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司言语凿凿，直白锋利，他每说完一句，红莲的身子便抖上一抖，背上的汗水早就湿了几件衣服。
“夕鸾一直以为慕王爷只不过是身残心不残，今日一见，倒觉得失望了！”
对于不了解她的人，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的人，解释是多余的，她的目的，她的出发点，没必要告知一位刚刚相识一面的人。
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不管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好意。
秦夕鸾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
她冷眼看着他，出众的容貌下是一双深如清潭的双眼，在那里，似乎被万年冰封了一般，冒出来的气息都是极度冰冷的。
但是，却又极矛盾的流露出一抹锋利，这种锋利隐没在她清纯的外表下，若不是深究，是绝不可能查觉出分毫。
皇甫司定定的看着她，从起初的厌恶、疑惑，到现在他似乎慢慢的明白了，她……利用他做了一场戏。
这场戏的目的是解除婚约。
唯一让皇甫司不明白的是，嫁给谦王不好么？他位高权重，还有楼贵妃在身后撑腰，皇甫尘可谓是风生水起，离太子之位是最近的。
嫁给了他，便能坐上谦王妃的宝座，前有楼贵妃的照应，后有安南候撑腰，对女子来说，确是上上之选！
这些话皇甫司把它咽回了肚子里，对于秦夕鸾的不识好歹，对于她的直白和冒犯，他亦咽回了肚子里，那对潋滟的眸子闪了闪，他默默的移开了目光，轻道了一声：“本王多管闲事了！”便倚着随从追着皇后娘娘的方向离开了。
上了秦府的马车，秦夕鸾斜斜的倚在软榻上小昧，倒不是疲倦想睡，而是在静静的思考，她在想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她在思考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一切终于朝着她想的方向慢慢的前行了……她既期待又谨慎。
“想问就问吧！”秦夕鸾的双眼未睁开，嘴角却微微扬起。
红莲欲言又止，好几回打翻了茶案上的杯盏，若非是有话要说，她绝不会如此鲁莽，她想问些什么，秦夕鸾是知道的。
“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皇后娘娘若是一怒之下，退了您和谦王的婚约怎么办？”
红莲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似乎这大难临头的人不是秦夕鸾，而是她！
若换了其他人，秦夕鸾定会喝斥其不懂规矩，但是，此刻，她知道红莲是真的替她着急，以她那般灵巧的性子，早就察觉到了秦夕鸾的变化，以至于，她越发的注意起自己的言行，没有秦夕鸾的应允，她从不曾私作主张，即使在秦夕鸾软弱无能的日子里，她都不曾越雷池一步。
所以，若不是万分火急之下，红莲绝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她深知今日这一遭，大小姐的祸是闯大了，万一圣上真的让谦王退婚，那么……小姐的名誉便荡然无存了，紧接着，老爷又会怎么处置小姐，这府里的人又该如何看待小姐，还有就是秦夫人那里，她能善罢甘休么？
二小姐一直对嫡女的位置虎视眈眈，若是谦王一退婚，她正好趁虚而入。
一连串的猜测惊得红莲冷汗淋淋。
“红莲，你放心，你只是我的丫环，夫人不会将你怎么样的，若是你机灵些，说不定还能到其他主子跟前去侍候……”
秦夕鸾叹着气轻轻的睁开了双眼，言语之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
似乎，她的前景真的无法逆转，真会如红莲所想那般，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轻轻的看着红莲。
“不……小姐，红莲自小受夫人的恩惠，红莲虽然只是一名低等的丫环，可是恩将仇报的事，红莲绝对做不出来，小姐若是荣华富贵，红莲便随小姐享福；小姐若是虎落平阳，红莲便随小姐随街乞讨，总之……红莲这辈子都跟定小姐了，小姐莫想将红莲遣走！”
未待秦夕鸾将话说完，红莲已经含着眼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那重重的声响，就如同她的盟誓一般坚定。
上一世，自己太过纵容秦夕凤，以至于没有同意让红莲随嫁的请求，也招至自己身边连个真正亲信的人都没有。
她叹着气将红莲从地上扶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握住了红莲的手，两主仆的默契早已在不言中。
红莲又哭又笑，却隐隐明白了，大小姐要的是一颗真正忠贞的心，她仅有的正是一颗忠贞的心！
“大小姐，请下车！”
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帘外传来谢妈妈不冷不热的声音。
秦夕鸾放开红莲的手，却投给她一个自信的眼神，紧接着门帘撩起，她扶着谢妈妈的手轻巧的跳下了马车。
秦府的正门口，秦夫人和秦夕凤早已整装待发的等在了那里。
她们临门而立，身后跟着各自的随从，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这一日又将风烟四起。
她微微一笑，领着红莲，若无其事的冲赵氏福了福身子，便要进门去。
“站住！”秦夫人严厉着一张脸，温婉的模样中现出了少见的凌利。
自打一月禁足后，秦夕鸾的言行举止都大不同以前，刚刚在回程的路上，赵氏也曾疑惑过，这丫头到底是真中了邪还是在图谋着什么？
但是……秦夕凤却一口咬定，她是中了邪，说不定此时的身体里住着什么妖魔鬼怪也说不定。
赵氏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今日确确实实是亲眼所见，她言语轻浮的调戏慕亲王。
这又该当如何解释？
她当然不会想到，秦夕鸾恨透了谦王爷，更不会想到，这俱灵魂是从十三年后重生回来的，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连秦夕鸾自己也消化了好长一段时间。
“母亲有何指教？”她笑意盈盈，脸上带着淡淡的惊讶，似乎对母亲的温怒并不知情。
赵氏越发的觉得她古怪难懂，可好事都送到眼前了，她又舍不得丢弃这个铲除秦夕鸾的大好机会。
于是，她硬着头皮，沉着脸，厉声说道：“夕鸾，你可知道你今日闯下大祸，母亲怕是保不了你了，随我去见老夫人吧！”
秦夕鸾不免在心中发笑，赵氏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快，人还未到，消息就已经传到老夫人那里了。
也罢，此事也该有个了断了，只是……她担心的却是老夫人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