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刘青,你带人杀出重围,带玉王爷先走。”此时的琉连不见了往日的戏谑,脸色异常严肃。
“锦绣真是好胃口,我大梁已经答应割城赔好,没想到还派玉王爷来偷取我布防图。把布防图交出来!”
锦绣敛玉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伤,眯了眯眼,“本王有没有偷到布防图,恐怕萧太子和瑾侍卫长心里最清楚了。”
“誓死保护王爷——”
使节团的侍卫赶忙将锦绣敛玉围在中间,纷纷持刀面向来人冲了过去。
瑾清澈的不带一点杂质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机,提剑而上。
他单脚点地,一个反手旋身,剑毫不犹豫的刺入侍卫的腹中,腾空一跃,轻点着另一人的刀面,剑锋横扫,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剑花在眼前绽放,来者纷纷倒地。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在顷刻之间消逝,而且刀刀致命,不留活口。眼看身旁的侍卫越来越少,而且前仆后继。
“都给我退下。”锦绣敛玉怒喝一声,扯出一抹邪佞的笑容,“太子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啊。本王也很久没有遇到对手了,就让本王来会会瑾侍卫长的剑吧。”
瑾微微一笑,眼底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锦绣敛玉左手握上右手臂上那扎着的短箭,向外猛一用力,血柱便飙了出来,那伤口上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箭头抹有毒药。
“琉连,帮本王勒住伤口。”锦绣敛玉狠狠撕下一处衣角,递到身旁。话虽然是对着琉连说的,目光却狠狠地看着眼前那个面不改色地沾了血杀了人,却依然可以一脸纯真到让人无法怀疑的人。
“敛玉,你不能再使劲了,箭上有毒,你再用力这条手臂就废了!”琉连疾呼道。
“勒住伤口!”锦绣敛玉再次提高了嗓音。
琉连一咬牙,接过撕下的衣角,勒住伤口处,黑血顺着光洁的手臂流了下来。
锦绣敛玉拖起手中的剑,迎风而上。
“噌——”
“哐——”
两把剑交割在半空中,擦出刺眼的火花。
锦绣敛玉心下一颤,顾不得那血就像泉水一样,不断涌出,右手痛的几近麻木,锦绣敛玉的齿深深地咬进唇中,看着那血丝别样的红,触目惊心。
眼看双手就快支撑不下去了,瑟瑟地抖动着,如果攻势一旦破了,等待锦绣敛玉的又是什么?琉连已经顾不得去想了,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就算拼了命也要把锦绣敛玉救下。
瑾那双沉静的几乎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漾起一道涟漪,瞬间恢复平静。他突然收剑,左手持掌,一掌打在锦绣敛玉的胸口,不偏不倚刚好将他打向身后的琉连。
锦绣敛玉目光紧盯着那人,试图从他的眼里看清楚什么。
“你已经受伤了,就算我赢了,也算不了什么。如果不服气,还是好好养好伤后再来找我算账。”
锦绣敛玉微滞了片刻,正揣摩他话中的意思,就听到不远处脚步凌乱了起来。
“退后!都给我退后!”
“是太子!太子殿下!”
“大胆贼子,还不快放了太子殿下!”
她进,他们退。
人群中缓缓散开一条道来,熟悉的白色身影就这么印入了锦绣敛玉的眼帘。
“都给我退后,赶紧给我们准备几匹最好的马,如果怠慢了,惹得我不高兴了,我可不能保证我的手会不会发抖,到时候受苦的可是你们的太子殿下。”云曜眼瞟向身前的人,血刃在他脖颈处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退下!”萧寒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
原本围攻的侍卫们看看被挟持的萧寒,又转过头看了看瑾侍卫长。
瑾大手一挥,“谨遵太子令,让他们走。”
待几人都上了马,云曜一个劈手,将萧寒打晕,右手一提甩上了马,自己也一跃而上,“劳烦你们的萧太子给我们送送别,到了边界,我自然会放他走,你们要是敢跟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身上那道目光如影随形,灼热丝毫未减。云曜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碰撞,他对自己浅浅的一笑,那眼中仿佛至世上万物无一物,他没有说话,却用行动告诉她,她又欠了他一次,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狼狈。
“我们走——驾——”云曜挥手一鞭,渐行渐远。
……
“敛玉!敛玉!”
“吁——”云曜掉头赶到琉连身侧,一跃下马,“他怎么了?”
