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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栾山。

桃花依旧灼灼盛放,绵延成海,不同的是,君顷的学习地点,由平滑的峭壁,变成了这片桃花林。

“手臂有点僵硬……”

“这个动作再快一点……”

“腿部姿势不对……”

君顷拿着剑,僵硬的按照景都的指示练习着,偷偷看景都。

景都安坐于不远处的桃树下,头顶的一枝桃花开的繁茂,深深浅浅的粉簇拥着轻轻垂到他的颊边,于是春光突然鲜活明丽,连带着空气都温和清淡。

他一直坐在那里,浅玉色的衣袍上落了几枚落花,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绰约的花影,他静坐不动,笑意浅浅,在这满山让人心神摇曳的春色里,如玉雕成的一座佛,姿态端凝。

君顷不住地偷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景都开始亲自指点她学习剑法之后,景都的话就少了很多……在练习一事上更好像丝毫容不得她马虎,以往偷奸耍滑浑水摸鱼的伎俩全然无用。

就比如现在……

君顷正在这浮想联翩,头上就被人不轻不重弹了个栗子,君顷猛然惊醒,就看见景都笑意盈盈的脸。

“阿顷,你不走心哦。”

……而且,景都的笑容虽然怎么看怎么温柔如水,但是莫名的让她胆寒。

就像现在,被景都笑着轻轻一看,君顷顿时收了所有心思,开始一心一意练起这套名为“明镜宗流”的剑法来。

景都见她安心练习,静静一笑,重做回树下。方才的那枝桃花,依旧温润的在他身侧。

君顷又偷看了一眼。

的确是景都没错……

可是,总感觉有一点点的奇怪。

可能是因为她还没做好景都变为老师的心理建设?君顷疑惑了。

之所以是老师,是景都在教授剑法的第一天就如此要求,而且他也的的确确当之无愧,不仅剑法,从丹青到岐黄,从弹琴到对弈,简直无所不教。

于是君顷的生活骤然忙碌起来,不过君顷颇有几分乐在其中,因为如此她和景都的相处时间就会大幅增加。本来依着她的性子,类似于琴棋书画这种附庸风雅还费心费力的玩意儿,是能不碰就不碰,现在景都亲自教授,君顷学习的动力就骤然充足。

尤其是……

君顷一想到这里,激动的手中动作都走了形,被景都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

但是这也不能怪她,今日下午,就是君顷第一堂书画课!

习字画画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书画课,可以手把手教啊!君顷一想到这一点,更加激动,长剑一个脱手,咣当一声落地。

“延长练习时间,下午的课延后。”

不·要!

最终,以君顷负责书房三天卫生为代价,减免了这一惩罚。

当天下午,书房。

书房被重新布置过,书案上置了素瓶,瓶里插了横斜插了一枝菡萏,欲开未开,花瓣上纹路轻浅,含苞成一个娇羞的姿势。

竹帘被拉了下来,挡住了下午热烈的阳光,室内却并不昏暗,反倒平添几分暗香清浅的幽静。景都立于书案旁,挥毫泼墨。

男子长身玉立,背影修长如竹,半个身子笼在寂寂的黑暗里,只看见执笔的那只手骨节修长温润,漂亮的腕骨蕴含着力道。

君顷一进来就暗暗哇了一声,又怕开口打破这份意境,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景都搁了笔,抬眼望向她,微微一笑,“过来。”

君顷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去,仰头看他。

景都微笑,指了指书案上的宣纸,“你题一首诗吧。”

题诗?

这难度骤然由东海海底上升到九重霄了啊!

君顷顿觉清凉幽静不再,颤巍巍向桌上看去。

一卷长轴,宣纸上只在最末端洋洋洒洒画了几株墨荷,所占面积极小,笔力遒劲,内藏锋而不露,外敛气而遗世,若是如此只能称道笔力,但君顷一眼望过去,却是被豁然扑涌而来的意境摄去心魄。

那几株墨荷似被强风所摧,残荷被大风席卷,都顺着一个方向弯折,残荷、败叶,被深深浅浅的墨色画就,淋漓如狂摆,仿佛有大风从那片长长的留白中涌出。

这挥毫的一笔,绝妙。

君顷毫不掩饰面上赞叹。

景都一直观察着君顷的反应,此时才温柔开口,“开始吧。”

真要题诗?

君顷额头冷汗顿出,看着景都若无其事的在对面坐下,微微笑着看她,额头上的冷汗渗出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桌上菡萏幽幽,暗中沁芳。

君顷冷汗飕飕,冥思苦想。

时间一点点过去。

君顷终于撑不住,眼泪汪汪的看向景都,“景都……”

“嗯?”

