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来到了正月十五,也就是新春佳节的最后一天--元宵节。只是汉人不称元宵节而叫做“上元节”,据说是起源于道教的“三元说”,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七月十五日为中元节,十月十五日为下元节。主管上、中、下三元的天神分别为天、地、人三官,天官喜乐,所以上元节一到,家家户户都要张灯以贺,又因为是新春的最后一日,众人都会趁着最后的机会举家团圆或者出行游乐,通宵达旦。但是这个时候还没有逛庙会、赏花灯、猜灯谜这些活动。
一大早,如颜找了梧桐来,嘀嘀咕咕神神秘秘地说了一些话,两个人笑得乐不可支。如颜想这么好玩的事霍去病怎么能错过呢?于是问起梧桐他的去向。
“娘子不知?主君一早便被今上宣去了,只怕是为了今日的祭祀。”梧桐见如颜一脸茫然便又解释道:“汉室在今日要祭祀‘太一’,太一是一位相当显赫的神明,地位在五帝之上,据说今上曾得过他的启示,于是每年的祭祀都会特别举办。不仅春秋设坛祭祀,而且以上元节最为隆重。”
如颜听闻十分好奇,真想见识见识这场隆重的祭祀。想一想,来西汉这么久,别的收获少有,只是平白的长了许多知识。虽然遗憾霍去病错过她们的活动,但是也没影响自己的心情。
如颜无事便跟着霍府的厨子一起做汤圆,刚开始看到汤圆时,如颜简直乐坏了,她可是很久都没有吃过了,一直以为汤圆是现代的产物,没想到在西汉时期已经有了,厨子说叫“浮元子”。
据说其中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年,突然天降凶兆:“长安在劫,火焚帝阙,十五天火,焰红宵夜”,汉武帝找来大臣东方朔问计,东方朔说火神君最爱吃浮元子,恰巧宫女元宵善于制作浮元子,于是命其做了供奉起来,果然平安过了上元节。主上问元宵想要何奖赏,那宫女却说想要年年回家为父母做浮元子,武帝大为感动,便令每年上元佳节阖家共食浮元子。
如颜听完厨子给她讲的故事,心里不禁好笑,想来倒像是东方朔和元宵设的局,就算没有浮元子只怕那年也会平安无事吧!倒是便宜了如颜,在这里还有汤圆吃。
汤圆做了一大半的时候,有个丫头来寻如颜,说是前几天找人做的竹架子做好了。如颜一听高兴得连忙放下了材料,跟着那丫头走了。
今天已经是大寒了,转眼就到立春了。春天是多雨的季节,如颜不喜欢蓑衣,披在身上不止沉重而且还湿漉漉的,于是想做一把雨伞,可是又没有合金材料,后来想到用竹条子制作伞的主架,就像油纸伞一样,伞面她则选用了桐油布,又剪贴了各色布料,看起来漂亮极了。前几天才找人去做骨架,没想到就做好了,拿来和那桐油布一比,大小刚好合适,于是高高兴兴地穿针引线将其缝合起来。
忙了好一会,一把跨时代意义的伞终于诞生了,如颜开开合合试了几次,还真不赖,一时间兴奋不已。又拿到众人面前共赏了一番,听说霍去病已经回来了,举着伞就往外跑,想去向他炫耀一番。自新年夜过后,霍去病和如颜仍像之前一样打闹厮混,只是两个人之间似乎少了点东西,或者又是多了些什么。
如颜在院子里碰到了主事,便问其霍去病现在何处?主事说正在书房里。如颜听了朝书房飞奔而去。那主事又想起霍去病正在宴客,便向如颜的方向喊道:“今日前头来了贵客。”
“知道啦~”如颜边跑边应承,心里还在嘀咕:贵客关她什么事,又不要她招待。可是她忘了霍去病是这里的主人,招待贵客自然是他的事。所以当她头脑发热的闯进书房的时候,才会那么恨不得撞死自己。
如颜飞起一脚踢开书房的门,以伞遮身,故意粗着嗓子压低声音说:“嚯嚯,猜猜我是谁?”
