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尽在·无名()
狄复的刀被毁了,他的道心随之破裂,却也因祸得福破了幻阵。
但这没有让他有半分喜悦,他的刀是刀道,刀客没了刀,道途如何还能完整,哪怕再重新铸造一把刀,他的道途也无法再继续了。
他真正缺的不是使用的刀,而是一颗圆满道心。
——他曾放下了自己的刀。
哪怕有千万种理由,他也不配再重新拿起刀。
何况幕后主使的手段不止这些,他让狄复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幻阵是圈套,但妻子孩子却是真实存在的,圆嘟嘟拥有他血脉的孩子,死在他刀下。
……
幻境之中,狄复被书月点醒,他再看周围,便觉得一切都十分陌生且虚假。
柳晴脸上的笑虚假,眼底的情愫虚假。
一切都是假的,是伪装。
狄复放下柴火,拿起了刀,柳晴下意识后退一步,觉得危险,维持着笑意:“狄哥,怎么了?”
狄复不语,挥刀斩断丝线,再一刀,撕裂幻境。
幻境轰然破碎。
天中,书月手捧观世书,轻轻翻到狄复的那一页,新的幻境,衍生而出。
【世有妖,无人拘束,为非作歹,食人血肉,欲圈养一城人为血食。
】
“老头,咱家还藏了一包耗子药,晚上我做顿好饭,咱们一块去了吧。”
白发苍苍的老翁听着老伴的,昏花老眼湿润,声音沧桑绝望:“你我七老八十了,死了也不亏,小淮还小,不能就这么办啊。”
老人家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才三岁!”
老妇人捂着嘴巴泪如雨落:“你当我不知道啊,天杀的妖怪!不干脆点死了就落到妖怪手里了……”
一个幼童吃力迈过门槛,哒哒哒跑到两个老人面前,抱着两人的手臂也咧嘴大哭起来。
门外的狄复茫然看着这一幕,轻叩房门:“老人家——”
陌生的声音将屋内老老小小都吓了一跳,但狄复一脸正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片刻后,狄复成功进了屋。
老妇人擦干眼泪,给他倒了碗茶:“后生是从哪里来的?你不该进来啊!”
她压抑不住发抖,不等他回答就继续道:“后生,这县城已经被北天妖王看上了,许进不许出,后生,你快走吧!快逃!”
“逃不掉的……”老翁在一旁绝望道。
狄复握紧了自己的刀,沉声道:“妖在哪儿?”
老妇人看了一眼他的刀,摇了摇头:“后生,那妖厉害,杀不了的,多少道长高人都死了,后生,你刚进来,应该有机会跑掉,快点跑吧。”
狄复摇头,重复道:“妖在哪儿?”
老两口继续劝说,却都劝不动,最后只得告诉他:“北天妖王就在县城以北的那座山上,还有两天,北天妖王就要来把我们都带走当血食了。”
他们又劝道:“后生,我看那妖怪就是故意的,想多骗点你们这样的高人过去,后生,你要是打不过就快点走吧。”
狄复点了点头,最后道:“老伯,多活一日是一日,孩子还小。”
高大英挺的青年大步远去,老两口怔怔看着,明明已经失望过一次又一次,却还是生出希望。
这一次,会成功吗?
半晌,老妇人问:“老伴,耗子药……还吃吗?”
老翁抱紧孙儿,低喃道:“再等等,再等等……”
县城已经被围困了四天,今天是第五天,几乎已经没有人试图跑掉,城门口,几只小妖怪模怪样,贪婪地盯着城内的人,巴不得他们出城,这样它们就有理由开荤。
狄复往城门赶,有人不忍心,开门劝说:“后生,别去,城门口有妖怪。”
也有人躲在门后瑟瑟发抖,一家人抱成一团相互汲取力量,亦或者绝望等死。
一座城,死气沉沉。
狄复一路走来,脸色铁青,怒火高涨。
城门外的小妖远远看到有人往这里走来,怪叫连连,直接扒着城门,口水直流。
狄复抬起手,一刀劈下,简简单单,绝不花里胡哨,如黑夜中划过的一道闪电,携带者狄复的怒火,迅速斩到小妖们身上,连带着城门,拦腰而断。
县城以北,北天妖王洞府。
巨狼前肢做手,头戴王冠,身披锦衣,脚踩长靴,不伦不类,举杯与群妖共饮,却在这时突然一顿。
坐在他下首的白狐狸眼尖地发现了它的异样:“大王,发生了何事?”
巨狼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又有高人来了。”
众妖听了不惊反喜,有不堪的甚至口水直流。
“又有血食来了。”
“那群高人的肉鲜美得很,吃一个顶百个普通人。”
“要是来的是个年轻人就更好了,年纪大了柴,小的没肉。”
“哈哈……”
唯独白狐狸有些迟疑:“大王,这回来的人很厉害?”
