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房外传来玉儿的声音,想必是听到我们的争吵之声,不由得有些在意。
“我没事。”我看了看泓汜因为强自忍耐而略显扭曲的悲伤面色,扬声回道,话一出口便感觉到泓汜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面色也逐渐恢复原态,只是却执拗的不肯离开我近前。
“王爷。”我仰头直视泓汜与泓烨少许相似的面庞,“无论前尘旧事是否值得,静姝都不得不为一双儿女考虑,王爷又想要我怎么样呢?远遁天涯,从此舍弃一切与王爷相守吗?王爷真的就愿意为了静姝放弃荣华富贵,再也不见太妃,顶着大逆不道的名声遗臭万年吗?这样,就是王爷口中的值得吗?”
“值得。”泓汜定定的注视着我,最终口中吐出两个字。
“九王爷!”心中震动,我睁大双眼叫道。
“为了你,纵使背上百世骂名本王亦甘之如饴!”这句话,几乎是嘶吼而出,直惊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眼中的执念不知为何让我觉得手心冰凉。
“夫人!王爷您……”玉儿等人此刻已经跑了进来,见到我被牢牢锁在座椅之上不得动弹,而泓汜则是整个身子将我笼罩住,不由得也惊呼起来。
“都出去!”泓汜并未转头,只是以沉稳阴鹜的语气震慑住三人的步伐,房中陷入短暂如窒息般的安静之中。
“请九王爷息怒。夫人她身子仍弱,受不得这个。”还是夏珺打破了沉默,向前几步来到我们近前,深深福身道。
“本王不会伤害你家主子,还请姑姑先行带着两位姑娘出去。”泓汜的语气也微微缓解,他如此说着,但目光却一直流连在我的面庞之上,不肯移开。
“你们……去吧。”僵持之下,我也不得不这样开口,此刻在我面前一向洒脱不羁的九王爷泓汜已然化身如同阴鹜的泓烨一般喜怒无常的男子,我不得不承认,他们兄弟二人虽不是一母所生,但皇家的血脉却有着极为相似之处,无论看起来多么嬉笑无谓,此刻的泓汜却如同霸王一般令我不得不提起一百分的小心。
夏珺等人退下,房中再度只剩下我们二人,我移开目光不肯去看他带着红丝的眼睛,想必是听说我有难快马加鞭而回不得休息所致,想到这里,我却又不得不心软感慨,当真是复杂难言。
“王爷何苦这般为难与我,又何苦为难自己?”我叹道。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究竟要的,是什么?”泓汜却不肯理会我的话,再度开口问道。
时光交错,那一日,泓烨也曾如此问我,我要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他们兄弟二人,都要这样问我?我要的,只是一个爱我的男人,相扶到老而已,然而如此简单的愿望,与我却不可得。
“想要皇后之位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你想要的吗?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委身于我的吗?”泓汜见我依旧不语,不由得再度语气恼怒起来,然而,纵使这样,他仍旧与泓烨不同,饶是恼怒非常,他却仍旧不肯伤我分毫。
心底苦笑,这般时候,我仍旧将他与那薄情之人相较,我怨泓烨对我无情,而我却又对泓汜这般无情。若说完全无情于他,我却又说不出口,我是这样痛恨这样的自己。与其这样永无休止的牵缠,倒不如令他认为我是一个贪慕虚荣,攀权附势的女人。
“没错,我要的,就是皇后之名,这样,你也愿意给我吗?”我抬头直视着因我的话脸上微微露出错愕神情的泓汜,心底却懊恼自己为何这样伤害如此关护我之人。
“若那后位真的是你想要的,纵然百世唾骂我泓汜亦要为你得到!”出乎意料,泓汜眼中渐渐露出那一日我误以为是花眼才看到的狠绝与阴鹜之色,他凝视着我的双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王……爷……”除了目瞪口呆,我不知此刻我还能做出怎样的表示,刚刚的泓汜说了什么?身在皇家,难道他不知即便是冲动之语,这也是谋逆的死罪吗?
“请王爷收回刚才的话,妾身不过胡言乱语,王爷不要再同妾身一般胡闹了。”生怕这冲动之语会成为来日的祸根,我赶紧阻止道。
“那一日,与你在茶室匆匆一面,虽只寥寥数语,但我的心便被你牵引。又听得你家丫头称呼你为‘小姐’,得知你尚待字闺中,你可知我有多高兴?第二日,我便四处询问,终于得知你是安尚书的女儿,想不到你竟然离我这么近,本王就想,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我遣了人去查,生怕是我弄错了,可我的回来的消息却是,你确是安尚书的长女,可是却又是有了婚约之人——安家与李家父母早已有婚约在先,只等着张博裕平敌归来便要完婚。”泓汜仿佛陷入到回忆当中,凝视着我的眼中露出伤痛之意:“我恨,为何让我遇到心仪之人却又令你芳心已许?本王恨不得!恨不得令他在前方战场永无回返之机!可是,我又那么贪恋你灿烂的笑容,心想着若是你爱的人不在,本王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美的笑容了。就像娇美的花朵,若是攀折下来,也不过是日渐凋零直至枯萎,我舍不得,舍不得这样伤你,宁可远远的观望,让你永远能够笑靥如花。”
“王爷……”原来泓汜所做的远比我知道的更多,自那一日邂逅,他便无时无刻不陪伴在我的身旁,只是我全然不知。
“都是本王的错!”泓汜突然低喝一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道:“我在这厢一厢情愿,却不知道你的倩影并不是只落在本王眼里,更落在皇兄的眼里。本王忘了,皇兄他是怎样的人?他看中的人,纵使不情愿也要据为己有,他是宁可看着折断的花枝枯萎凋零也不肯只是驻足观赏之人哪,呵呵。”
歧王泓汜这般说着,不住的摇着头嘲笑自己,而我却被他说出的引申含义所惊呆,泓汜是说,我与泓烨的初见也并不是宫中选秀那一日,皇上他也是早早的便知道了我这人并打定主意得到!
“你是说皇上他?”
“不错,皇兄那一日随我一同出宫游玩,不过他不曾下车,只在车内等候,便是这样,他依旧看到了你,本王真恨,那一日为何不随你一同出去挡住皇兄的视线!那样,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那皇上……也是早知道我和博裕的事?”我完全不在意泓汜说了些什么,只讷讷道。
“告诉我,你爱上我皇兄了吗?为什么心心念念的口中都是他?你不是爱着张博裕吗?”几番打断发的话,泓汜恼怒道:“放心吧,他不知道,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探听这么许多?他会做的,不过是将看上眼的女人放在自己的身边,至于她们心里想着什么,是不是开心,他是全不在意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了然一笑,泓烨他真真正正将我变成了一个傻瓜。
“王爷待静姝情深意重竟如此经年,静姝不是无心之人,只是,静姝的心已经死了,不论是将军还是皇上,亦或是王爷,静姝都已经无意再做牵缠了。如今我早已想得透彻明白,愿常伴青灯古佛,不再理会世事无常,王爷的深情,只能来生再报了。王爷,请回吧,当做这是静姝的最后一个请求。”我深福到底,牵扯起伤口些微的疼痛,却咬紧牙关不肯表现出来。
“你……好吧,我告辞了。”泓汜终于松垮下肩膀,松手开放了紧抓着的藤椅扶手,慢慢将倾斜的身子站直,再度恢复了以往玉树临风的不羁之态向后退了两步,在回身之前轻叹一声道:“但愿昭仪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