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华怀孕了,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还有莲华的一封信,洁白的宣纸上只有秀丽的两个字——不见。之前她让雪影送绒衣,也让她带了封短信,问莲华愿不愿意见见慕颜浔,原本不见也没什么,可现在她怀孕了,她倒宁愿莲华和慕颜浔见上一面。
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十数年,浅晗尘很清楚这个时代以夫为天的女子本份,莲华再淡漠也只是个女子,难道真的打算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过一生吗?手指紧攥纸页,浅晗尘想起让雪影送去的东西,问:“那块玉佩交给莲华了吗?”
雪影回答:“交给莲姑娘,她看完之后什么也没说的收下了。”
“我知道了。”也许,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夜晚,浅晗尘在慕颜清的卧房等了很久,直到午夜时分他才归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慕颜清一进房便看见浅晗尘捧了本书在灯下,他拿走书籍,“你的眼睛才刚恢复,去休息吧。”
“阿清,”她说,“我要去趟灵医谷,莲华怀孕了。”
慕颜清为她披衣服的动作不停,“那就去吧,你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自己小心。”两人如相伴多年的夫妻,一举一动都透着对彼此的了解,相视一笑,两相辉映。
五日后,浅晗尘站在风景秀美的灵医谷前,表情平静的看着严阵以待的谷中弟子。灵医谷她并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灵医前辈竟然还乐此不疲的在谷口布置了诸多五行八卦阵法和各种毒花异草。
她倒不介意再把这些阵法再破一遍,但若是每次都必须破阵除草才能进谷,而且每次破的阵法还都大同小异,任谁都不会有很好的兴致。所以,她采用了最简单的办法,一步站定在灵医谷前,她气沉丹田,运足内力大声喊道:“灵医前辈,你若是再不让我进谷,我就命人把你谷口前的阵法全给毁了,把那些花花草草全给拔了,而且,不——付——钱。”
一刻钟后,她顺利的进了谷,被谷中的上上下下瞪了个十足。世人皆知,灵医谷谷主灵医前辈医术卓绝,妙手回春,而伴随着这些赞语出现的却是灵医前辈视财如命的恶癖,诊金高的离谱。当初他同意让莲华出谷同她创办云华阁的条件就是向她要了一万两金子,莲华时常说师傅为了一万两黄金就把她给卖了,时至今日,云华阁属下的医馆所赚的银两已经全数入了灵医前辈的私库。由此看来,灵医前辈敛财的本领可见一斑。
谷口前的阵法花草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若是被她毁了,灵医谷又得拿出一笔钱重新布置,于灵医前辈而言,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心痛。浅晗尘正是摸准了灵医前辈嗜财的习性,不费一丝力气就进到了灵医谷。一刻钟之后,她在里院见到了莲华。
仍旧是那身白衣,只是嘴角没了笑容,秀丽温婉的脸庞瘦削了不少,连身子也清减了。她低头摆弄着院中的草药,全然不察浅晗尘的到来。
“莲华。”
不远处的女子闻声转头,见是她后弯唇笑了笑,随后回头继续手下的动作,反倒是从屋里出来的莲香叫了出来,“晗尘,你怎么来了?”
莲香放下手中的茶杯,拉着她来到一侧,“雪影带回去的消息你知道了吧,你应该也是为这个来的。”
“莲香,莲华现在怎样?”
莲香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女子,“回谷不久后就发现她怀孕了,妹妹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次囚禁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弱,我原本想劝她把孩子拿掉的,可她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小产的伤害,这个孩子只能留下。”
略一沉吟,浅晗尘试探的问道:“莲香,你有没有想过,让慕颜浔来见见莲华?”