景都早已捧了书卷,听她可怜巴巴的叫唤,无奈一叹,温柔的用眼神询问。

君顷可怜巴巴的看他,眼神里满是乞求。

“罢了,”景都轻轻笑叹,“当成你的结业课业好了……”

嗯嗯嗯,这就对了吧,就应该循序渐进才是!君顷如蒙大赦,猛点头。

“那就照着这个,”景都一指桌上瓶中菡萏,“试着画一画吧。”

君顷不敢再有所异议,埋头苦画。奈何她毕竟初学,再尽心尽力,也只能画出来一团……浑圆饱满的墨迹。

君顷停了笔看着,心情沉重。

景都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带着轻轻的笑意,“这是什么?”

君顷羞愧捂脸不答。

景都伸手拿了起来,端详着那一团墨迹,忍俊不禁,“你饿了吗?”

手指轻轻一点那团墨迹,景都垂眸看着指尖沾染上的浓墨,信手轻轻一点君顷的鼻子,“要不然……画个馒头作甚?”

还是黑馒头……景都悠然一笑,回首看向羞愧的君顷。

君顷垂着头,白皙的鼻尖上他抹上去的墨迹有几分滑稽,景都细细看了半晌,微微笑着把她拉到身前。

君顷还没反应过来,笔已经塞入她手中,下意识拿好,紧接着,执笔的手就被一阵柔软的触感包围。景都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用笔,声音里笑意浅浅。

“馒头也不是那么画的……”

君顷被景都的气息环绕,看着景都带着她的手在宣纸上勾勒,寥寥几笔,画了一盘洁白的小馒头,好似刚刚出炉,看上去松软可爱,香气扑鼻。

像极了他给她做的……

君顷鬼使神差的想到景都给她做的唯一一顿饭,滋味鲜美,连宴会上的吃食都瞬间变成渣滓,其中就有馒头。往日她嫌面食噎嗓不喜,那日却是意外的吃得干净。

景都做饭的手艺,似是比做点心的手艺更胜一筹啊……

景都停了笔,低头看向她,“你在想什么?”

君顷不加思考的说出来,“我觉得你做的饭比点心还好吃。”

嗯?

君顷个子矮,看不见景都的表情,却能轻易感觉到身后人的愉悦。

不就是夸了夸做菜的手艺吗,至于吗……

君顷更加疑惑。

“我点心做的也很好啊。”

景都俯下身来,在她耳畔,满含笑意悠然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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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景都看着九渊老神在在的品茶,心下略略狐疑。

这些日子九渊扮成他的样子教授君顷,而他则开始着手追查上次神秘人的下落,只有在用膳的时候才会和君顷见面。

只是今日,九渊竟然陪同君顷用了晚膳,而且虽然没有明说,却可轻易发觉他心情愉悦。

往日九渊面上虽也是常带笑意,却难以让人琢磨其中意味,而今日不用看脸色,从十里八乡外都能感觉到九渊身上愉悦的气息。

对于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天君而言,实实在在是个稀奇事……

虽然九渊面上与往常无异。

景都给自己斟了茶,斟酌着用词开口,“今日阿顷表现如何?”

九渊换下了浅玉色衣袍,一袭白衣胜雪,听闻此言轻轻弹指敲了敲茶盏,微微一笑,“一如往常。”

景都轻轻啜了一口茶,思量着开口,“阿顷可有提到什么?”比如说天君如何英明神武之类……

九渊笑意更深,“她说,‘你’做的饭比点心好吃。”

景都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笑意浅浅的漾开,带着几分了然的揶揄。

“就算如此,不也是‘我’做的么?”

九渊难得一愣,继而无奈一笑,“也是。”

夜色溶溶,夜蝉偶尔叫两声,都融化在清寂的月光里。九渊看着景都面上温柔的笑意,沉吟半晌,缓缓开口,“景都。”

景都轻轻挑眉。

“你还没放弃吗?”

景都微微一愣,继而垂了眼帘微笑,“天君这话竟然隔了这么久才说,倒也沉得住气。”

景都微微笑着,声音在夏夜里轻缓流淌成一条河。

河水脉脉,漫长流溯的声音来来去去,无数盏心灯顺水飘摇,像时光在河流的罅隙里被慢慢拉长,心灯里回忆静默的燃烧,她在尽头,笑靥如花。

景都默默笑了笑,开口。

“天君要如何割舍你心头之珠,融骨之血?”

“她已不在。”

“她在这山河遍野。”

“那你将如何?”

景都微微笑了,起身道,“我去看看阿顷有没有睡。”

九渊静静的看着他。

景都走至门边,扶门回首,“我已寻她三十万年,不差余生,遍寻这碧落黄泉。”

九渊静静目送他远去,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如你所愿。”

------题外话------

第一卷快要写完了……

明天大概会写景都的番外,然后正文就先搁一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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