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莫然吗？”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带着眼镜的淡然男子，仿佛对一切都掌握在手的从容淡定，却好像惟独对娜姐有点特别……
“他本来是‘黑豹’组织的领头，只是那时候，我跟他干了一架，也做了一笔交易，他答应把‘黑豹’交给我五年。”
“而萧轩，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兼手下，他跟了我快十年了。”
“十年？！”赵南惜讶然，“那不是……”
不是在他还没去加拿大的时候就已经……
“没错，萧轩是我父亲派过来的人，只是我一直没有发觉罢了。”
“那你的父亲是……”
“裴舜尧。”
裴舜尧？！那个真正的商场王者？即使面前这个男人姓裴，她也从未怀疑过他跟裴舜尧之间有联系，因为那个人，如同一个遥远的神话，可望不可即。
“那美姨岂不是……”裴舜尧的妻子？赵南惜只觉得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却无论如何都捉不到头绪。
裴少祈目光一黯，搂紧了她低低地说，“丫头，你口中的‘美姨’，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南惜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在接到小哥哥噩耗的时候，美姨明明那么伤痛……
“目前也只是猜测而已，很有可能，我本不叫‘傅庭佑’，而是现在这个名字。”
“当年，裴舜尧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这桩婚事轰动世界，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赵南惜灵光一闪，“何……何美彤？”
“对，她就是何美素的姐姐，亲姐姐。”
“那……”赵南惜只觉得头脑中一团糟，很多线索都指向不同的地方，却总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关于我的身世，我也不完全清楚，我跟裴舜尧验过DNA，结果证实他确实是我的父亲，”他抿嘴，“可是，他却跟我说，不知道谁才是我的母亲。”
连裴舜尧也不知道谁才是他的母亲？如果他在这段婚姻里从一而终的话，那当然是可以确认的，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的话……
“你父亲，是不是……”赵南惜却没有说下去，“对你母亲不忠”这几个字愣是说不出口。
“是的。”裴少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他说，他当时喝醉了，醒来之后才赫然发现，身边之人变成了何美素……”
“而我，更加不知道自己是谁的野……”种。
“不要再说了！”赵南惜只觉得无比心疼，却又觉得无比愤怒，为什么他经历了这么多，她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知道吗，自从你出事之后，我很多时候会问我自己，你是我什么人，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径自说着，似乎是自嘲地一笑，“像我哥哥一样的人？我一直叫你‘小哥哥’……我朋友？还是我一直以来喜欢的男人？后来我发现，好像什么都不是！你对我好，宠着我，爱护我，那可以是一个哥哥所做的事情；可是我们渐渐长大，你保护我，为我奔跑，甚至吻我，可是却从来没说过爱我……那又算什么？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你我之间的关系那么浅，浅得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转身离开，我连阻止的理由都没有，而事实上，三年前在我措手不及的时候，你已经离开我了……”
她的声音里，有茫然，有惶恐，有忧伤——那个那么阳光开朗的人，她伤心了吗？她应该伤心的，他一直记得有一次他跟着她和李承泽到巴黎，在街头转身的那刻，眼里的一抹灰色和黯然。
裴少祈用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对不起，小惜，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赵南惜用手拼命捶着他，泪水从眼角像断了线似的溢出来，直到哭到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死命捶打着，摇着那具坚实的身体，似乎想要一次把抑郁之气全部发泄出来。
“三年了！”她嘶喊着，“整整三年了！”
裴少祈没有任何的反抗，也没有躲闪，只是由着她出气。
南惜发泄到脱力，身子往下滑，他伸手扶住她。
她却高高地扬起手就凌厉地挥了过去。
“啪！”
裴少祈的头转向一侧，似乎有什么晶莹的液体也随之从眼角甩了出来。
英俊的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但他还是固执地抓着她的手，拥着她不让她跌倒在地上。
她喘着气，呜咽着，他晦暗着神色，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他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
裴少祈觉得痛彻心扉，只是更加抱紧了她，他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似乎也是他把她弄哭的。
他似乎……总是把她弄哭。
“放开我。”她轻轻出声，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晶莹的眸子里，有着清晰的伤痛与哀怨。
他僵住，可是依然不想放手，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知道么，每一次面对你，我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就像一个落水的人，已经声嘶力竭，很想努力浮出水面，却又忍不住想如果放弃，这样沉下去，就不用挣扎得这么痛苦了，”她低头看着紧抱住她的修长手臂，话语里有浓浓的鼻音，“你能体会吗——一个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突然间消失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哽咽出来，“可是三年后，我却看见了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而那个人却一再把我戏弄。”
不是吗？从一开始的舞会，后来的相遇，再后来的肌肤相亲的相救，知道现在，她成为了他公司的一员……她就像一颗懵懂不知的棋子，任由早已知悉内情的他操纵。
在她的话语里，他得知她对于他一直放不下，一直深爱，也明白了自己将她逼进了怎样痛苦的困境。
他紧抿着唇，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抬起头，脸上竟有一抹带泪的微笑。
这样强作欢颜的温柔，如利刃一样凌迟着他的心。
“丫头……”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我一直都爱着你——”
所以他才不想把真相告诉她，把她卷进这场大阴谋里。
“可那不是我要的爱，”她轻声地，固执地打断，“没错——站着面前的仍然是你，我也感觉到了你的爱，但那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承认自己这样像在无理取闹，可我就是心里难受，我每天看着你，想着从前的事情，脑子里不停地重播我们一起度过的画面，跟现在比对……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知道么？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疯掉！”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活在回忆里？忘记的人并不痛苦，记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猛地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可即使抱得那么紧，她无助而委屈的哭泣仍是不断地逸在耳边，重击着他的胸口。
“对不起……我爱你。”他吻着她的发，眼里酸热。
如果可以，他不会选择瞒着她，而是选择告诉她一切，跟她一起携手面对未知的风雨。
他知道她一直没有忘记过自己，可是她的心已经太累了。
她关上了一直为他敞开的那扇门，因为无望的等待已经太久。
他也知道他应该就此离去，留下来只不过是加深她的痛苦与难堪，即使是曾经欺骗她如李承泽，可能也不及自己伤她深。
因为，能够伤她的，大概也只有她亲近的人罢了。
可是他舍不得放手，更舍不得离开。
从四岁那年她从天而降，掉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是他的温暖，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妻。
从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