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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正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之时,然,穆国北地邕城却因有温泉环绕已呈峰峦叠翠,山花烂漫之态。

依邕山而建的落月山庄内,依旧一片清幽宁静,不时有鸟雀欢鸣伴着幽深飘渺的埙声自梨花掩映下的八角凉亭内飘出。

黎纾一身碧色长衫,清黛修眉,唇轻抵在白玉埙上,曜亮如星的眸子不时望向一旁藤椅上阖目的男子。男子面如白玉,薄唇微扬,似坠梦里。忽然一道黑影自亭前轻缓落地,在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后又迅速离开,黎纾一怔,按在埙孔上的如葱玉指僵了僵。

“纾儿,怎么停了?”男子睁开双眸,柔声问。

黎纾唇角向上扬了扬,信手捏起飘落在他白裳上的一朵淡粉香清的梨花,递到他面前,“不过是看到了这个。”

“纾儿何时竟也这般感时伤怀了!”男子低笑,午后的阳光轻轻洒落在他浅淡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耀人眼目的明亮,瞬间满林梨花尽然失色。

“大哥。”黎纾娇嗔一句,眸光移到远处隐匿在林中的黑影上,颦了颦眉。

男子似有所察,顿了顿,又缓缓闭上双目,随即幽深的埙声再度响起。

不多时,黎纾收了埙,凝着熟睡的男子,为他向上拉了拉白色的狐皮斗篷,而后接过身后锦琴递来的青色幂篱。

“小姐——”锦琴追上她,扯着她衣衫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不如让锦琴代你去。”

黎纾握住她的手,眸光越过她落在亭内男子沉静的脸上,叹道:“此事不但关系紫苏,亦关系到大哥,我必须亲去。”顿了顿,她淡淡一笑,道:“大哥的腿受不得凉风,一会儿醒了便带他回房。”

锦琴还欲再劝,但黎纾早已经走远,她不安地走回凉亭,瞥见男子幽深的眸子,惊道:“公子、你、你……原来你没睡!”

男子望着淡粉尽头那抹如烟碧色,叹道:“只愿纾儿将来莫要怨我才是。”

锦琴皱了皱眉,觉得此话着实有些过了,小姐怎么会怨公子呢?若怨也该怨远在临潼深宫内的那人才是!然而她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是默然无声地立在男子身后。绿树林荫里,忽而闪过阵阵疾风,十数飞骑自落月山庄奔出后直向城南驰去。马上之人,皆黑带束发,神情肃然,唯当先之人,白马碧衫,因有青色幂篱遮面,使人难窥其貌。马均是上好的宝马,不过须臾,便失了踪影,唯林间马蹄声声。

一记哨响,为首的青衣人勒住缰绳,冲身后众人微微摆手,众人便迅速分作两路,眨眼间已向前面不远处的古府后门摸去,而青衣人则只带着四人在半刻钟后继续向前驰去。

及至古府门前,早有慌了神色的家丁进去通禀。很快,一身黑底铜钱纹的中年矮胖男人便自庄内缓步踏出,正是古府掌事古昀。

古昀小眼微眯,深邃眸光一一瞥向对面五人,便向着当前白马之上的青衣人拱手笑道:“不知公子黎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久闻邕城古氏,虽仅一年,便有如此排场,着实令默佩服。”青衣人正是黎纾,此刻她声音微哑,早已不似方才亭内的清泠,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今日默不是前来做客,只想问古老爷要一个人。”

古昀陡然一惊,脸色立变,他瞪大了眼,试图自徐风微荡中看清那幂篱之后的面容。究竟这人人称颂的邕城第一公子黎默是何面目?白衣胜雪,风姿卓然?哼,空有其表罢了!

“敢问公子是何人?”

“古羽!”

平静无波的声音缓缓飘入古昀的耳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古昀又惊又怒,望着对面白马上淡然若风、素雅如莲的人,浓眉不可自查地蹙紧。羽儿离家几日,今日才回来,落月便追了来,真是恶狗啃骨头——不罢休呀。他缓了缓神色,赔笑道:“犬子羽儿生性顽劣,行事鲁莽,是以才会与落月有此误会。羽儿虽不才,但亦是我古氏未来接替之人,如今既米已成炊,明日老夫定会带着犬子亲去千色楼提亲,到时还请公子高抬贵手,促成犬子与紫苏姑娘这段佳缘。”

