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我们果真是自欺欺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看到几个林府的仆人提着灯笼向我们走来,我和慕雪本就穿着夜行衣,此时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慕雪正准备带我逃走,没想到一个仆人客气道:“两位小姐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说着,一边替我们照明,一边请我们进林府。我和慕雪尴尬地笑了笑,只得跟着他们入府。
一到大厅就看到三个和我们一样打扮的君逸他们,原以为他们被五花大绑捆在大厅里,没想到他们却被奉为上宾,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茗,吃着小点心,完全不是被瓮中捉鳖,反而是高朋在座嘛,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对这位林老爷肃然起敬了,对待硬闯府邸的人都能如此宽容,看来绝非十恶不赦之人,反而应该是大仁大义之人。这样想着,难免对这位林老爷充满了好奇,大方地抬起头来,看看这位林老爷的庐山真面目。
果然他并不像那些作奸犯科的无良商贩一样是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庸俗之人,恰恰相反,他身材适中,尽管身着华贵布料,眉宇间却有一种不愿沾染铜臭味的文人气息,长得也还算一表人才,以外貌看来,最多也就三十岁,不过眼眸中总是有一丝难掩的哀伤神色。看我们进来了,他放下茶盅,热情道:“二位小姐请入座,若有冒犯,还请原谅。来人,给客人来奉上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们还礼道:“多谢林老爷。”我在君逸的下手位置坐下,慕雪没有落座,站到了沁馨身旁。
林老爷望向慕雪诧异道:“姑娘为何不入座,若怠慢了客人,林某是在罪过。”慕雪解释道:“林老爷太客气,奴婢不敢,我家小姐在此,奴婢站着就可以了。”林老爷看了看沁馨,心领神会,没再说什么。沁馨为了不博了林老爷的面子,对慕雪道:“既然林老爷如此说,你就坐下吧,千万不可辜负林老爷的一片心意。”慕雪乖乖地在沁馨身旁坐下。从这一点看来,这林老爷毫无门第阶级之见,着实是个值得赞颂的好人。
这时,璟瑄赔礼道:“今夜之事,我等多有冒犯,还请林老爷见谅。”林老爷悠然道:“林某知道诸位并无恶意,林某也料到诸位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在此等候诸位。”璟瑄有点不好意思,自责道:“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不然不会出此下策,我们真的很惭愧。”林老爷大度道:“林某也难辞其咎,倘若今日诸位到访之时,林某肯出面如实相告,相信诸位也不会如此了,照理说来,林某才是罪魁祸首。”
君逸也难为情道:“林老爷不用自责,一切都怪我们莽撞行事,该道歉的是我们。”看他们来来回回地赔礼道歉,完全跑题了,我只好将他们引回正题,制止道:“三位就不要互揽罪责了,既然林老爷不责怪我们冒犯行为,那小女子也就不再一位道歉了,否则显得虚伪了,请恕小女子冒昧,其实我们是有事想请教尊夫人,不知林老爷是否应允。”林老爷突然黯然神伤,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的那层难以抹去的哀伤更加沉重,如同锥心之痛,弄得我都不忍心再问下去。
林老爷缓了一会儿,笑着赔礼道:“各位见笑了,林某失礼了。实不相瞒,贱内在五年前突患失心疯,我访遍了各地名医,都束手无策。别说过往总总,就连林某她也不认识了,终日不是呆傻无语,就是独坐流泪,林某实在是无能无力、爱莫能助。”原来门口的守卫果然没有说谎,只是我们不愿接受这个现实罢了。我不罢休道:“倘若林老爷不反对,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尊夫人呢?就算不能如愿以偿打听到我们想要的消息,我也想见见二夫人,照辈分算来,她还是我的师姐呢!”
林老爷诧异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小姐与贱内还有这层渊源。这样说来,小姐是当今武林盟主慕容正英的千金了。”我本不想搬出我爹的名号来,既然说出来了,也不好隐瞒,只得不好意思道:“正是小女子,小女子叫慕容语凝,让林老爷见笑。”林老爷高兴道:“没想到今日得见慕容小姐,实在是乐事一桩。各位若不嫌弃,就在鄙府小住一段时日,让林某尽尽地主之谊吧?”我们五人互看一眼,君逸不客气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叨扰林老爷了。”林老爷亲切道:“既然大家都已认识,林某叫林若飞,应该虚长诸位十几岁,如果大家不嫌弃,就加我林大哥吧!”
