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太平馆,皇后正从轿辇上下来,我立刻躬身施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已换了一身锗红色凤袍的皇后执手将我扶起,口中依旧温婉平和,并未因之前的事情有丝毫不悦神色:“安才人免礼,随本宫一同进去吧!”
被皇后怡然天成的尊贵气质及平和的语气吸引,我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的脸:虽侍女已用胭脂修饰,但仍能看出她的脸色不同于正常的白皙,略略呈现出暗金色,轻描凤眉,淡色朱砂另现出一番病态美来。
她含着淡笑看着我,我不由得垂下头去:“谨遵娘娘懿旨。”
我在她半步之后,随着她一同步入太平馆,已经坐定的妃嫔本在低低的说笑着什么,此刻都静默不语的看向我们,更有甚者直接露出惊讶不解的神色。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起身,恭敬的说道。
“都起来吧!,今日只我们后宫姐妹一起,不必过于拘束。”
“娘娘上座。”贤妃迎上过来搀扶住皇后,一边走一边说着:“【积善宫】传话说太后歇着呢,晚些过来。皇上在后殿更衣,随后就到。”
“怎么没见到宜妃和乔容华?”皇后看了一下下首空着的位置问道。
“已经派人请了,应该快了。”
“那就再等等吧!”
“是”。
趁着尚未开始,一群女子说说笑笑,刻意回避了早上发生的事情,皇后也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神色,只是心思始终不能集中,恍惚的想着究竟哪里不对。
泓烨很快便到了,陪着皇后说着话,皇后不时露出端仪的笑容侧身点头应是。
“几时了?”
“回万岁爷,午时三刻了。”
“宜妃和乔容华怎么还不来?”
“已经又派人去催了,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静昌赶紧回道。
“不等了,咱们开始吧!”
“不急于这一刻,咱们再稍等宜妃妹妹一会吧!”皇后依旧面色沉静。
“你身子不好,不要总迁就着别人,后宫之中以你为尊,若是谁不懂体统,你要多教训她们。”泓烨摆摆手,示意开始。
“是,臣妾知道了。”
一时间管乐合鸣,五个身穿浅粉色舞衣的女子从两侧飘然而至,为众人献上一场绝美的舞蹈盛宴。一曲舞毕,众人皆鼓掌称赞,泓烨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臣妾来迟,还请皇后娘娘海涵。”随着话音,一袭赤红烫金边长裙的宜妃已经步入馆中,身后跟着的,正是面色略显苍白的乔容华。
“何事耽搁了这么久?”泓烨笑容浅淡却也无苛责之意。
“皇上恕罪,若不是事情紧急,臣妾万不敢在这皇后寿辰之时耽搁。”
“不妨,快坐吧,人齐了更热闹些。”皇后笑盈盈的接过话来。
“刚才乐姬公主摔伤了手臂,乔容华一时没了主意就来找臣妾,所以臣妾……”宜妃抬眼瞧着皇上,女儿娇态一览无余。
“太医怎么说?”一直没开口的皇太后听到公主受伤,立刻倾身问询。
“回太后,太医说没有伤到筋骨,不过也要修养半月才能痊愈。”乔容华一脸忧色,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没有了血色。
“如何受的伤?照看的嬷嬷呢?”泓烨面色一沉,口气也更显冷冽。
“回皇上,王嬷嬷患了风寒,臣妾不敢让他照顾乐姬,便请【锦华轩】伺候过靖醇殿下的刘嬷嬷代为照顾几日。谁知……”说到这里乔容华嘤嘤哭泣起来。
一旁就坐的胡贵人听到这里赶紧起身:“皇上……”
“好了好了,这件事稍后再作计较。”
“容华妹妹不必过于担忧,如是心里放不下,不必强留,快去照顾乐姬吧!本宫稍后再去看望。”
乔容华擦干泪水偷眼看了一下宜妃,只见宜妃一脸不悦,紧闭着双唇,一时不知去留。
“去吧,好好看顾公主,奴婢们不细心,主子们就要多警醒着点,做母亲的人,头后也要生着眼睛才行,不过,小孩子好动,磕磕碰碰也是有的,你回去吧,让太医们好好诊治,切勿留下疤痕。”太后说道。
“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训,日后定会更加谨慎小心,臣妾先告退了。”乔容华俯身施礼出了太平馆,整个馆驿这才又慢慢的热络了起来。
心中放不下清婉,我趁着众人皆阿谀着太后皇上,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小主,我们就这样出来,会不会惹皇上皇后不悦啊?”玉儿望着后面,生怕有人追了上来似的问。
“不妨事,我们只出来透透气,他们正热闹,未必注意到我们。我还是放心不下清婉,你去【凝紫楼】看看,快些回来回我。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我喝多了酒,回去取些醒酒茶。”
“是。”玉儿左右看看,一溜烟的向【玉芙宫】方向去了。“亭亭玉立展娇容,暖日和风香不尽。”宛如和风送暖,轻柔的声音伴着淡雅的兰花香气,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立刻福身施礼:“皇后娘娘”。
“起来吧!”
