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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黎纾还不想回山庄,她突然有些害怕面对大哥,害怕被大哥看出她心中的各种情绪,甚至于害怕看到大哥因她杀人后的不快而自责自怨的目光。所以最终她还是唤来珍娘遣人去了山庄。

虽然躲避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此时黎纾还是那样做了。

当天边最后一线亮色也被漆黑的夜吞没,空气里晚风送来的女子衣角发鬓上的清香渐浓时,幽咽的埙声终于止歇。

黎纾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幂篱。

无论她怎样想,都该回去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与逃避让大哥担忧。

方要推门时,楼前传来很大的吵嚷声,由近而远,不时伴着一阵阵轻佻无礼的谩笑声,黎纾不由蹙眉走到窗前。

只见两位身着颜色鲜亮的达瓦那苗疆呕欠的男子,其中一人神情冷淡,眸中一片空澈,虽然神色淡漠,却独有种摄人的高贵之美。另一人腰坠一方玉牌虽也相貌堂堂却多了几分懒散之态,而千色楼前则站满了孔武有力的侍卫。

恰逢小菊进来掌灯,黎纾便问了外边发生了何事,小菊只说是两个达瓦那苗疆的登徒子前来滋事,珍娘已经处理好了,不过不知怎的,他们就是不肯走。

说着话,小菊已经掌了灯,阁内烛火亮起,烛芯“噼啪”一声轻响,琉璃灯罩上映出一抹奇妙的异彩。

“各位兄弟”腰坠玉牌的男子抚了抚额,而后又深深施了一礼,神情颇有些无奈。“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想问一下方才的埙声可是一位碧衫公子所吹?不用这样横眉竖眼吧?”见那些侍卫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摇了摇头,“无趣啊无趣!你们难道都不懂‘笑’这个字吗?笑一笑十年少,怪不得一个个与黑炭头无异,可悲可悲!”

碧衫公子?

黎纾纤眉轻蹙,眼中闪过兴味。

楼上传来众女银铃般的笑声,那人抬头看了眼正探头看热闹的一众娇羞美人儿,推了推身旁的男子,“洵!千色楼不愧是邕城一绝。”

洵?!

黎纾心头微惊,不禁唤住小菊:“告诉珍娘,把人撤回来,来往是客,门口站着那样几个壮汉,哪个还敢进来?”

小菊得了吩咐下去,不过一会儿珍娘便将那些侍卫撤了回来。

斑斓的灯影下洵安静地站着,看向阁楼茜纱上映出的那个清雅动人的剪影。他与玄本打算先寻一处客栈投宿,但走至半路,忽然又听到一阵熟悉的埙声,恰与望江的埙声一样,便循声而来,怎料因玄的毒舌,人还未进去便被轰了出来。洵不禁怀疑在自己耳边吹嘘自己曾勾搭了多少多少家女子,将自己誉为“少女杀手”的玄是否真的来过烟花之地。

黎纾一直站在窗前望着二人,侍卫退去,她分明自那坠玉牌的男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失望。

为何会失望呢?黎纾越发好奇。

房门“吱呀”一声,身后传来珍娘平稳的脚步声。

珍娘凝视着黎纾的背影,淡淡的光影下,她的背影越发纤秀单薄,却独有一种清傲的气势。“小姐,古氏那边有消息传来。”

黎纾明眸微沉,转身道:“如何?”

“牧大人携衙役去时,古府内外早已被人清理干净,而且,此人还转走了大部分的银两,现在,古府也只剩下个空壳子,牧大人甚是疑惑,已命人彻查。”

“谁的人?”

