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后,寒凉气怒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端起面前几上的酒喝了一口,身体后仰陷进丝绒沙发,“怎么说呢,菩提很神秘,可以用行踪飘忽来形容,然后身手不是一般的好,起码她一个对付十个壮汉,都是游刃有余。”
她想起两人初识时,那场惊心动魄的‘英雄救美’不由的轻笑出声,“六年前的暑假,我去特区购物,因为实在太好奇那些明目张胆的肉色交易,于是壮着胆子去了红灯区开眼。结果才进那一条街没多久,就被十几个流氓围住,被他们淫声浪语动手动脚的非礼。可是那个地界儿龙蛇混杂,就算有人听到看到,一个个也都选择明哲保身视而不见。”
话到此处顿了,寒凉喝了一大口酒,才接着道:“我哪见过这个场面,当时吓得浑身发抖,求救又无门。扯着嗓子呼救无果,只剩下绝望了,想着这辈子完了,要被这么多人轮着糟蹋。哭得一脸鼻涕眼泪,求那些禽兽不如的渣子,说给他们多少钱都成,放过我就行。可那群渣子仰天大笑,一脸猥琐张狂的告诉我:钱和人他们都要。就在我要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时,只觉得脸颊边一凉——”寒凉笑着扫了正听得聚精会神的几人,“你们猜怎么着?”
“……”被问的几人,除了容宴都拿眼瞪她。
寒凉笑笑,继续道:“我就看见眼前,一个渣子本伸过来要轻薄我的手,被一把匕首贯穿了手掌,哇哇嚎叫,那血滴滴答答往下掉。之后眼前又是银光一闪,我转头一看,那把匕首已经回到了一个年轻女子手里,那女子便是菩提。然后,我就看见菩提笑得非常温柔,眉眼弯弯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一边擦着匕首上的血,一边慢悠悠的走过来。
一群渣子被这突兀的变故惊得愣在当场,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因为脑子是懵的,只能张着嘴大睁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微笑而来的菩提。在那群渣子反应不及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我跟前,抬腿一记快速的回旋踢,便解决了那个靠我最近的渣子。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脚再出腿,将那个还在哇哇叫的渣子踹出好几米远,砰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拉住木偶似的我,扯到她身后护住。
我就像看现场版的武打片儿,看着菩提出拳踢腿,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十几个渣子解决掉了。从头到尾,我一直呆呆的,等反应过来,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只有进气儿没有出气儿的渣子。而菩提,更是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拉着我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男人们听着,想着那样的场面,一个女人对付十几个流氓,怎一个惊心动魄了得?
只有一个感觉:惊悚!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温柔与血腥的匹配,静淡与暴力的完美结合,漠然与冷酷的相得益彰……
一个复杂多变的矛盾体!
“上了出租车,菩提问我住址,我仍是惊魂未定,过了半天才回答她。她看我脸色煞白,也不安慰我,只是伸手搂住我,让我靠在她肩膀上,拍着我的背说,‘想哭就哭吧,哭罢以后就过去了。’等我哭够抬起一双肿眼泡看她,菩提笑着揉揉我的发顶,说:‘以后再想起今天的事,要微笑以对,因为它已经成为了过去。’
我脑袋点得像鸡啄米,搂着菩提的胳膊不放,身体还在发抖。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都二十岁的人了,菩提也只比我大一岁而已,可我在她面前就跟个孩子似的。
把我送回酒店房间后,菩提要走,我就可怜兮兮的缠着她,搂着她的胳膊不放。最后她拿我没办法,留下陪我呆了一夜。这一夜注定是睡不着的,我还心有余悸呢,所以就拉住菩提两人钻到被子里,让她陪我说话。从我小时候开始说,直到大学,但凡印象深刻的都说,跟倒豆子似的,虽然大部分都是我在说,她在听。
但菩提的脸上一直是有笑容的,那笑很淡很浅。每当听到我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事儿,都会伸手轻轻揉我的发顶。那时我就觉得,看着我的那双眼睛,仿佛可以包容一切。
知道她也住在B市后,我说为了谢谢她救我,请她回国后一定要到我家做客。我的邀请是发自内心的,语气也很真挚诚恳,因为我喜欢那样的菩提,呆在她身边就能感到浓浓的安全感。
如果那晚没有她陪着度过,我肯定是如惊弓之鸟,然后日日被噩梦惊醒。也许时间可以冲淡对那段不堪的记忆,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可以微笑以对,可以像讲历险故事一般说给他人听。
我的邀请,菩提拒绝的很直接。
她说:‘我根本不是那么高尚的人,只是今晚心里不爽,手痒了想找几个人肉沙包打打泄气,正好遇上了那么几个点儿背的,让我碰上算他们倒霉,你别往心里去。’
菩提说我太不设防了,听我说上几句话,就能窥见本质,天真的像个孩子。
我说:‘这我承认。’
她笑着问我,如果她是别有用心怎么办,我说那就自认倒霉呗,听得菩提直摇头。
之后,她淡淡地说:‘今天是我出生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比以往一个月说得都多。我也很高兴自己今天的不爽,所以救了你这个似水晶的女孩。’
从小到大,我见过这样那样的人,阿谀奉承的、谄媚讨好的、阳奉阴违的、捧高踩低的,可从没见过菩提那么奇怪的人。
天亮后,菩提要离开时,我撒娇耍赖的要了她的电话才放她走,我也当天收拾东西回了国。回家以后我哭着跟爷爷诉苦,老爷子听完气的暴跳如雷,后来托了赵涵家的关系追查,很快有了结果。那群渣子的下场很惨,断胳膊,断腿,断肋骨,伤处都在关节处,可见菩提下手有多狠。”
“这事儿我知道,托的我叔叔查的。”赵涵附和一句,轻轻揽过寒凉的肩膀道。
寒凉轻叹口气,“有时候我就想,人的缘分真是奇妙,大千世界那么多人,却让我和菩提相遇了。”话罢,她看向容宴,直直盯住他的眼,语气认真地说:“容少,说实在的,你如果只是对菩提感兴趣,想玩一玩就扔,那么算卖我和赵涵一个人情,不要去打扰她行吗?”
容宴微微蹙眉,不说话。
寒凉看他不表态,咬了咬唇道:“菩提生性凉薄,对人总是七分疏离三分清淡,即使对我去了那七分疏离,可总还是剩着三分清淡的。
即使这般我觉得已经知足。
我怎能不知足?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我和菩提认识第三年的时候。那天我二十三岁生日,我把跟赵涵的约会推到了晚上,当时他还因为我临时变卦,唠叨了几句。
那时我已经半年没见菩提,她专门从国外赶回来给我过生日。我许久未见她,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说,也想听她说话,哪怕不多。所以,必须只有我们两个,因为有其他人,菩提又会变回那个寡言少语的她。
饭吃得差不多时,我看着正在抽烟的菩提问她:‘菩提,我是你什么人?’菩提说:‘阿凉,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让我愿意卸去所有疏离,只剩下几分清淡的人。’这几句话她说得云淡风轻的,可我听着哭了,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止也止不住,因为我知道这句话对菩提来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