此话说得看似在情在理,不过却是在为古羽开脱。是以闻得此言,幂篱之下那双如星的眸子遽然一沉,紫苏跳入望江时的场景再次浮上黎纾脑海。

那夜,望江,望天桥上,清冷如水的月色笼着一身红衣的紫苏,如画的眉目在红衣衬托下,分外凄美。“阿纾,我一直是知道你的心思的,只有灭掉古氏才能打击萧皇妃,所以,莫要难过,你只要记住为我报仇,我便瞑目!”她浅浅一笑,深邃的美目中氤氲着朦胧的雾气。

黎纾张着手,身子绵软无力,此刻,她才知紫苏方才给她吃了什么,可是,她只能看着,看着一切凝作了酽酽的红,随着风慢慢散了开去……

浓浓的痛瞬间传入四肢百骸,黎纾稳住神色,厉声喝道:“紫苏不堪屈辱早已跳了望江,此时再说这些焉能换回紫苏一命?”因为怨,声音有些颤。

古昀顿时卸了一口气,当初羽儿因贪恋美色招惹了紫苏时,他便知与落月这仇算是结下了,如今紫苏已死,无凭无据的事,他反倒是不怕了,毕竟一个姬人而已,遂冷了面色,道:“既是如此,老夫还有要事处理,恕不远送!”

“慢!”

黎纾索性也不再客气,身姿翩翩自马上跃起,姿态轻盈曼妙,青色袍带在风中激荡开来,端得是风姿卓然。古昀一众显然是看呆了,但随之的事却是令他们愤懑不已。

烫金的“古府”扁额,在黎纾落于马上后,生生摔在地上,断做两段。

“你!”古昀指着黎纾,嘶哑着喉咙吼道:“你莫要欺人太甚,要知临潼那人,即便你们落月怕也是惹不起的!”

“萧皇妃吗?”黎纾轻笑几声,继而扫了一眼古昀,口中嘲讽尽然:“自然是不怕的,因为,我不会再让你们有说话的机会。”

“好,既是如此,休怨老夫不给落月面子。”古昀挥手,随后自庄内奔出几十个孔武侍卫。

又是一声哨响,黎纾身后的四人已经自马上跃下,而奔来的几个侍卫,还未来得及出招,便已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古昀脸色越发惨白,他看着地上横着的人,看着那些侍卫因惧怕而不断向后退去,怒喝一声:“能杀黎默者,老夫赏银一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不断退后的侍卫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们叫嚣着向黎纾刺来,但一切只在眨眼间,便又在黎纾身前四人的剑下无声地倒下,只有睁大的眸昭示着他们心中的不甘。

“爹,救我!”

古昀白胖的脸上,那些肥腻的肉颤了颤,不可置信地回身,看到古羽自庄内奔了出来,脸上、身上满是血染的艳红,而他的身后,黑带束发的黑衣人个个如同索命鬼魅,几乎是一剑解决一个。他赫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如此周密,前后夹击,今日若要全身而退,怕是不易。他双手无力地垂落,而后又颤抖着拥住自己唯一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道:“别怕。”

“欺人太甚!”古昀回首,几乎用尽周身所有力气,指着马上的黎纾,一字一句地质问:“犬子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姬人,你如何竟要灭我全家?”

“姬人?”黎纾明眸如剑,只觉胸臆间的怒气不断翻涌。

被那周身的寒气所逼,古昀向后退了半步,而后又正色道:“是姬人又如何?你千色楼内皆是不要脸只会勾人的狐媚子!”说完,仰头大笑。

“啊!”

碧色的身影只片刻便来至古昀身前,一道寒光自眼前划过,古昀闻得古羽惊叫一声,赫然回头,只见古羽倒在地上,捂着脸不住打滚,鲜红的血,透过白净的手,在地上旖旎出刺目的艳色。

黎纾步步紧逼,望着古昀父子俩,厉声道:“若是古老爷说话再不干净,到时令郎掉的可不是一只耳朵了。”

一阵微风,空气里尽是浓浓的血腥气。

“老夫在此诅咒你落月上下不得善终!”古昀瘫坐在地,已知大势已去,他满眼尽是愤怒与不甘。而倒在地上的古羽却在那一阵微风里,看到了幂篱之后的玉脸,他讶然失色,伸着手指着黎纾:“你是女……”

凌云剑入鞘,古羽已然断了呼吸,而黎纾傲然伫立,仿佛未曾移动过半步。

“众影卫听令,一个不留!”黎纾重新跃至马上,不再看那刺目的艳红,御马而去,只是那眼眸内却多了一丝无奈。

身后,银光乍泄,剑气流转,杀意纵横。

古府,由寂静变为喧嚣,又由喧嚣转成寂然。

一切只在瞬息,而古府的繁华,最终定格在了冷冷清风里古昀扭曲的面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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