“是。”我站起身,抬头看淡笑着望着我的皇后,错开视线:“皇后娘娘怎么出来了?”
“本宫与妹妹一样——出来醒醒酒气。”
“多谢娘娘。”我感激的屈屈身子,压下自己想要为清婉求情的冲动。虽然皇后安静平和,从未听说过欺压嫔妃,但后宫险恶,更何况凤凰泣血诅咒的正是这位本尊。
“臣妾不胜酒力,失礼了。”
“无妨,有这份心就行了。”皇后伸出手,我赶紧用手托住,陪着她向前慢慢走着,“本宫还没向你道谢,你送的【牡丹国色图】本宫很喜欢,安才人真是心灵手巧。”
“皇后娘娘过誉了,臣妾手艺粗陋,幸蒙皇后娘娘不弃。”我谨慎的应对着,同时为还没回来的玉儿担心,切不要被别人看到才好。
“安才人可有兴致陪本宫坐一会儿,这样的美景,怕是不长久了。”
“娘娘……”我抬眼看向皇后,她的美目望着荷塘中漂萍。
“万物有时,既有衰败也必有再度盛放的一天,皇后娘娘不必感伤。”
皇后听后笑着转向我,我立刻起身垂下头。
“坐下。”她伸出手拉我坐下,看着我轻声说着:“你天资聪颖,本宫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亲近。”
“皇后娘娘谬爱,臣妾实不敢当。”
皇后拍拍我的手:“今日之事本宫心中自然有计较,你且放宽心吧!”
“皇后娘娘?”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却只见到她淡笑着将目光再度投向池中。
起身拨开裙角跪于地:“臣妾叩谢娘娘!皇后娘娘明察,臣妾自小与蓉贵人一同长大,对她的脾气禀性甚是了解,她断断不会做出忤逆犯上的事情来的。”心底犹豫了无数次,最后仍旧忍不住替清婉求情。
“快起来,天气虽然和暖,仍旧不比仲夏,若是流泪伤了眼睛就是大事,也是本宫的罪过了。”她同颖心一道拉我起身,“待过些时日,本宫再和太后求情,同本宫回去吧!”
虽然心下不解皇后为何会主动向我示好,但对皇后天然的亲切感让我焦灼的心思总算稳当了些。
“怎么这么久?可是郁症又发了?”见我们进来,泓烨放下正与宜妃、乔容华对饮的酒杯,话语中露出淡淡的关切。
“让皇上挂心了,臣妾只是不胜酒力出去走走,刚巧碰到也在醒酒的安才人,说了会子话,耽搁了时候。”
泓烨看了我一眼,没再开口,示意将皇后面前的杯盏撤去,换了特制的解酒梅子茶。
“安才人,你也尝尝这醒酒梅子吧,说起来这茶还有些典故,效果也是奇佳。”一旁的喜儿倒了一杯,我立刻起身恭敬接过。
“姐姐真是体贴大度,饶是罪妇的亲眷也细心体谅,只是不知人家是否领情了。”宜妃右手食指绕转着丝帕,一脸的不屑。
“我等都是皇上的枕边人,更是姐妹,相信其中必有误会,更何况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任意武断更是要不得的,今日此事若换做你,本宫相信宜妃妹妹也会公私分明,不迁怒于他人。”
宜妃面色一凛,随即露出笑意:“还是皇后娘娘懂我,我这人啊,生就刀子嘴,白白就被人误当做坏人,就连万岁爷也曾误会妹妹我不近人情呢!”说完微嘟起嘴吧,竟在妩媚中多出一份娇嗔柔美。
泓烨发出爽朗的笑声,众人也都随着轻笑起来。
“怎的就说到朕头上来了?好好好,那朕就自罚一杯!”一时众人皆举起杯中饮,一派天家和睦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