“左相萧澈。”

“呵!”黎纾轻笑一声,脸上看不出是赞是叹,“动作如此快,果然野心极大。”

“的确如此,前时影卫便传来密报,左相私自屯兵,并已经握有京城半数以上的兵权,除拉拢平西、玕南两位藩王外,更将边疆守将换作自己的心腹,依老奴看,如今又有了古氏这笔银子,兵力定会大增。”珍娘不免心下担忧,偷瞧黎纾一眼,却见她好似并不在意。“老奴还有一事不明,请小姐释疑。”

“珍娘莫不是在想既然灭掉古氏,为何咱们不将银两据为己有,对不对?”黎纾闻言略瞥了珍娘一眼,复又转身望向窗外,那二人尚还未离去,引得街上行人频频驻足看去。“落月不缺古氏那点银子,只要古氏一灭,那些被古氏蛊惑起哄的商家大族迟早会归于平静,再不敢与落月争高低,毕竟落月在邕城可是经营了十年有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懂的理儿,他们也不会不懂。还有一点便是萧澈的野心迟早会威胁到萧皇妃,依萧皇妃的气度,又怎能允许自己的侄子抢去自己儿子的风头?届时,即便萧澈再能耐,萧皇妃再强势,一旦他二人生了嫌隙,落月便可得些许安宁。我们不过是花了古氏的银子为自己买了清静而已。”

珍娘此时才彻头彻尾地明白,顿时又极是佩服黎纾,这样的话哪里像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子所说?

黎纾蹙紧的眉一直未曾舒展开,方才她故意隐去了半句话,便是虽然她料到最后能得古氏银子的只能是萧澈,因一旦她传信给萧澈,依照萧澈的手段,极有可能在朝廷收缴银两时依不算合法的“合法”手段拦下一大部分的银两,却是未料及萧澈会光明正大派人直接去古氏取银子。究竟萧澈是自哪里得到了落月要灭古氏的消息?

影卫断然不可能,因她从未向影卫众人提及;负责打探古羽消息的墨翟?似乎也不可能,她只是要墨翟打探古羽的消息,至于杀或不杀,依墨翟为人,还不可能会猜出她的打算。

那么究竟是谁?

想到萧澈的人行动如此之快,就像是一旁的看客,眼见事毕便去收拾,黎纾心下不免泛起隐忧。“玄夜可有消息?”

“未有。”珍娘上前一步,见她的目光深深落在窗外的两人身上,遂请示是否要查查那二人的底细,却见黎纾忽然狡黠一笑,径自走到桌前,摸了摸壶身。

“洵”玄见洵久久不语,便循着他的目光望向三楼阁窗,小声道:“我可是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看样子今日咱们是打听不到这千色姑娘的下落了。”

洵神情一滞,眉宇间掠过丝异样。

玄正欲再劝,眼角的余光忽瞥见一只茶盏自三楼阁窗径自飞来,茶香馥郁,却带着强劲的内力呼啸着直袭洵的面门,不免讶然。

洵凝注那只不断袭近的茶盏,优雅旋身,看似随意一拂,却暗中化解了茶盏所携的大半内劲,茶盏在他掌下旋了一圈后不禁转了方向朝玄飘去,速度比之先前倒慢了许多。玄牵起唇角,探手稳稳接住茶盏,只是令他吃惊的是在他接住茶盏的时候虎口处还是传来了一阵麻疼,不免惊叹是何方高人。他抬首,剑眉深蹙,淡淡道:“如此好茶怎能玄一人独饮。”言罢看似随意地一推,茶盏又呼啸着向三楼阁窗袭去。

黎纾抿唇,掀起茜纱一角,稳稳接住茶盏,曼声道:“谢玄公子美意。”

洵一直注意着三楼的阁窗,及至看到了一只如玉莹白的手时,眸光不可自查地深了两分,他微微欠身,道:“告辞。”

见他二人走远,黎纾唇角扬起个轻笑的弧度,悠悠道:“此二人洵为主,玄为仆,二人武艺高深,虽着一身达瓦那苗疆呕欠,不过却是地地道道的穆国人,派人暗中盯着。”

珍娘神色微怔,似是出乎意料,缓了许久,心叹:小姐聪颖异常,果应了了然道长当初的那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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