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晗尘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申时了,慕颜清还没有回来,她去看了淮羽后径直去书房看书。从她还是浅晗尘开始,她就在奶奶的教导下热爱看书,在山中的日子也大半是靠看书度过来的,在娱乐设施极缺的古代,看书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只是这次有些例外,她伸手拿书的时候碰掉了某样东西,当她看清那是什么时,她的表情极为难看,仿佛受到了什么滔天的欺骗。
慕颜清回府时已近戊时,一进书房便看到浅晗尘沉着一张脸坐在窗前,窗外是纷飞的雪花和凌霜傲雪的红梅,一眼望去极为美丽。慕颜清拨了拨角落里的炉火,走到她身边关了窗户,把浅晗尘拉到火炉旁坐下,“你身体才刚好,不能受凉,用膳了吗?”
浅晗尘摇头,她阻止了慕颜清吩咐人摆膳的动作,从袖中拿出那个铁色面具递给他,面无表情的说:“你需要解释一下。”
慕颜清接过面具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漾开俊美的笑容回答:“你看到了啊!”
浅晗尘面色冰冷的看着男子的笑容,一股气结在心底,他就只是这样的反应吗?她定定的看着慕颜清,想要从他的口中听到答案。
慕颜清见她变了脸色,这才察觉浅晗尘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他敛了笑意回答:“我本来没打算瞒你,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没来得及而已。”
“从君魅影第一次出现,就一直是你,对吗?”
慕颜清点头,“我是在城郊的树林里才确定你就是云潇的,因为你一直不肯对我直说,我也不好开口提我的身份,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带你去见见门下的人,没想到你已经发现了。”
绝影门门主君魅影,那个当她游荡在外一直来找她的邪魅男子竟然是慕颜清,她的师兄!这么说来,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难怪当初她去军营里找他时他一点也不质疑自己的身份,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浅晗尘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摇摇头再次问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慕颜清瞬间想到的是萧逸之,若是她知道了萧逸之也在他门下,她会怎么想?萧逸之迟迟没有告诉浅晗尘这件事,或许也有自己的原因吧!他撇开这件事,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若是她知道莲华的事情也和他有关,她会不会真的生气?
他不想骗浅晗尘,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那些爱她就要把她屏蔽在一切伤害之外的思想慕颜清向来不屑一顾,他的小晗不是礼教下长大的温婉女子,她性子烈而绝决,冷漠又独立,她如此在乎莲华,若是此时瞒着她,日后回想起来她会更接受不了。
念及此,慕颜清伸手握住浅晗尘的双手,略带歉意的说:“当初劝莲华去浔王府代替你的人,是我。”那次召回花影、雪影了解情况之后,慕颜清直接去找了莲华,这才有后来莲华固执又坚持的要来代替她当这浔王妃。虽然后来发生的事情很出人意料,但莲华出事他多少有责任。
“什么?是你?”浅晗尘难以置信,她当初还在奇怪她明明劝莲华打消了这个念头,没过几天她却固执的一定要她离开,原来是他找过莲华。她不知道慕颜清对莲华说了什么,但她无法接受她最爱的人把自己最真挚的朋友推进深渊。
浅晗尘一点一点从慕颜清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脸色很难看,她越过他向隔壁院子走,只留下一句简单的话:“慕颜清,这段时间我不想见到你。”
那晚之后,两人陷入了残酷的冷战,浅晗尘常常一个人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写诗,再也没有主动去见过慕颜清。十一和慕颜湘隔几天就会来找她,但她不想见,她让锦岚在院子里守着,不许任何人踏进她的房间。十一来了几次没见到她也就放弃了,倒是慕颜湘不依不饶的闹了几回,最后被慕颜清提溜着离开。
黑袍男人的纸笺还是会每隔几天送进府,看着那些诗词,浅晗尘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这异时空漂泊了十二年,还不容易找到一个相伴到老的人,却偏偏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她知道当初慕颜清的做法是为了她,她只是不能接受他把莲华也卷进来。那个冷漠剔透的女子,她本该是灵医谷里傲雪的红梅,却因为慕颜清的一席话成为淤泥里的一株莲花。她无法接受莲华现在的生活都是由慕颜清导致的,这样的想法让她无法面对这里的一切,包括隔壁院子里那个冷酷俊美的不羁男子。
浅晗尘和慕颜清的冷战一直持续到慕颜渊和楚镜月大婚,那一日,她穿了一袭水红曳地长裙,出府的时候叶伯的眼睛都直了,他家王妃除了大婚那日的嫁衣和苗族族长那身行头,可没穿过红色衣服,联想起这段时间王妃与王爷的冷战,叶伯惊的头疼,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两个人冷战这么久,就连渊王爷的大婚王妃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浅晗尘没等慕颜清就径自入了宫,按照惯例,她们这些嫂子是该在楚镜月那边的。楚镜月是临岚公主,自然不可能从娘家出嫁,慕皇便安排她从宫里出嫁,这次临岚国不仅派了楚镜语来,连楚镜轩也亲自来送嫁,足以显见楚皇对这次联姻的重视。
她到的时候时辰尚早,只有楚镜语在陪着自己的妹妹,见她进来亲切的抱了一下,“还好吗?”浅晗尘露出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拥抱了多年的好友,笑容浅浅展现在唇角,“自然一切都好,倒是你,来了怎么不来找我?”