“退下!退下!”霍去病急急略带呵责地喊。可怜如颜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完全没有感受到他语气的不同。
“我就知道你猜不到,哈哈……”说着如颜还得瑟的旋转起伞来。
“告诉你吧,这是我新做的雨伞,有了它就,不怕淋湿了。”最后几个字如颜是小声的呢喃出来的,因为她在收伞的那一刻,看到正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头戴金镶玉冠,身著黑色深衣的青年男子。只见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面若冠玉、目光如柱,眉宇之间自成霸气,让人不敢直视。
如颜完全傻眼了,霍去病一声咳嗽才把她拉回现实,她赶紧施了一礼,“主君,主事使我来通传一声,浮元子已备好。”
“嗯,你下去吧!”霍去病刚心中暗赞如颜一声机智,就看到她转身“嘭~”的一声撞在了门板上,刚准备起身过去看看,又顾忌到身边的人,遂压下动意。
“来了这么久怎么还冒冒失失的,没有一点规矩?回头自己去主事那里领罚!”
只见如颜退后尴尬地揉了揉额头,带着哭腔应了一声“诺”,便踱出了屋子。身后还依稀传来霍去病的话语,“这是府上新近来的家仆,本想过完年再好好调教,不曾想年纪太小,不懂规矩,今日实在是造次了……”
“你府上的人倒是和你一个脾性……”一个刚毅沉稳的男声隐隐没去。
如颜刚跑到院门口就看到素珑奉着茶盏踏进来。
“屋子里有客你怎么不说一声啊?”
“我不是奉茶去了嘛,你这是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素珑啊,今天我的脸都丢光啦!”
如颜回到屋子后越想越窘,一会儿怪主事没说清楚,一会儿又怨素珑偏那时候去泡茶,自己还撞了头,霍去病不安慰也就算了,居然还数落自己……真是左也不对、右也不爽。正一个人在房间里自怨自艾,梧桐跑进来叫她,说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如颜一听来了兴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她说的“你们”自然不会是人,而是那对失踪了十来天的紫貂。如颜搬到霍府以后,每隔三到五日就会给它们洗个澡,喂些好吃的。但没过多久它们就和霍去病形成了统一战线,霍去病又常常喂它们特别爱吃的泬水里独有的小罗鱼,没心没肺就彻底投奔敌营,对他唯令是从,完全没把如颜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就在如颜最后一次强迫没心没肺在大冬天洗澡,并教训了它们一番之后,它们离主叛逃了。如颜这十来天摇了无数次铃铛它们也没有回来。
最近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地面被大雪封了几天,如颜估计着没心没肺该饿得受不了了,于是设计准备抓住它们。她一大早就要梧桐帮她买来了小罗鱼,又在院子里没心没肺常待的松树下刨出了一块土地,用绳子扎了一个圈,做成陷阱,放了几条加工过的小罗鱼。
她在树下摇了摇铃,和梧桐一人躲在一处角门外。等了很长时间,听到悉悉索索有些动静,更加不敢弄出声响来。
此时,霍去病携着先前在屋里的那个青年男子正要穿过院子往外头去,走到角门处,看到如颜神神秘秘地往里望,男子深觉好奇不动声色地走近她,霍去病尾随其后,心中惶惶不安。
如颜正盯得出神,回头看到二人已行至近旁,生怕惊动了没心没肺,一手拦住男子,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那男子顿觉意外,也不做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霍去病本想假意呵斥如颜,男子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他默默注视着男子的表情,并无愠色。看到院中摆设,霍去病一下子就明白了如颜的用意。敢这样阻拦圣驾的恐怕天底下也只有她如颜一人了,想着不觉心惊又好笑。
