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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书院

弯月如霜,暮蓝色的天际上悄然划过几丝白得透明的云彩,原本映入窗棂的月光陡然暗了下来,让人忍不住呼吸一滞,紧跟着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凄厉悠长狼嚎,更让躺在床上的钟泽元心头发慌了。

“玉儿?玉儿?”他忍不住连问了好几声,对面却始终没有回应。要不是适才铤铤独有的欢快声音,钟泽元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就像之前几天尝试着联系又无果那样产生了幻觉。

“你说句话呀玉儿?你到底好不好?”钟泽元焦急地攥紧了身下的荞麦枕,指缝间发出沙沙的声响来。

良久,对面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呜咽之声。

“玉儿?”钟泽元心疼极了,赶紧问道,“可是这几日谁给你委屈受了,你等着,孤回去了必定给你出气!”

谁知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对面哭声愈发大了起来,原本只是低低压抑的呜咽,慢慢地竟放声悲泣起来,间或有一两声咕哝,也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纵是沦落荒林也成竹在胸,还有心思跟老丈人逗闷子的钟泽元却彻底慌了,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洋溢而出的怒气,大声地追问道:“是不是扬州有谁上门找茬儿了!还是谁借机生事有意发难?玉儿,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是要急死我么!”

夜间虽有几星的微风,可也是热得很,这里荒郊野外又没有冰块飏扇消暑,一张不算窄的床两个大男人背靠着背也剩不下多少空隙,钟泽元硬生生急了满头的大汗出来,恨不能生一双翅膀飞到黛玉跟前,看看他的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

“玉儿,你同我说,没什么是孤办不了的。”钟泽元听着黛玉的悲声,只觉得一颗冷冰冰的心都叫她的泪泡得软了,怎奈见不着人,只得柔声劝哄。

直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见黛玉慢慢止住了悲声,开口却还带着微微的鼻音,“你怎也没个音信!我忧心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日日一合眼,做梦都是你和父亲叫歹人害了,又或是叫野兽咬了,哭得不成个样儿了。”

钟泽元心都软了,赶忙柔声劝道:“我试着叫过铤铤但好像因为距离的关系,无法联系上。”

他卖了个惨,“又加上我跟老泰山受了伤又陷入荒林,前几天提心吊胆的,实在也担惊受怕的。”

黛玉果然转移了心思,一心扑在他身上来,忙问道:“那你现在在何处呢,告诉我,我叫人救你们去呀。”

钟泽元笑道:“玉儿别担心,已经走出来了。到了金陵城的附近,约莫明儿便能进城。到时一切都好说了。”

黛玉担忧之意却不减,“竟冲出去这么远?怪道人怎么找也找不着了。”

“幸而没找到,不然谁知道来找的人里头有没有潜伏的刺客,真遇上了,我们两个残兵可连一战之力都没了。”钟泽元倒是不以为意,“扬州人生地不熟,反不好行事。”

“金陵岂不更复杂?”黛玉闷闷地发问,“到底金陵是龙兴之地,鱼龙混杂。”

“这个倒不担心。”钟泽元不由有些好笑,“玉儿怕是忘了我是谁了?龙兴之地——不正是好地方。”

黛玉也笑了,“倒是忘了您这条小龙。”

钟泽元慢慢哄得人好起来,心头也是一松,适才黛玉哭着,实在叫他抓心挠肝的心都跟着疼起来了。

这会子见着人好了,便笑着道:“等我在金陵安顿下来,接你也来住几日好不好?”

黛玉似有犹豫之色,“这么老远,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叫玉儿独身赴约,老泰山也在呢。连上你母亲,索性你们一家子就在金陵团圆了。”

黛玉便有些松动,钟泽元见状,软了声气低低地哄道:“玉儿不想亲自来看看金陵城么?百年前先祖从金陵起兵得了天下,虽后来迁都神京,但金陵这里各色俱全,兵肃之气掺杂着秦淮艳景,自与别处不同。”

“我瞧见玉儿有一副前朝黄克晦的《金陵八景图》了,石城霁雪、凤台夜月,钟阜晴云、龙江烟雨……玉儿不想亲眼瞧瞧?”

黛玉是真的心动了,林如海和贾敏都是不愿拘泥在小小一方天地的人,少时夫妻二人也常带着身子好些的小黛玉近处逛逛,只是后来林如海独身在外为官,心疼母女两人便不曾带过去,见得少了。贾敏又不好自己带着女儿出去,后来有一个身子更弱的弟弟,便更不能成行了。

黛玉心中一直颇为遗憾,没想到这一年间一番进京回乡,路上倒看了不少景致,更勾起她的兴致来,此时钟泽元一提,便不可自抑地心向往之。

“知道了,你总这样回说话,会劝人。”黛玉脸上红扑扑的,但也没反驳钟泽元的话,默认了下来,“万事都等你平安了再说。”

