来,人才更可怕,应对的变数更多,他们手里的家伙可都不是吃素的。所以望着艾姐迅速消失的背影,她真的很担心,很想追过去。可她也自知,自己跟过去顶多只是累赘。更何况,如今自己身上已经背负起了莫名的重大使命……
很快,远处传来了一阵骚乱和枪声。欧阳玥咬了咬牙,背起那男孩,让他为自己瞭望警戒,自己则低头俯身,朝谷口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的艾丽娅,不愧是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便成为了堂堂骑士团的团长的人物。她竟凭一己之力,搅得这帮军人阵脚大乱。
客观原因,是这些军人都不了解她,当她突然从正面冲出来,确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主观上的因素,便是她的硬实力和她的果敢。
她料定,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不会想到有人敢这么干。而她只需依托草高林密的有利地形,迅猛出击,打乱一点,连带牵动其他点即可。
基于这种判断,她放手一搏,如雷霆般地冲杀出来。也不管身上的晶石能量还剩多少,便不计后果地战力全开。
对方那么多人连她的脸都没看清,便已经被撂倒了一片。而她也不恋战,在打伤打昏了几个之后,便迅速退回密林里。
这一手果然有效,其他方向上的士兵,闻讯纷纷迅速地朝这里聚集、围拢。结果不可避免地让那密不透风的包围,出现了薄弱的空当。
完全是按她的预想在演进……这代表她成功了吗?
很可惜,她选错了对手。
作为常年与怪物打交道的骑士,比起对手来,还是稍显天真了。卫斯利一直对付的可是人。他可是在尔虞我诈中磨砺成长,在枪林弹雨的铁血博弈下屡立战功的军人……
当欧阳玥好容易钻出了包围圈,眼看一鼓作气,就能从那毫无遮挡却也不长的谷口冲出去的时候,西斜的太阳摆脱了乌云的遮挡,普照在白色的河滩上……
突然,她背上的男孩发出了警告:
“前面好像有团光,是从那块大石头后面冒出来的!”
不用提醒,她也看到了,看得很清楚:那突然现身,迎着阳光仗剑而立的凛然身影,以及那副挂着久候多时般笑意的明亮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