“偷取布防图的时候,被萧寒书房内的暗箭伤了手臂,那箭头上有毒。”琉连皱着眉,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锦绣敛玉下马,靠在一旁的大树下,不住自责,“我应该劝住他的,不应该让他一意孤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萧寒的书房全是机关,还要硬闯,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敛玉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云曜的目光轻轻地落在锦绣敛玉身上,心里闪过一道愧疚,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缘故,那她该怎么办?
“如果拿不到解药我怕他撑不下去。”琉连说罢,已经一手拉过被点了穴的萧寒,搜起身来。
萧寒冷哼了一声,“不用白费心机了,我身上根本没有解药,锦绣敛玉死定了。”
“你闭嘴!他要是死了,我要你陪葬!”云曜挥起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害的萧寒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扑——”一口鲜血自嘴角逸了出来,“好,好,云曜——今日之耻,本殿下定会如数奉还!”
云曜根本无暇顾及他说了些什么,蹲下身,蓦然埋下头,“扑——”一口又一口的黑血被吸了出来。
“云曜!让我来吧!”琉连看着她渐渐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心道。
“没关系,我是被五哥的草药喂大的,对毒药应该有些抵抗力。只是已经耽搁了这么久,又没有及时的救治,锦绣敛玉他恐怕——我这有一些清毒的药丸,先给他服下,只要能坚持到蜀郡,五哥就有办法救他。”
“琉连,解开他的穴道,放他走。”
“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如果杀了他,大梁必然大军压近,到时候又要生灵涂炭。”
琉连心不甘情不愿地替他解了穴,“还不快走!”
“哼——”萧寒阴冷的扫了一眼云曜众人,扭头驾马离开。
……
“扑——”
“曜儿,王爷又吐血了。”
“锦绣敛玉!你醒醒,锦绣敛玉——”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已经丝毫不能把它与往日那张张扬不羁的俊容联想到一起,云曜心里一紧,“锦绣敛玉,你给我醒醒,你这个混蛋,都说祸害遗万年,你不会这么短命的。”
他的眼依然紧闭着。
“锦绣敛玉,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对你很敌视吗?我知道我错怪你了,大歧战场上我在萧寒军营见到你和萧寒把酒言欢,我以为你跟萧寒狼狈为奸,出卖国家,所以自始至终都没给过你好脸色,我知道我错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你怎么能死?”云曜咬着牙,伸手狠狠地掌掴着他的脸。
一下,两下……咳。
“天哪,你怎么会以为敛玉会跟萧寒勾结?他那次是为了试探萧寒,想要抓住那个藏在暗处的奸细。”琉连抚着额头。
“咳……咳……你这个女人的心,还真狠……这么用力……被你打出内伤了……”
“你没死?”
“要是死了,能听到你的道歉吗?”锦绣敛玉强扯着笑意,只是一笑,牵扯了伤口,疼得更厉害,眉头又倏然皱了起来。
“没死就好,我们还好赶路。”云曜别扭地转过头就要走。
“驾——”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众人又绷紧了神经,目光转向远处。
一人一马,略显娇小的蒙面人在面前停了下来,目光扫了眼奄奄一息的锦绣敛玉,向她扔来一个瓷瓶,“这是解药,拿去!”那声音竟然是个女子。
“你是谁?”云曜接过解药,毫不犹豫地给锦绣敛玉服下。
只见来人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放心?万一那是毒药怎么办?”
“你认为他这个样子还需要毒药吗?”云曜反问。
蒙面人眉眼儿舒展了开来,扬起一抹笑,“云曜,你注定是我们家的人,我这关你过了,好自为之。”说罢,不等云曜发问,转身就走了。
———————————————————————————————————————
锦绣云家寨
“盟主——”
那个身影矗立在书桌前已经很久了,画纸平铺,手下的一笔一划仿佛都能勾住他的心弦,那般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什么事?”云玥抬起头来,眼里的温柔消失殆尽。
“大梁那边传信来说——说在锦绣敛玉身边没看见十三公子,只看见了十四小姐。”疾风稍顿了片刻,又将头低了下去。
“曜儿着的女装?”云玥的眉头轻皱。
“盟主,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找理由把十四小姐支离上京?您就不怕以十四小姐的个性,真的会自投罗网去偷布防图吗?而且十四小姐曾经在岐州战场上挟持过大梁太子,万一让他认出来的话,恐怕十四小姐不容易脱身。”
“上京表面繁华,早已暗涛汹涌。相比较上京,大梁却是最安全的地方。上京马上就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我不希望曜儿有任何损伤。”云玥低垂着眸,“更何况,他不会让曜儿受伤的——这也是我和他的协议之一。”
清风扰人,拂动着画卷,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云家那明眸善睐的十四小姐,疾风赶紧埋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