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安小主请安,万岁爷在里面呢。”王公公远远见我下了轿,走几步至近前,作个揖“刚刚万岁爷还问小主何时过来呢!”
“有劳王公公通传一声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来,到朕身边来。”泓烨朝我招招手,又埋头到案牍之中。
“臣妾不敢。”
这次泓烨抬起头,从案几之后走出来,拉着我起身:“不妨事,朝堂上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拉着我的手在侧位上坐下,问道:“早膳还合口吗?”
“多谢皇上,膳食味美,臣妾用了不少。”
“可朕怎么听内务府的公公说你只吃了几口,不合口味只管说出来,打发下面人去做。”
“臣妾不曾妄言,只是臣妾身体刚刚痊愈,恢复元气怕是还要些时日,劳皇上牵挂着。”
“【绛雨斋】地处偏院,虽然清净却湿气重,不宜于你身体恢复,朕已经着人收拾【凤鸾殿】,年节不宜动土,出了正月就搬过去吧。”
“此事万万不可。”我起身下跪:“蒙皇上不弃,臣妾有福分伺候皇上一二,已经欣喜不已,不敢再求更多。【凤鸾宫】是一宫主位所居,臣妾不敢逾矩,更何况臣妾才刚刚侍奉皇上就获此优待,实在受之有愧。”
半晌,泓烨拉着我起身:“那就随你,什么时候想去了,跟朕说一声。”
我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再度浮现出笑容。
“和朕说说,平日里你都做些,朕很好奇,你日日的在【幻蝶宫】不常走动,如何打发时光。”
“皇上笑话臣妾了,臣妾本来就是不爱热闹的人,倒也不觉得时光漫长,不过是和妹妹聊聊家常或是画几笔画,看两眼杂书而已。”
“你的绣功我朕是见识过的,却不知你平日里却是作画更多,何时让朕也鉴赏一二。”
“臣妾笔拙,不过是闲来打发辰光罢了,不敢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
正说话间,王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是在低声劝说着什么,倒是外面的女声提高了些,“你只管通传皇兄知道。”
“何事这么吵闹?”泓烨坐回自己的龙椅,提高声音说道。
“回万岁,宁陶公主求见。”
“进来吧!”
“那臣妾先行告退。”宁陶公主,岂不是要赐婚于博裕的那位骄傲公主?心中百十声音要我留下听听这宁陶急着见泓烨所为何事,心中却笃定一定与博裕有关。可是碍于礼仪,我需得马上告退。
泓烨还未来口,宁陶公主已进入【养心殿】内。
“皇兄。”
泓烨朝我摆下手,示意我不必离开,我静静的退到一旁。博裕两次拒绝皇上的好意,恐怕此刻皇上已经震怒,左右事情走向的,唯有这宁陶公主一人。此女生性桀骜,见她今日来势汹汹,恐怕凶多吉少。心脏剧烈的跳动,既想听到他们兄妹之间的谈话却又害怕听到,好在泓烨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宁陶公主身上,二人并没有注意到我。
宁陶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我,并没有回礼,目光再度转向泓烨:“皇兄,您是真的要治张将军的罪吗?”
泓烨眉头一皱:“张博裕藐视皇家,对朕大不敬,又几次三番无视你对他的好意,这种持材自傲之人,朕岂可一再姑息!”
“但是……”宁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此事不要再说了,即便他此刻肯了,朕也不舍得把把你许配给如此狂妄的人。今日在朝堂上法政大臣已经根据我朝历法判定他的大不敬之罪,朕念在他曾在西南平乱中立下大功,免他死罪,但如此目中无人之人实在不堪大任,就流放德力格尔,此生不得回京。”
手中冒出冷汗,我的指甲陷入掌心,德力格尔,那青海的蛮荒之地不仅异族横行,但是恶劣的气候便不适合自小生于肥沃之地的京城,更何况之前诛杀朝廷叛乱,难保还有一部分余党死忠之臣期待着伺机反扑,此刻若将博裕下放德力格尔,无异于使他处于必死之地!如何是好,我要救他!可是……
“皇兄,还请三思啊!”我正兀自焦急,宁陶公主突然跪于地面,言辞恳切却铿锵有力:“此事切不可为了宁陶一人影响朝廷根基!张将军虽然两次拒绝于我,折损天家威名,却也显示出他不肯屈就的刚正之气,宁陶自小便跟随太后,虽不懂国家大事却也知道一个忠臣良将胜过百万雄狮的道理!如若只因为宁陶一人颜面使得国家的股肱之臣不得以施才,便是宁陶的罪过,却要遭到后世的唾骂!宁陶在此恳请皇兄,以天朝大局为重,不要重惩张将军!”
泓烨听此一席话面色稍霁,却仍紧闭双唇不发一言。
深吸一口气,我悠悠从暗影中走出,上前搀扶起面色悲凉的宁陶公主,顺便偷眼打量了一下这位著名的长公主。
只见她面色并不如宫中养尊处优的女子般白皙,目光坚韧,虽不顾盼流离却独有女子少见的气势。梳着盘云髻,鬓见斜插一根斗金簪,乍见便是巾帼不让须眉之态。由于隐忍,她的两颊微微发出一丝粉红,别有一番风韵。此女虽称不上国色天香,但毕竟是先皇宠妾之女,容貌上乘,若悉心打扮必是俏丽佳人。
见我突兀上前,宁陶神色一顿,但还是随着我的搀扶站起身来。
“圣上。”我扶摇下拜,慢条斯理的说道:“臣妾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你且说来。”
“女子不得干政,臣妾想说的,随时儿女之事,却涉及前朝,请皇上先恕臣妾死罪。”
“此时不过家人在侧,便也不算政事,你说来听听。”
“臣妾入宫已快一年,此间泰半养病,外间事故知晓不多,可不知皇上与长公主所说的张将军是张侍郎之子张博裕?”
泓烨神色不予的冷哼一声。
我接着说道:“臣妾的兄长自小与张将军是交好的玩伴,或许臣妾的兄长能够让此事有所转圜。臣妾愚见,张将军虽然有所推脱,但此事尚未人尽皆知,未必不能挽回。臣妾的兄长自小与张将军是交好的玩伴,或许臣妾的兄长能够让此事有所转圜,岂不是美事一桩。宁陶公主以大局为重,实在令臣妾等女子汗颜,公主情重,还望皇上等臣妾与兄长说过,再行商议。”
“安学士可堪此任?”
“臣妾不敢说满,不过在闺中时虽然也不常见生人,却也常听下人们提起张将军与哥哥兄长关系不错,想来张将军也不是不倾慕公主,不过是一时意气,不愿依靠天家落人口舌而已。不如由亲近的人晓之以理,即便不成,至少可以得知张将军为何不允,再做计较可好?”
宁陶向我投以感激一笑,声音不似刚才般委屈:“这是哪位新嫂嫂,宁陶倒是眼生。皇兄是哪里寻来如此天仙般的美人?”
“嫔妾安氏静姝见过宁陶长公主。”
“原来你就是安尚书的大千金,耳闻不如一见,本宫在太后处就听得你的好,中秋家宴适逢尊母祭日,倒是错过了。”宁陶略还一礼。
“既是宁陶你多番求情,朕就破例再给他一次机会,此事就由你来安排,若是他执迷不悟,朕必不能留他!”
“臣妾遵旨。”
“那宁陶不耽误皇兄歇息,先行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