“我这不是怕打扰到你和清王爷的新婚燕尔吗?”楚镜语笑的极为爽快,干净利落的样子一如记忆里那个干练犀利的虞佳楠。浅晗尘淡淡的笑笑,跳过了这个话题,“明轩有和你一起来吗?很久没见了,倒是挺想念的。”
“你这话若是让大师兄听见了,他可是会吃醋的!”楚镜语不客气的揶揄,在看到浅晗尘瞬间收敛的笑意时,这才发生了她的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一点小事,今日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就别再拿我找趣了。”浅晗尘调转视线看向坐在铜镜前的楚镜月,柔和的说:“我就叫你镜月好了,嫁来了玄靖国,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哎,这话不该我说吗?你都说了我这个当姐姐的说什么?”楚镜语不甘的嚷嚷。
“我是她嫂子,这话由我说也没什么,况且,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吗?”
“这话说的在理,月儿,听到没,以后有什么事找你五嫂,绝对没什么人敢欺负你。”楚镜月在一旁腼腆的笑,闻得楚镜语此言笑得越发娇羞了,“没想到皇姐你和清王妃关系这么好,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我和你皇姐上次之后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关系自然是极好的。”浅晗尘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两人的关系,知道她们之间关系的人不需要多一个楚镜月,对于楚镜月来说他,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楚镜语立刻领会她的意思,笑着对自己的妹妹说:“对啊,上次送你来时我和云姑娘一见如故,相交甚欢,在这玄靖国有清王妃照拂你,我也就放心多了。”
“那镜月就在此多谢清王妃了。”楚镜月羞涩的答,声音灵动,“九嫂,你这可说错了,该叫五嫂。”慕颜湘跳着跑了进来,一来便开始捉弄楚镜月。见浅晗尘笑着站在一旁,她蹭到她身边撒娇:“五嫂,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浅晗尘收起笑意往后退了一步,“只不过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人而已。”
慕颜湘有些失落,但毕竟是小女孩心性,转眼就和同龄的楚镜月玩起来,身边的喜娘着急的站在一旁,这些贵人们到底有没有今日是大婚的自觉啊!
其他几位王妃也都到了,浔王府来的依旧是那位柳侧妃,瘦小的身子站在一众王妃之后很是显眼。漓王妃朝浅晗尘友好的笑了笑,她也回了个善意的浅笑,段知薇依旧那么骄横跋扈,进来后说了两句体面话就直接走了,溯王妃没办法只好陪着笑意也离开了。浅晗尘看着楚镜月的妆容,想着要结束应该还要不少时间,她没必要在这干耗着。她跟楚镜语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反倒是漓王妃全程陪同着这位新嫁娘。
离开了楚镜月临时居住的熙容轩,浅晗尘漫无目的的走在御花园里,反倒是碰上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三殿下。”她微微低头,想要从他身边离开。
“等等,”楚镜轩皱眉叫住了她,“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依旧一身紫色华服,即使是在敌对国家,楚镜轩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气势,张扬狂傲。
浅晗尘回头,“三殿下,云潇并没有见过殿下,想必殿下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我们一定在那里见过。”那种淡淡的疏离让他觉得很熟悉,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女子他一定见过。
“云潇不记得了,若是三殿下想起来了再来找云潇吧,不过眼下云潇该离开了,王爷在等。”此刻慕颜清应该在慕颜渊新赐的王府,不可能在等她,这句话不过是权宜之计。但这句话却让楚镜轩想起了她的身份,他邪笑着勾唇,嘲讽之意不言而喻,“也是,你是慕颜清的宠妃,想来我们也不可能见过。”
浅晗尘低眉浅笑,“三殿下,云潇可以走了吗?”
楚镜轩沉默的看着她,她抬头转身向宫外走,楚镜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仿若未觉,步子迈的毫无差错,曳地的长裙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楚镜轩盯着那道痕迹发呆,像是想起了什么。
浅晗尘到宫门前时才看到清王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夫是一位姓马的老者,看到她恭敬的请她上车:“王妃,是要回府吗?”她看了眼天色,距离晚上的婚宴还早,可以回府休息一下。点头应了声,浅晗尘迈步踏上马车,掀帘后看到熟悉的人影时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后仍旧是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