钟泽元笑应一声。黛玉心疼他疲累,更不肯跟他说家里的污糟事儿了,只是劝道:“我瞧着扬州的官儿也没什么进展,倒是恐怕瞒不下去了,已经筹谋着如何脱罪了。”

“你劳累了这么些日子,好容易能找张床歇一歇,快睡罢。”说着,黛玉便忍不住眼眶又含了泪,钟泽元锦衣玉食,去哪儿不是前呼后拥,便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身边不少人伺候着,哪儿受过这样的苦楚,叫人想想,心里便疼得难受。

钟泽元也实在是累了,他白日还担着林如海的半边身子走路呢,适才跟黛玉说话儿还不觉什么,这会子慢慢阖了眼便瞌睡起来,不大会儿便进了梦乡。

梦中也不大安稳,不知是怕又见不着黛玉了还是忧心什么,这一宿口内只是喃喃地叫着玉儿。

只苦了林如海,第二日清晨起床时看钟泽元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实是不知该揍这个夜半还叫人家女孩儿闺名的登徒子一顿,还是欣慰似乎有个一心挂念着女儿的东床。

一向敏锐的钟泽元完全陷进了即将要同黛玉见面的巨大喜悦中,连林如海的脸色变化都没发现,爬起来兴冲冲地便往外走,“我去瞧瞧什么时候动身。”

徒留下林如海坐在床上纠结地瞪视他的背影。

这一宿睡得沉,钟泽元出来时已天光大亮,前院中停了一辆两轮儿的推车,李升正在车子前头忙活,拿一根粗麻绳绑着什么。车子上已经堆上了满当当的野味和木柴,却只填满了一边儿,另一边还空着。

“这么推着岂不偏沉?”钟泽元饶有兴致地绕了一圈,比划了两下笑着问李升,“推起来怕是一边儿沉一边儿轻。”

李升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回话,身后小桃儿就脆声笑道:“那不是还有个腿伤的大爷么!这儿说着离得城里近,可也得走上个把时辰呢,他一个老头子哪儿受得了——亏得还是你爹,你连你爹都忘啦?”

一席话说得钟泽元少有的尴尬,平常哪儿有人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同他说话的,再说了,纵是念着黛玉,林如海是他未来的岳丈了,毕竟中间还有个君臣名分隔着,天地君亲师,君尚在亲前,他也不会真的像儿子那样伺候林如海去啊。

“好了小桃儿,就你多嘴。去收拾几包干粮,今日夜里还不知赶不赶的回来。”李升突然闷闷地出声叫走了小桃儿。

小桃儿听着吐了吐舌头,赶紧回去了。

李升一壁忙着绑结实车上的柴火,一壁闷声道:“你们不是寻常人,我那妹子心性天真,看不出来。你们也别怪罪。”

钟泽元在一边看着颇不自在,他直觉这么站着不大好,但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就连这样的车他还是头回见呢!

听见这声,便笑道:“你也不怕我们是歹人。”

“不能。”李升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昨儿我看见了,你们的衣裳虽破烂,但料子是好料子,别说富绅老爷,便是官面儿上的人恐怕穿得起的也不多,我也就是在……”

“在什么?”钟泽元心头一动,的确,他身上的袍子虽然极近低调了,但也是宫里的上用内造的料子,这样乡野小民是不会认识的,除非……他是赵鳞提过的那个兄弟。

但李升这点子警惕心还是有的,他摇了摇头不肯再说,“没什么——我看着你们也不像是父子,主仆还差不离儿……”

他说着说着自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慢慢直起身来,皱着眉,“但说是主仆却又不大恰当,屋内的那位先生看着却又不像是仆从。”

“哦?怎么又不像了?”钟泽元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升,暗道这个汉子看着憨笨,实则心里只怕是精明得很呢。

自然是因为寻常仆从见人无非飞扬跋扈和畏畏缩缩两种,他却带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劲儿。李升心里暗想,却并不说出来,只摇头道:“就是不像罢了。”

他别过头去不肯再谈论这个问题,只道:“叫那位先生出来,吃了饭便要趁早走了。”

林如海倚在门框上听了个全,心里倒对这个李升颇为赏识,琢磨着,这也算有恩了,收个弟子也不错。

农家的早饭远称不上丰富,不过是几个顶饱的菜饼子罢了,小桃儿端出来的时候满是歉意,“夏日什么都放不住,若是冬天还能有昨儿剩下的肉吃一吃。”

钟泽元和林如海倒没什么怨言,这个时候还挑剔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

众人填饱了肚子,李升便让林如海在推车上坐,林如海知道自己腿脚不便,客气两句便也坐了上去。

如此,一行人连上李升不放心独个儿在家的小桃儿一共四个,老弱病残一应俱全,原本说着个把时辰能到的路,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时辰,赶到日头高悬,才看见了金陵城。

“嗳,怎么城门口儿多了这么多盘查的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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