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健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子在轻轻地摇晃。略略睁眼，入目是一间小小的船舱，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船上，此刻只怕还未上岸吧？
舱里一灯如豆，满满一室晕黄的灯光。稍一转头，便看到那女子支颐坐在床边，微微闭着眼，神色安然，像是睡得正沉。
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一番对话，心中蓦然涌起一阵难言的感动。相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多话。他与她明明是来自不同的世界，明明完全是不同的两类人。他却不知道，原来，她已经这样懂他。
船舱里没有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船身悠悠晃动，偶尔有波浪拍打船身，发出轻柔的响声。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许久，觉得自己短暂的生命里，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快乐美好。原以为，早已看淡得失，到了此时，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想要得更多。这一时刻，他竟有了奢望，奢望时光能就此停留，奢望这份平安喜乐永远地维持下去。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奢望？
忽然，她长长的睫毛掀了掀，缓缓地睁开眼。对上他温暖柔和的眼神，她有片刻的发怔，随即眨了眨眼，眸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再次同时道：“我……”
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有了些尴尬，于是急忙各自转开眼。
过了片刻，肖健轻轻地笑出声来，云梦嘴边也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你先他的目光又移向景鹤离去的门口，眼神变得有点飘忽，过了很久，才低低地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很像……”，像是放下了心，再次摇头，只是微笑。
肖健看得怔忡，她笑起来，原来真是这么好看，像是一缕阳光，破云而出，瞬间照亮了无边的雪原。倘若摘下脸上的面具……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着她发愣，但她却是第一次在心头泛起了微微的喜悦。这喜悦令她心里发痒，脸上发烫，忽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猛地站起来，走开两步，别开脸问道：“你……饿不饿？”
“啊？哦……是，是有些饿了……”肖健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倒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捉住一般，也急忙移开目光。
云梦轻轻“嗯”了一声，匆匆丢下一句：“你等等。”说着，逃也似地开门出去。
肖健偷偷瞥了一眼，只见门外一片漆黑，想来此时还是深夜。
她很快便回转来，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床头。像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轻声解释道：“你已睡了快一天一夜，这他的目光又移向景鹤离去的门口，眼神变得有点飘忽，过了很久，才低低地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很像……”。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所以一直热着。”
“辛苦你们了。”肖健微带歉意，苦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身子太不争气，却还要拖着你们出来，实在是……”
“这也没什么，”她淡淡地道，“只是现在走水路，船上只有些简单的食物，你先将就着些吧！”
亏得她竟然还想着食物合不合他胃口，肖健心中感动，嘴上却叹道：“唉！现在已经饿得半死，不将就也只得将就了。等过两天上了岸，我再大吃一顿，补回来就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想支着身坐起，不料，这一动才发觉，身上竟是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他不禁苦笑，怎会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忽然，一双纤纤细手托在他背后，轻柔地扶住了他，随即，他便靠在了一个柔软的身躯上。淡淡的馨香，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心头顿时一阵狂跳。
云梦在他身后塞了一床软被，这才放开手，扶他倚坐在床头。看了一眼他脸上忽然涌起的两抹绯红，她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舒服么？”
“啊……没，没事……”肖健掩饰道，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更红了。
“真的没事？”云梦疑道。
“呃……没事没事，我，我就是饿得狠了……”他不自然地笑。
“哦……”她仍有些半信半疑，却不再追究，端起碗，舀起一勺，吹凉了些，送到他嘴边。他急忙张变得很复杂。江辰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威风了半辈子的黑道巨头脸上，仿佛闪喂，一边问。
他含糊地应了两声。
“虽然你一直服药，但自遇上我之后，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这才会发作。”她淡淡地道，“再这样下去……”
几口热粥下肚，身上顿时暖洋洋的，肖健咽下一口粥，抬起眼来，眸子里光芒闪烁，笑着道：“我明白。你们是不是想上崆峒山去？”
云梦手上稍稍一顿，又继续舀起粥喂他：“是。”
“所以，你们才没有直接渡河上岸，而是顺着黄水河走水路么？”
“是。”
肖健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当年崆峒派青灵子还没做掌门的时候，受到派中其他人排挤，遭了诬陷，险些被逐出师门。是东方玉楼帮他洗清冤屈，后来才能顺利得了掌门之位。东方谦若是上崆峒去，青灵子没有理由不偿还这笔恩情的。”
云梦将手中空碗放下，睨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肖健眨眨眼：“你真当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混江湖么？出来之前，至少得先做点功课吧？”
这时他没有束发，黑玉般的长发如流云般从双颊两侧直泻到腰间。脸色苍白，衬得眉色和眸色都像墨染一样。容颜清俊如雪，嘴角似笑非笑，虽然是在病中，但斜倚在床头的神态，慵懒闲雅，看起来竟比女子还美上几分。
她心头一跳，很快别开眼：“这两天走水路，正能让你休息一下。待上了崆峒，无论如何也要歇上一天才走。”
“可是，流风阁那边……”肖健蹙眉深思。
“流风阁壁落到了已经离去的人身上。半晌，他慢慢地转过头来，江辰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见到他的眼神不禁怔，只是凝眉道：“但倘若寻龙玉确实在流风阁呢？况且，若是真的没有寻龙玉，这些人因此丧命，岂非更加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