没心没肺也实在是沉得住气,硬是躲在树上没有下来的意思,这边众人也都屏息静待,最后还是没肺屁颠屁颠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向小罗鱼进军,没心则尾随其后,显得小心谨慎,几次想要拦住没肺,没肺大概已经饿得厉害了,看到食物特别是喜爱的小罗鱼哪里还顾得了其它。趁着没肺大快朵颐之际,如颜一把扯紧手中控制陷阱的绳子,没心敏捷地撞开没肺,躲过了被捕的命运。如颜飞快地朝它们扑过去,两个小东西一起上了树,只她扑到了雪地里。
没心没肺正要逃跑,如颜大声说起话来。“跑呀跑呀,反正已经吃了我的百步穿肠粉,活不了多久了,趁现在多跑几步。”
男子看得正是忍俊不禁,听到如颜的话吃了一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没肺不以为意,没心早已窜到了如颜身边,没肺也只好下了来。两只紫貂又摆出它们招牌似的装可怜动作,四只泪光莹莹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仿佛在说:给我解药。
霍去病听到那个“百步穿肠粉”的时候脸都已经绿了。男子初见这对紫貂已经倍感惊讶,紫貂是何种珍贵之物,况那只叫做没心的紫貂额头有一撮白毛,那是紫貂之王的象征, 此时看着霍去病时一脸的凝重,低声吩咐:“君自去通汇吾姊,今日有事,不便登门。朕要在此看看世间竟有如此歹毒的女子。”说完侧眼睥睨着霍去病,显得十分不悦,毕竟她是霍府的人。
霍去病已经微微有些发汗,他知道主上误会了如颜,本来想要解释,后来一想主上定会以为自己造假开脱,或许主观上更加不愿意主上知道真相,那么如颜离那个圈子才会远一些。于是称“诺”离去,内心只希望如颜不要再玩闹下去。
如颜见没心没肺已经上当,内心欢喜,一边抚摸着它们一边跟它们说话。
“不跑啦?”两个小家伙乖巧地点点头。
“以后要好好听我的话知道吗?”两个小家伙继续更加乖巧地点点头。
“那,把剩下的小罗鱼吃了,多浪费呀,我让你们梧桐姐姐赶大早去买的。”说着朝梧桐挤眉弄眼,梧桐立在一侧,抿嘴而笑。
没心没肺对视一眼,脸上透漏着生死诀别的表情。没心带着一副“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神情率先吃起了小罗鱼,没肺随后也是一副“生死相随”的样子跟着吃起来。如颜看着它们,想着这肯定是它们吃得最为艰辛的一次小罗鱼,不觉笑翻了。那男子看着她大为光火,几欲将她当场处死。
待没心没肺吃完,梧桐已经端着一大盆热水来了。如颜将没肺放入水中,只见她一个劲地折腾,水花乱飞,湿了如颜的衣裙。后来被如颜敲了几下脑袋就乖乖不动了,如颜又对没心说:“你自己自觉吧!”说完,没心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跳入了水盆里,顺便溅了如颜一脸水。
两只紫貂都有一个毛病,就是不爱洗澡,没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而没心则是软硬不吃,可没肺恰是他的软肋,所以,不管没心多聪明小心,如颜只要抓住没肺就行了。男子看到这一幕不禁又笑了起来,一则是对这对紫貂的行为啧啧称奇,二则被如颜的样子逗乐了。想来,这个女子不像是要毒杀这对紫貂,更像是跟它们闹着玩,有些不解,一时间兴趣更浓了。
如颜和梧桐给两只紫貂洗完澡又各自套入一个布袋中,想要悬挂起来,可是碍于身高不够,如颜这才记起之前来了两人,叫了几声霍去病,见无人应答,回头一看,只那个男子站在角门处看着她们,却不见了霍去病的踪影,顿觉奇怪。没心没肺不住乱动,如颜实在是提不住了,于是对男子说:“君可愿助我,悬于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