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卧室并不算小,可玥儿呆在里面总感觉局促。一大原因是她的焦躁,明明离目的地这么近了,却只能老实呆着这里;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和少年独处一室,还是在让人心绪缭乱的幽暗的环境下。因这里是一楼,为避人耳目只能拉上窗帘。
这可比挤在树洞里的时候还让她浑身不自在。
“都怪那时候意气用事,在这里说了蠢话。更怪那个死老头,玩那么多花样。昨晚就算实话实说,我也不会没脑子去硬闯啊。嘁,归根到底,他还是把我们当孩子一样戏弄于股掌之上。最过分的是,竟然还……”
一想到和少年同床共枕了一宿,她的脸颊就一阵阵地发烧。她甩甩头,连忙赶走这种感觉,不想让他觉察到。幸亏少年对这档子事浑然不知,要不然她更没法和他呆在一起了。
和那些在世俗的自由文化熏陶下的内地人不同,她自小受到的是教会的教育。虽不是修女,她的道德礼法观念还是很强的,根深蒂固。因此,就算没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出格行为,且还是被陷害的,她也无法坦然,更无法淡然。这和一般少女的害羞心理还是不大一样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教会所信奉的圣母,虽是生育了圣婴的母亲的形象,却仍是拥有童贞的少女,因为她是圣灵感应而怀孕……这就足够说明了其中有怎样的宗教心理。
玥儿一开始就有意无意地和少年拉开距离。他去窗边拉上窗帘,她就坐在床边;他回到床边,她就立马起身来到壁炉那里,看那个机关的奥秘;而当少年过来给讲解当初他是怎么发现的,只是贴得近了点,她就受不了,又走到了窗户边。以一副警惕的样子,拉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如此三番,便让这本已微妙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玥儿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有个非常基本的问题竟然还没问: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艾尔。就叫我艾尔好了。”少年笑道,“当然,一般人都只知道我的姓——尼莫。”
“哦?和这个镇的名字一样呀!”
少年愣了一下,笑了。他没想到她惊讶的竟是这点。他还以为这世上没人不知道他的先祖——伟大的发现者尼莫先生,没人不会在听到这个光辉的姓氏时另眼相看呢。不过,他倒喜欢她这样。
“是、是的。所以我一直把整个镇子都当成我的家。可惜,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我实在无法忍受……”艾尔说到这里顿住了,紧跟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玥儿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她不想再去重复那些大话,毕竟现在连自己都困在这里,又如何改变这个世界呢?
她又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漫无目的地向外望,不想,却看到了——那个男孩!
天啊,竟然把他给忘了!
她这才想起来,昨晚是把熟睡的男孩,放在了这个房间的床上。而进这个门时没看到他,也就没想起来。
只见他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似乎有些失神,又有些惊慌失措……
他是怎么跑出去的?
“我现在必须出去一趟。”玥儿抓着窗帘,按捺着自己火急火燎的心情,回头对少年说。
“什么?那怎么行!”
艾尔自然不同意。但听了她有点慌乱的解释后,他也知道,只有她出去才能把那所谓的男孩给带回来。别人谁也代替不了。
可是这太难办了。她本来就体型很大,就很显眼,如果直接出去,很有可能会被治安军的人发现,风险太大……
而就当他们想办法的时候,那男孩已经越走越远了。
玥儿急得都想立刻推开窗户跳出去,并计算着自己能多快返回来。而自诩机灵的少年则想到了他觉得更为稳妥的办法:
“我倒是有个主意,只要你顺从地配合的话……”艾尔笑嘻嘻地说。
此刻,在镇子的另一边,镇政府对面的广场上,一伙木工正在忙活着。
他们接到这个任务时,也很疑惑。因为这个镇原本没有这种东西,只是这几年从逃到这里的流民的口中,很多人才知道了这种复古的骇人东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手做出来。
是什么呢?就是伴随了人类历史一路走来,结果了无数条人命,虽一度被现代文明所抛弃,在乱世中却又被人从历史的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著名刑具:绞刑架。
在市政府的阳台上,有两个人正喝着茶,望着这帮人把这玩意神速地制造搭建出来。
“噢,虽然阁下您嘴上不支持,做得倒是挺痛快的嘛。”卫斯利抿了口茶笑道。
“不支持只是我的个人好恶,配合你们治安军是则是我的公务。公是公,私是私。”
镇长老爷子,也就是那位著名的尼莫先生的孙子——卡勒特·尼莫,义正言辞地回答。
他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一开始本想要拖延搪塞的,但他转念一想,只有麻利地把事办完,才是现实可行的最好选择。
因为只有这样,既可以避免卫斯利的怀疑,同时也能避免被他关在家里的两个孩子及时听到消息(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做出冲动的傻事来。
而只要上校的计划落了空,这条线也就断了,他也就有可能尽快从这里撤走。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那位半死不活的女人。那个连名字他都不知道,只知道在胖丫头嘴里叫艾姐,应该是教会骑士团里有些来头的强悍女人……
没准因此会让临时政府和教会结下梁子,甚至彻底翻脸,到时候也许自己能捞个渔翁之利也说不定。
如此地衡量了一番利弊之后,他决定大力协助上校。
这就是他,一个既不同于他的爷爷,也不同于他的孙子,喜欢算计的,自私精明的,尼莫先生。
不得不说,他算计得很冷酷,也确实算得很精。
可他忘了,世界的运转从来是无法完全地算计好的……
就当他看到绞刑架已然搭好,到处张贴的布告所招来的人群(他暗地里唯独没有张贴到自己家附近),已经汇聚来了不少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让他罕见失态地把刚喝到嘴里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