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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渐逝,黎纾的动作早已变作了一种机械而又重复的惯性,唯一清楚地认知就是:坚持着,坚持着,还有大哥……这几乎已经成了令她坚持下去的心底最强大的意念。

滑腻的触感袭上指尖,黎纾本能地伸手抓住。

春日的水草本就生得脆弱,只轻轻一抓便断裂,黎纾心底懊恼却丝毫不气馁,她强忍身上的不适以及眼前一阵阵发黑的眩晕,咬牙一点点往回游,一次、两次……终于抓住了一丛看起来还算牢固的水草。

人的理智总是在被逼至绝境时,便会无端地衍生出一种极端的冷静,那也是人在危急关头时所生出的最直接的想法。是以,尽管此刻黎纾四肢力气渐无,然,思维却比之方才还要清晰许多。

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的被抽空,黎纾强忍胳膊上的刺痛,几乎用尽周身所有力气,以受伤的单手解下腰带,一头牢牢系住水草,一头牢牢系于腰间。

做完这一切,黎纾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终于被彻底抽走了。

眼皮渐沉,黎纾眯眼看着远处画舫上渐渐微弱的灯火,心底终于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增大自己不被江水冲走的可能性,至于能不能活下去,那就要看天意了。

冰冷的江水挟着冷意刺入皮肤,伤口早已疼得麻木,黎纾终是没能抵过疲惫和伤痛的双重夹击,晕了过去。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色,没有光亮,也无半点声音,黎纾觉得自己在拼力奔跑,四周不停地浮现出大哥,紫苏,阿爹,阿娘的身影,可是任她如何努力,却依旧抓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黑暗慢慢吞噬……

天空中忽然飘落下来几点白,愈来愈大,渐渐落了她满头,满身,黎纾孑孑而立,身影显得那么的渺小而又孤寂,唯有耳边扑簌簌落下细雪的声音。

就这样站在一片白茫茫中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是片刻,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有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身后将她拢在怀中,温暖瞬间将她环绕,她嘤咛一声,想回头去看他,却被男子紧紧抱在怀中,只有鼻端淡淡的温朗清香。

黎纾觉得这个怀抱异常熟悉,唇畔微微牵动,往男子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黛眉却因这瞬间心底所滋生的委屈而紧紧拢在一起,哽着声音嗔怪道:“你去哪了?怎么才来?”

男子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顿,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满满宠溺的笑意,回道:“我去寻了件重要的物件,所以才来的晚了,你怪我了?”

“嗯,是有些怪。”黎纾皱着眉,轻轻应了句,而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沉着声音喃喃道:“什么物件竟是比我还重要?”

男子笑容僵在唇际,片刻才缓缓道:“是我错了,以后一定陪在你身边好好护着你,至于其他就莫要再追问了。”

黎纾贴着男子温暖健硕的胸膛,听着一声一声沉稳有力的心跳,咕哝了句“大哥总是这样喜欢将心事揣在怀中……”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当黎纾再次睁开双眼,朦胧中竟看见床畔一张俊逸如同斧凿刀刻一般的脸,她怔了一下,旋即想到方才的那个梦,以及那些并不连贯的对话。再定睛一看,男子靠坐在床柱边,墨发凌乱,零落的几缕发丝紧紧贴着褪去易容药水的面颊,使得面色愈显憔悴苍白,下颚上也有了些青须。

愣愣地看了许久,黎纾才认出这个人竟是瑞王,景少洵!现在的他不复常时的飘逸俊朗,形容消瘦,几乎令她认不出。

景少洵感觉到了动静,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黑亮的眸子在对上黎纾的目光的瞬间自然地流露出些许柔和,哑着声音道:“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你……那个……我……”黎纾想说点什么,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低头微思片刻,问道:“我睡了几日?”

看景少洵如此形容,必是多日未曾好生休息所致,黎纾并不能确定是否因为自己,只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心仍旧感到了震撼,至于为何震撼,又震撼于什么,她并不知。

“两日。”景少洵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就好。”见黎纾脸颊微红,便低笑着转移了话题:“你昏着的这两日,锦琴可是没少指天骂地,你要不要见见她?”

“她行事素来毛毛躁躁,不过心地却是极好,若有得罪瑞王的地方,还请海涵。”黎纾虚福一礼,直觉胳膊上的伤好了大半,大抵是用了什么奇效伤药,顺势仔细打量了下房内摆设,只觉虽简单却不失清雅,虽中规中矩却又隐含一种超脱俗世的清幽,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了然黎纾心中所疑,景少洵起身为她倒了杯水,递给她道:“现在是在县衙后院,你住着的是牧渊的房间。”

“哦?”黎纾微挑了下眉,想着那幅孤舟垂钓图,赞道:“倒真是个难得的超脱俗世之人。”

“论起来,你们也见过。”景少洵踱到门边,对着候在门外的婢子小声吩咐了几句,便又接着道:“当日福昌茶楼,可还记得那位蓝衫公子?”

黎纾恍然,眼前顿时浮现出那抹清瘦的蓝色身影,低低道:“看来人果然不能以貌论之。”

景少洵点了点头,便听门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不消片刻,房门被大力推开,锦琴眸光微闪,隐有泪光,盯着黎纾看了半晌,方扯着声音问景少洵:“我家小姐真的醒了?”

黎纾微微皱了皱眉,她自是听出了锦琴声音中难掩的喜悦,只是此处毕竟不是落月山庄,而眼前之人也不是区区庶民,但见景少洵强忍笑意,便代锦琴赔礼道:“瑞王见笑了。”

景少洵低低笑了声:“虽是主仆,然情意深重,无妨。且此行我意在隐瞒身份,是以也无需被俗世礼节所束,随意。”

黎纾点了点头,景少洵便悄然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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