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光阴,足够改变什么?
别人眼里,浮栾山这三年,是不变的花开连绵,碧波荡漾,在君顷眼里,这三年,是千山万水日夜兼程的跋涉,她迈着是歪歪斜斜的步履走过来,好歹,终于走到了今天。
只是她没想到,她剑术的结业课,居然会出现这个人……
君顷沉默着,手握刀柄,抬眼看向对面靠着桃树的人——“你来干什么?”
九渊靠在桃树上,满树繁花在他如银似雪的白袍下突然淡褪了颜色,远处青山渺渺长天朗朗都淡褪了颜色,一刹那,天地浩荡都淡成他的背景。
“自然是来当你的夫子,”九渊三年里第一次以本尊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她表情戒备,哑然失笑,懒洋洋直起身来,“用尽你所学,只要能碰到我,就算你赢。”
“那就……承让了。”
君顷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年的时光足够让她认清面前之人有多强,也足够让她磨砺自己,变成一柄出鞘的剑。
手搭在剑柄之上,未有动作,君顷已能感觉到长剑在剑内震动,剑意在刀鞘内躁动流转。
九渊饶有兴致的看着。
拔剑出鞘,仿佛一道撕裂空气的白虹,在离鞘的那一刹那达到肉眼看不见的高速,面对九渊这样的对手这样的条件,格挡防御都没有用,只能倾尽全力的进攻。
君顷刚刚拔剑出鞘,下一秒剑锋已经到了九渊面前。
刀锋割裂空气,厚厚的落花和下面的土壤都被剑气波及,刀痕飞速的在地面延展,花瓣被剑气席卷,这一横空的劈斩,有五步(一步大概换算1。5米)的刀光。
九渊微微偏头,在极短极短的那一刹那的时间里,锋利的剑光擦着他的面庞而过,他身后的桃树被一刀切断,轰然落地,激起层层飞舞的花瓣。
君顷没有停顿,跃起浮空,挥剑再斩!剑锋画出巨大的圆弧,剑光如一道凛冽的水波,直直逼向九渊心口。
落花、土壤、空气,沿路的一切都被这把剑粉碎,宛如狂龙脱闸。
九渊脚尖轻点,飞速的退后,宛如没有实质的鬼魅,行动轻盈若轻烟一缕。君顷挥剑步步紧逼,刀锋如影随形,所过之处桃花迸散,纷扬如雪。
“只是这样而已吗?”
九渊轻松的躲避着面前的刀锋,他身后仿佛有眼,每每要撞到桃树时都会无比轻盈的避开,而君顷不论如何努力,都始终离他一步之距。
“这样的话,再来几千年你也碰不到我啊。”
九渊微笑,明明刀锋惨白的锋利的光影离他的眉心不过咫尺之距,而他神色平淡带笑,轻松的仿佛不是在面对着逼人的刀锋,而是在与美人共舞。
确实是共舞,在刀锋之间踩着的舞蹈,君顷看上去像是这场舞蹈的主导者,实际上步步掣肘,举步维艰。
君顷暗暗咬牙,突然停步,花瓣轻轻落在她的肩上,君顷反手握剑,缓缓拂开,这个动作本应是在剑招的收招,在杀人之后用来震去刀刃上的血液,但是此刻上面洁净无物,刀光剑影都消散,十倍于之前的剑意弥漫开来。
剑的尽头,花瓣被斩断,零落。
九渊缓缓的微笑了一下,虽然对面的君顷浑身上下绷紧如琴弦,他却依旧散漫如闲庭信步,流沔生波的眸子里仿佛有流泻的星光。
刀光纷披!倾泻如墨笔在宣纸上留下的恣肆淋漓的墨迹。
君顷三年所学剑招全出,斜劈,横斩,侧截,回穿,横抹,下扫,下点,上崩,回挂,上云!
九渊全身上下被剑光填满。
没有用!
君顷暗暗心惊,她挥斩出的每一剑都不知和什么相撞,撞在长剑最中央的地方,那里是剑身最薄弱所在,因此纵然相撞极轻极快,君顷也无能为力,只能再挥刀斩出下一剑。
九渊……
君顷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再次挥剑!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横切、右横切、逆风、突刺!
宛如飞燕划过春天柳梢般的,君顷轻盈纵身,空中挥刀。
利刃那一瞬间被折断,君顷还未反应过来的,被人轻轻扔了出去。
君顷的视野在那一瞬飞速变换,紧接着后背触到柔软的厚厚花瓣。
多亏了浮栾山四季如春,这花瓣厚的足够当她的垫子……君顷胆战心惊的想,爬起来向九渊望过去。
九渊站在不远处,淡淡的笑着,几分讥讽。
“就这样?”
他望过来的那一眼冷冽如天山最高处万年不化的雪,望进眼里是透心的凉,寒意弥漫,刻薄如刀锋。君顷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的话,”九渊浅笑着往前一步,“就轮到我了。”
“挡我一招,算你赢。”
一招——?!