巨狼淡淡道:“有点本事,不过还谈不上厉害。”
幽绿的眸子转了一圈,停在席上一只巨大豹子身上:“豹将军,这次由你出战。”
豹将军捧着一颗脑袋,吸溜两下喝了个精光,一把抛开,大声道:“是,大王!”
其余众妖失望地嘘声,有和豹将军交情好的还不忘吆喝:“豹兄弟,你吃心别忘了给兄弟留条腿!”
豹将军哈哈大笑:“呸,就一个人,还不够本将军啃的!”
它大笑着离开,众妖又继续喝酒吃肉,没过片刻,首位上的巨狼脸一黑,一下子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大王?”
众妖们霎时噤若寒蝉。
巨狼站起来,他的狼身足有五米高,阴森森道:“小的们,豹将军死了,谁愿意出战?把那人心挖出来,给本王下酒!”
众妖皮毛一紧,仿佛又回到了遭遇厉害高人的时刻,没一个敢说话的。
“嗯?!”巨狼反问:“都不愿意?”
它嘴巴大张,腥臭味扑面而来,坐在它下首的白狐狸勉强笑道:“大王,豹将军的本事可是大王亲自教的,小的们可比不上。”
巨狼似乎若有所思,片刻后轻轻点头,“一群废物!”
众妖们不敢说话,生怕它更加生气。
“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不等众妖门露出喜色,巨狼道:“群妖开路!”
这是要让他们一起去。
白狐狸抢在众妖们之前道:“是,大王!”
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们你推我攘,黑气滚滚,狄复与他们遭遇时,众妖们吓得退后好几步,还是身后巨狼一声冷哼,众妖们才抖着腿站定。
一个照面,众妖们就知道豹将军为什么会败了。
狄复一路蓄势,此时气势正盛,刀气如潮,只待一招劈下,便可势如破竹,劈山分海不在话下。
白狐狸出列叫阵:“兀那汉子,你是何人?敢来北天妖王面前放肆!”
传说天界有南天门,巨狼居于北山,便自称北天妖王,意为北天之主,可与天界比肩。
狄复抬眼望去,眼中杀意几如实质,一言不发,抬手便斩。
汹涌刀气连绵不绝,一连斩了十几个妖怪威力都没有半分减弱,朝巨狼面上斩下。
在巨狼眼中,这一刀好似阎王当面,别说它没见过几把刀,就算有,又有几人能与狄复相比。
这一刻,所有的神通法力被它一股脑使出,却通通无用,在这一刀面前好似纸糊一般,轻易被劈成两半。
就在巨狼以为自己要死在当场的时候,刀气倏忽减半,一半仍旧朝巨狼斩去,另一半却分化成无数细小刀光,斩杀簇拥着巨狼的小妖们。
从照面到如今,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北山之上大小妖怪们便死了大半。
巨狼伤口从眼角路过嘴巴,一路延伸到心口的位置,皮肉翻转,腥臭血液嘀嗒落地。
幸存妖怪们吓得魂飞魄散,狼狈逃窜,狄复不作理会,这片刻功夫,它们又能跑多远。
……
深夜,老翁与老妇人难以入眠,中间躺着孙儿,老两口低声说着话,叙着往事。
忽然间,有人轻轻敲响房门,说话声戛然而止。
老妇人身躯轻颤:“老头子,会不会……”是那些妖怪。
老翁摇头,翻身坐起:“应该是人。”妖怪哪有那么知礼。
他们不敢点灯,唯恐灯光引来妖怪注意,只就着月光摸索去开门,门一打开,血腥气随着夜风吹进来。
老翁手一抖,不等害怕,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老伯,是我。”
“后生?”老翁迟疑。
“是我,”狄复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老伯,北山上的妖怪都被我杀死了,老伯明天可以通知百姓,没事了。”
老翁张大嘴巴:“妖……妖怪都……都死了!”
他惊讶的声音传出老远,屋里的老妇人也听到了,来不及披衣便赤脚跑了出来,望着狄复怔怔道:“后生,你说什么?”
狄复道:“北天妖王死了,妖怪尸体不能久留,我已焚烧了,百姓们若不信,可到山上查看。”
他说完,也不久留,转身离开,老文和老妇人都没来得及叫住他,夫妻二人看着对方,还是不敢相信。
“都……都死了?”
不止他们夫妻不信,其他人也不敢相信,但总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求证。
“反正都是死,”有年轻人一抹脸,对街坊道:“我今天要是没回来,那就是假的,要是回来了,街坊们可得给我记一功。”他苦中作乐。
城里众人齐聚,都在等待年轻人的消息,不敢出门的也都坐着门后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半天后,有声音隐隐传来。
“妖怪死了——”
“怪死了——”
“死了——”
年轻人跑进城,扯着嗓子喊到声嘶力竭。
城中,家家户户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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