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声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唬了如颜一跳。
“谁?”她赶紧追问,却无人应答。李广利闻声而来,入内却只看见柱子上插着一柄短刃,刃尖刺着一张小笺。
如颜走过去拔出短刃,打开小笺来看,只见其上几个端端正正的汉字:入宫!落款是卷帘人。她顿时骇然,李广利更是不明就里。
如颜没做多想,直接丢开小笺,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个神秘的卷帘人是谁以及这张小笺的目的是什么。因为此时几近黄昏,没心没肺却还是没有回来,她心慌意乱。
屋外轰隆隆响彻天边,不一会下起了瓢泼大雨,更是让如颜坐立不安、心乱如麻。她起身四处走动,不知所措。孙大夫适才察看过霍达的伤势,只是摇头,可没心没肺始终没有回来,她记得,她交代过,定要在天亮前回来,可一天都过去了,莫不是它们也出了意外?这种想法萌生,更让她心焦不已。走到门口张望着,想了想,使劲晃了晃腕上的安宁镯,一起摇个不停。
岂料“咔!”一声,安宁镯同时断裂,从如颜的腕上直直坠地,铜铃散落,打在地上叮咛作响,她的心猛地一坠,呆呆看着破碎的安宁镯,这对唯一和没心没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镯子,就这么,在她的手中,完了!
如颜倚在门边,顺势滑落,她的眼泪滔滔流下,绝望瞬间席卷而来。她看着漫天悲泣般的大雨,忽而心如死灰,起身冲进雨中,仍雨水击打着她早已不堪重荷的身体,冲刷着她流也流不尽的眼泪。
李广利急急跑过来,一把拉过她。
“如颜,你不要做傻事!”
如颜拼了命似的挣脱他,跪在雨地里,大声哀嚎:
“苍天啊,霍去病没了,莫离因我死了,如今,没心没肺也回不来了,达儿也是没得救了,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到底要看到我有多惨才安心?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你何苦伤害旁的人?你为什么要夺取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来让我苦让我痛?”
如颜声嘶力竭,泣不成声,李广利阵阵心疼,步伐艰难地走到她身边,硬拽着把她拉了起来,然而,她却固执地将他推开。
“李兄,你不要管我,我今日非要问清楚!”言罢,又仰天怒道:“苍天啊,如果这就是我的固执所要承担的后果,我告诉你,我不服,我不服!”
庭院外,主上怔怔地走了进来,身后的春砣看到眼前的情形惊讶不能言语,李延年看到大雨滂沱中的如颜也愣了半晌,三人走进门来,却只见如颜颓然倒地。
“苍天,若是真要惩罚,你就惩罚我吧,让我生让我死我都甘愿,只求求你,求求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主上再也忍不住,冲进雨里,蹲身在如颜身旁,将她紧紧拥入怀抱。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脆弱、凄惨的她,此情此景,犹如有人拿着匕首,直扎他的心脏般疼痛。
如颜早已筋疲力尽,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惊住,慢慢抬头,对上一张模糊的脸,写满心痛,她咧嘴轻笑:“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主上愕然,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心底如被车轮碾压过般辗转反侧的疼痛蔓延,无可遏制。
“我知道,我就知道……”如颜激动,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却无力地昏了过去。
“春砣,摆驾回宫!”
主上抱起如颜迈出几步,忽而顿住,头也没回问道:“她的孩子在哪?”
李延年顺手指了指,主上使了个眼色,春砣立马会意地进入屋内,看到宛如死婴的孩子又是一震,急急小心抱过,仔细地带了出来,跟上主上的步伐。
李延年看着主上抱着如颜匆匆离开的背影,那样的惊慌而小心翼翼,忽而让他有一瞬的悲哀。回身,就看见李广利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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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该喝药了。”
如颜正坐在沧池旁看着一池凋零的残荷,听到旁人唤她,接过宫娥手中的药,一饮而尽,那宫娥正拿出酸梅欲给她压压苦意,谁知她早已放下碗盏复又看向沧池,不禁收了手,静静施礼退下,心中疑惑,如此浓郁的药汁,这位娘子当真不怕苦不成?
药再苦,终究不敌心中所苦,想着,如颜顿觉荒凉。来到这未央宫的临池观已经第五日了,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入的宫了,只知,这一次,恐怕再难出去。
“桃红,什么时辰啦?”
“回娘子,辰时三刻。”一旁的宫娥出声回她。
“哦,还没到巳时吗?”如颜喃喃自语,忽又听宫娥结结巴巴道:“还,还有,婢子,婢子叫红桃。”
如颜一愣,抬头只见那红桃憋红了脸。
“对不住啊,我不是有心错叫的。”
红桃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便提议道:“时辰尚早,若是娘子无趣,便出临池观走走罢,慢慢儿往椒房殿去,想必,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当时。”
如颜听说,心想,坐在这儿,越是时辰近了,越是心慌,倒不如早早儿去,便点点头应允了。
她一贯都是巳时往椒房殿去,明说是去给卫子夫请安,实则,是去看霍达。
达儿的病终究是让孙悟德治好了,用的正是那天子专属的九天续命丸,如此一来,她欠他的又何止一点?他救的,可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儿呀!可是,在她还在昏睡中时,卫子夫便把孩子夺了去,从此,他不再是她的达儿了,那是霍去病的孩子,卫子夫的侄孙。想来,真是可悲又可笑,自己生的孩子,却要养在别人的宫殿,可是,对此,她却是无能为力。
沿着长长的的甬道徐行,看着青灰一色的长阶和宫墙,翻飞的檐角,高不可及,顿时,如颜感到一种无望的悲凉,此情此景让她觉得,她的余生恐怕就注定被困其中了。若是如此,只要还有达儿,还有达儿陪在她的身边,再凄苦她也甘之如饴。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达儿要回来,一定!
想着,如颜顿觉头痛,心头焦急起来,步伐也跟着紧促起来,抚着额头,匆匆前行。身后的宫娥宦官皆不知为何,只得紧巴巴赶着跟上。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