“不行,”莲香断然拒绝,“他伤的莲华这么重,我没杀了他就算客气了。”
料到就是这种回答,浅晗尘没再继续说下去,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抬眼看向莲华,她终究还是开了口,“之前我让雪影送来的玉佩,是慕颜浔让我转交的,除此之外,那玉佩还是皇子正妃的信物。”
浅晗尘没有回头看莲香的反应,这件事,她们应该知道。她迈步向莲华走去,“莲华,有些事我要告诉你。”随后牵着莲华走到一侧的凉亭,一五一十的把慕颜浔在找她的事情告诉给她,她的事,浅晗尘终究无法为她做主。
沉默着听完,莲华的表情没有多大起伏,只在最后笑了笑,“我知道了。”
浅晗尘看着莲华的笑容有些恍然,她苦涩一笑,“我以为,你再不会同我说话了。”
莲华淡淡一笑,“事情都过去了,更何况,这件事也怪不到你头上。”
“你不恨我了么?”
“原本就没有什么恨不恨的,只是当时事情发生时难以接受,或许我更恨的是自己吧!”莲华的笑容很淡,也许她真的释然了。
“你终究不愿见他吗?毕竟这孩子······”
“孩子我会好好养大,至于慕颜浔,我不想见他。”微一思索,莲华终是对着多年的好友吐露自己的心思,“回谷之后,我想了很久,若是慕颜浔找来,我会不会和他回去。可后来我发现,我不愿回去。晗尘,我终究是怕了,那个皇宫,我不想再踏足,我永远忘不了母亲死去时的惨状。”她终究是个女子,女子不洁,还带着孩子,定然是嫁不了一个好人家,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踏足这波澜诡谲的皇宫。
“我知道,这几年朝堂争储风波不断,五王爷和七王爷是储君之位的有力人选,我若去到他身边,晗尘,你让我如何面对你。”若没有发生这一切,她可以淡然的在浅晗尘身边,继续帮她守着云华阁,可现在,她已经没了最初的淡漠心态。
“这几年陪着你在江湖,我看的透彻,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如此的美好,倒不如在这谷中自由自在。晗尘,我终究只是个胆小鬼,没有勇气去面对外面的大风大浪。”说这些话时,莲华一直笑的温婉秀丽,不时摸着尚显平坦的小腹,母性的光辉顿显。
或许莲华是对的,她并不适合宫闱,这山高水远的灵医谷,才是她的归宿。
莲华从怀里拿出玉佩递给她,“这块玉佩你还给他吧,之所以没有让雪影带回去,就是知道你会亲自来一趟,我想亲口告诉你这些话。”没等浅晗尘开口,她又继续说道:“你刚才对姐姐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只是,我不属于皇家。”
“若慕颜浔能够陪你在这灵医谷过一生呢,你会接受他吗?”从没想过莲华会如此固执己见,她对身边人的了解,终究是太少。
“或许会吧,”莲华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要做只飞鸟,而他是只鱼,终究只能在属于他的海洋里遨游。”
浅晗尘看着面前的女子,莲华她终究是变了,开始明白自己生活的目标,不多想,不多求,只固守着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或许她对慕颜浔有情,但为了自由,她宁愿舍弃,与她相比,也许莲华才是真正冷漠绝决的那个。
莲香端着药来到亭中,“先喝药吧。”莲华饮尽,放下药碗对莲香说道:“姐姐,你跟晗尘回去吧,这么久没人料理云华阁,阁中都乱了。”
浅晗尘一脸黑线,“你把我当空气吗?”
“甩手掌柜跟空气有区别吗?”莲华淡淡的反击回去,“再说,伊歌城里少不了你,阁里求医问药的人太多,你处理不来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你身体不好,又怀着孩子,莲香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谷里多的是大夫,师傅也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莲华望着不远处走来的老人,淡定的说:“你别忘了,若是医馆的生意少了,师傅可不会放过你,你不在乎银子,他可在乎的很。”
莲香一脸黑线的站在一旁,话说,她的去留难道不应该征求一下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那两个人是把她当死人吗?
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辩最终以浅晗尘被灵医前辈拉走而宣告终结,而拉走的原因竟然是上个月医馆的收入少了一些,就这个问题,灵医前辈有很多话说。
莲香看着拉扯着离开的两人,回头问莲华,“真的放下了吗?”
“不重要,”莲华看着谷中的风景,“我只是学会了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