我赶忙回答道:“怎么会呢,我们求之不得呢,林大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沁馨小姐,这位是王璟瑄,沁馨小姐的未婚夫婿,这位是尹君逸,是我爹为我挑选的未来夫婿,另一位是慕雪,沁馨小姐的左右手。”林若飞狡黠道:“原来如此,几位气度不凡,绝非凡夫俗子,今日得见,林某荣幸之至,真是相见恨晚。”璟瑄客气道:“林大哥客气了,林大哥器宇轩昂、经商有道,结实林大哥,也是我们的福气。”
又是一番寒暄客套,终于林若飞意识到天已经很晚,才吩咐下人道:“带几位贵客回房休息,好生伺候着,切不可怠慢了。”仆人应诺到,带领我们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就看见仆人们将我们放在客栈的行礼拿进了林府,我刚好从房中出来,见到林若飞正吩咐仆人将东西搬进来,不要惊扰我们。我心情大好道:“林大哥,你真贴心,想的太周到了,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林若飞很受用道:“慕容小姐谬赞了,这些事林某该做的,不敢居功。”我不依不饶道:“林大哥,你就不要自谦了,不但让我们好吃好住,还如此周到,真是无微不至,有大哥若此,真是我们三生有幸。”我也知道自己夸得有点过火了,林若飞不好意思道:“慕容小姐,不要再夸赞林某了,林某受之有愧,无地自容了。”
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不好再厚颜无耻地一味吹捧,只是责怪道:“林大哥,我都叫你林大哥了,你就不要叫我慕容小姐了,叫我语凝好了,他们都是这样叫的。”他爽快道:“好,语凝,以后就叫你语凝了。”这时,他们四人也从房里出来了,见我们详谈甚欢,凑过来询问道:“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我故意道:“秘密,不告诉你们。”君逸不屑道:“不说拉倒,本公子不稀罕知道。”沁馨更是一脸嫌弃,她一定又认为我在招惹林若飞,不过也难怪,在封建社会里,哪个女子敢这样大大咧咧、堂而皇之地与男子相谈甚欢,所以,本姑娘不跟你一般见识,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接着,林若飞盛情款待我们,招呼我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因为惦记着霍家的后代,我冒失道:“林大哥,我们可以去看看我师姐吗?”林若飞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昨夜已经答应让我们见二夫人,尽管看出了他的为难和不情愿,但他还是善解人意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已经答应你们了,林某就不会反悔,你们跟林某来吧!”
林若飞带着我们向西厢的房屋走去,一路上雕栏玉砌,翠竹环绕,曲水流觞,藤蔓缭绕,香气氤氲,天籁袅袅,一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感觉,如此景色怡人的地方,居住者一定也是清新脱俗的世外仙姝。屋舍名唤湘竹轩,让人不禁想到娥皇女英泪洒潇湘竹的故事,或许,此名的由来与此大有渊源。
在翠竹深处,一位瘦弱的女子正低眉颔首,以手临溪凭栏,如泣如诉,让人不禁萌生怜悯之情。看着她娇小单薄的身影,我作为一个女子,我都想上去抱住她,以自己的臂膀呵护她,可以想象,林若飞在这五年里是多么的无能为力,多么的无助与煎熬,如此佳人,近在咫尺,却有恍如天涯,这该是一种怎样的辛酸与悲凉,恐怕只有林若飞自己才知道。
在看到女子的那一刻,林若飞的身体微微一颤,显而易见,他完全是靠着意志力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跌倒,他渐渐地放慢了脚步,似乎害怕自己一旦疾步向前,就会惊扰到伊人,伊人便会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们也不好催促,也放缓了脚步,静静地亦步亦趋,不敢越雷池半步。
然而,伊人还是被我们惊扰到了,她害怕地缩紧身子,躲在青石桌凳之后,不敢抬头。林若飞看到伊人受惊,箭步如飞,瞬间温柔地扶起伊人,问声细语道:“湘竹,别害怕,若飞在此,没人会伤害你。”然而,没想到的是,伊人完全不领情,用力推开他,害怕道:“你走开,你是坏人,我不想见到你。”在她抬起头的那一霎那,我们终于看到了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