君顷浑身汗毛倒立,寒意一瞬间串流过浑身肌骨,紧绷戒备达到峰值。
但是没有用,甚至没有看见九渊影子的,君顷突然觉得身前被人狠狠一击,但是她没感觉到痛意,只是觉得那一瞬间自己身前所有的空气都散开,视野被片片割碎,空气形成的刀锋如碎片般划过她的肌肤,杀意寒凉。
他在最后一刻手下留情,那一招放在了她的面前。
君顷缓缓的打了一个寒颤。
九渊依旧站在原地,他的动作快到她的眼睛无法捕捉,不过蜻蜓点水的一瞬间,她在生死门边走了一个来回,而他在原地衣袂飘飘。
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埑。
九渊站在不远处,轻飘飘的笑了笑。
“知道为什么景都不在这吗?”
君顷不知这突然展开的话题何意,只得沉默。
九渊微笑着打量她的表情,带着洞察一切的愚弄,看着她极力掩饰的不安。
“就这点儿本事吗?”
君顷咬着唇,低头沉默。
“滚回去,做你的天帝养女。”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眉目动人如画,唇畔笑意风流,却优雅的爆着粗口,刻薄凌厉如刀锋,寸寸刮过她最深的心底。
印珑灯终于找到千楚的灵魂标记,她应该已经转世重生在第四界,景都本来有意在即将来到的大典之后去找她,却被他要求提前。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扮作景都教授君顷三年,看到她点点滴滴的进步,却发现她陷入瓶颈,剑招流畅,却无杀气。
她能保有这般纯真心思他甚是欣慰,但是竞争的残酷,不会考虑她那一点剑下留人的温慈心思。
所以,他让景都把日程提前,景都一走,他便可以天君的身份,和她对战。而非之前温柔的景都。
现在,被他如此打击的小丫头,会是什么反应呢?
九渊看着君顷笑得愉悦,突然很期待。
君顷低着头,按刀在侧,九渊看不清她的表情。
杀意无声的弥漫开来,仿佛有风吹过,桃林不安的晃动,桃花摆动,花海上起伏如波涛阵阵。
君顷出剑了,但是看不到剑光,只有一道微微的闪光,如一道风刮过九渊心口,君顷和九渊擦身而过。
那一道闪光里,一套剑法悄无声息的斩完,舞蹈般美妙,法度森严,凛冽如雪。
三年,足够将凡铁,磨成锋利的宝剑。这一剑挥出,光阴如电。
九渊轻松避开。
但这远不是结束,君顷回身,第二次和九渊擦肩。
刀剑的清音震荡回响,桃花簌簌落下。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风、突刺!
君顷擦着九渊往复运动,每一次都向九渊倾泻出暴雨一般的刀光,剑锋撕裂空气的声音重重叠加,听上去仿佛接天的狂潮。
桃花被剑风从梢头斩落,又紧接着被厉风撕得粉碎,尖利的啸声里,漫天的桃花在刀光剑影粉碎零落。
九渊没有动,甚至没有转身,在铺天盖地的刀光里君顷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轻易感到他的游刃有余,他甚至还可以刻薄的嘲讽,“这样而已吗?”
真屈辱啊……
曾经被他肆意指使,穿过危险重重的八荒山去到那遥远的北海,只因为他那一句淡然甚至带着玩笑性质的命令。
她回来时筋疲力尽,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死掉,而他白衣翩然,在她面前依旧高高在上,如雪白袍如流月。
“即使你父君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除了天帝养女这个身份,还有什么?”
他肆无忌惮的用自己的身份压着她,脸上挂着笑,眉眼却是凛冽的冰寒,字字凝冰碎雪,讥嘲和不屑从每一根眼睫里流露。
“滚回去,做你的天帝养女。”
君顷在空中,闭了眼睛。杀气横斜流淌在刀锋上。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逆风、突刺!
那是极其轻薄的一刀,轻薄如俏丽美人的眼波,但那一刀又极尽曼妙,划出的弧度如少女的眉毛。
杀机诗意,刀光淋漓。
九渊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欣慰,然后他反手一击,君顷飞了出去。
“不错……”
九渊微微笑着,依旧没有转身,轻轻颔首以示嘉奖。
下一瞬,他他唇畔笑意更浓。
君顷的剑,轻轻抵上了他的胸膛,寒意透过衣衫,锋利的剑尖就要刺破他的衣服。
君顷这一生,有两次,对九渊刀剑相向。
第一次,桃花林里,她用他所教,倾尽全力,不能伤他分毫。
第二次,北海冰原,她用他所教,信手一斩,将剑送入了他的胸膛。
而此刻,君顷仰视着他,一字一顿。
“你对我手下留情,我也放你一马。”
她指的,是刚刚他没有对她出手的事情。虽然她就算刺下去也伤不了他……
不过,九渊看着君顷冰寒的脸色,眼里的笑意荡漾开来,掩埋了眼底深藏的欣慰和温柔。
“不错,小丫头。”
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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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我的更新时间!QAQ
我容易吗……
那啥,这段日子开始忙起来,所以以后的日子大概不能日更了……
绝对不会弃坑!最差也会保持一周一更这样子。
明天大典开始~三年过去,君顷是不是也有点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