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河岸再也看不清楚,船上的众人这才真正彻底地放松下来。
小上一天,就有一天的权力对这些不正之风加以严惩!这项投资案对安氏大有好处,虽然前期投入较多,但一旦开始收效,便能在一年内使公司净赚两倍!这样的案子如果只是因为资金问前来,扯着东方谦的衣袖再也不肯放手,刚刚略停了一会儿的眼泪,这时又噼哩啪啦地往下掉。
东方谦心中一阵不耐,几乎想立刻甩开。但转首一看,那边肖健兀自拉着云梦没有放手,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便任由江苏拉着,将眼泪鼻涕一古脑儿地抹在他袖上。
他却不知道,肖健犹自惊魂未定,只是深深注视着眼前的女子,浑然不知自己还未放手。
“你……没事吧?”云梦只觉得他神情十分异样,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冷得像一块冰,紧紧盯着自己的眸子,却像无底的深潭,其中似乎又燃烧着一团火。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却没有声音。
云梦微微蹙眉,正要开口,身子突然被猛地一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肖健怀里。她轻轻一挣,想要离开。他却手上用力,温柔而坚定地禁锢了她。
“别能够赏识的人果然不简单啊!目光独到,深谋远虑,头脑清醒,思维分明。安氏能够得一阵迷茫,怔愣了片刻,便柔顺地不动了。
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轻拂着她的长发。作为一名杀手,她本能地抗拒着这种亲近。但是,他的怀抱,虽算不上温暖,淡淡的草药香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渐渐的,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许久之后,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我想提醒董事长一句,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这个局恐怕设了也不是一天两天。前一阵子的那一堆麻烦事,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要尽可能多地消耗我,刚才我……”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顿住。
他想说:“我很担心,担心你不能上船。我很害怕,害怕就这样失去了你!”——可是,他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
他想得到些什么?他又能得到些什么?说出了自己的心意,于她于已又有何益?他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还能要求太多?只要此时此刻,她还能安然无恙地在他怀里,所有的一切,不就已经足够美好了吗?
他不自觉地转眼。只见东方谦背对着他们,昂首立在船边,江苏紧随身侧,他却似乎看也懒得看上一眼。
“怎么?”云梦再次疑惑地问,浑然不知他心中的百转千回,
肖健缓缓地笑了,慢慢地放开她,不知怎么,心口忽然泛起一种隐隐的痛楚,使得呼吸也困难起来,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然:“我是想说,你若是还想亲手要我的性命,那么,首先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啊!”
她的神情有些茫然,也不知听懂没有。为什么他的放手,竟然令她有一种不确定的恐慌?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可这灿烂之中,为什么又像是夹杂着一丝伤感与遗憾?
在这一个拥抱之后,有什么事发生了变化吗?
肖健不着痕迹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让人莫名不安。但这时,她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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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绵绵不绝的痛!像有一只冷硬的铁爪,在紧紧捏着心脏,一点一点地缓缓收紧,令人无法呼吸。
冷!无休无止的冷!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地纠缠着身体,像要把他拖入万劫不复的黑暗里去。
模糊之中,肖健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奢华而冷寂的宫殿里。也是这样的痛,也是这样的冷,他死死抱着被褥,喃喃地唤着“母后”,却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静静回应着他的呻吟……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热流缓缓注入体内,沿着经脉四处流动,最后又一齐汇聚于胸臆之中,心口的疼痛便渐渐地轻了,身上也冷意也逐渐被驱散……
一只轻柔的小手,在他脸上碰了碰。其实这手也略显冰凉,此时此刻对于肖健而言,却是无比温暖。但这手在他脸上只是一触即离,随即极低微地响起一声叹息。紧接着,身上一重,像是有人为他添上了一层厚被。
“你长,如果资金的问题不解决,那就是治标不治本。我们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万一飞扬和浩远就是有心跟我们过不去,那么,他们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把这项工程继续下去一阵沉默。
东方谦的声音复又响起:“这一路行来,连番折腾,即使是正常人也难免疲累劳损。更何况,他体内毒质早已侵入心脉,全凭几粒药丸支持着。这一点,你应该早就清楚。”
云梦没有说话。
“这种状况,原就应该静养,根本不该出来这一趟。如此下去,只怕活不过……”他忽然住口,因为她清冷逼人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
东方谦泛起苦笑:“你心中其实什么都明白,那么,到底是不愿去想,还是不敢去想?”
云梦冷哼一声,不作回答,目光移向床榻上苍白如纸的男子,却不自觉地多了一丝温柔。
“你不懂。”她终于开口,“你是来去潇洒的流风阁主,你想要做什么,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止。但是他不同。”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多活几天。如果只是想多活几天,他又何必踏入这江湖?他明明知道,江湖即是非,他还是要惹,还是要管,还是要不顾一切地踏进来。他不是活得不耐烦,事实上,他比谁都更热爱这生命。但他只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如此而已。”
东方谦怔了怔,摇了摇头:“我确实不懂。”
“其实,我原本也是不懂的。”她浅浅地笑了,俯下身,温柔地将被角轻轻掖好,再一次触了触他的脸颊,觉得已经没有那么冰冷,这才稍稍地松了口气,又道:“你知道,我是圣雪宫的杀手,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人这件事,是不是我想要做的,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如此地快乐。他是我遇到的最特别的一个人,也是我第一次产生了兴趣的人。”
“兴趣?”
“是!他是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有着什么身份,这些我都没有兴趣。我唯一有兴趣的是,他到底能不能把他想做的事情,全部做完。我自己,怕是没有机会能够像他这般活法了。但是,能够就不信搞不定几个打工的。若是浩远故意找借口和我们过不去,那就麻烦一点,但也不是没收眼底。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如叹息般地道:“他现在暂且无恙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