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凝发现自己有孕的时候,是一个秋天落叶的下午。
她一个人在后花园里赏枫,看着血红的枫叶心中萧瑟,便要菱角推她荡秋千散心。谁想到突然自己头晕目眩,手松开了秋千绳跌到了地上,裙子下头溢出血来,昏迷了过去。
众人急急把她拥到榻上唤了高太医来诊治,高太医说是喜脉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这孩子才一个多月,不稳当的时候,做母亲的又摔了。高太医说胎像不稳,较难保全,要钟凝卧床静养,一步不能动,过了三个月说不定有转机。
薛焘喜得不成,连连问高太医这胎到底有没有事,要怎么保养,是男是女,问得高太医很是无奈。
“王爷大可放心,只要好好保养,这一胎还是保得住的,不过是怕王妃躺不住而已。况且王妃身子是易滑胎的体质,以后要多注意,不能劳累、情绪波动,更不能把持重物。至于是男是女,王爷会心想事成,得一位小世子。”
薛焘喜不自胜:“能保住就好,能保住就好,她没事就好。我也不是非要一个儿子,只是想知道男女,好准备出生之后的襁褓和小衣服,是男孩准备木马木剑,是女孩儿准备拨浪鼓和花绳儿。”
说的众人都笑了:“王爷自己还没养过孩子,就说的头头是道的了。这些话倒也没错,可见王爷拳拳爱儿之心了!”
又是热闹又是庆贺,众人都散去只留下薛焘和钟凝时,薛焘看到了钟凝脸上的抗拒:“凝凝,怎么了?”
钟凝道:“这孩子我不要。”
薛焘不可思议地看着钟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扑到她跟前,生怕她突然起来,把孩子弄掉了似的:“答应我,你必须要,必须要!虽然艰难些,可总有保下来的可能,你别怕!”
自己只能再活十年了,她这身子的脾气,又一直是难留孩子的,安知这一胎不要了,往后还有没有可能?如果再也怀不上孩子,他死了以后她又该怎么办,有什么依靠!
钟凝淡淡地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留不住,我是根本不想和你有孩子!”
薛焘愣住了。
许久,他坚定地道:“这一胎,你必须留住。我知道你是想起了熙儿,我薛焘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上辈子的悲剧,这一世不会重复!我会保护好你和你的孩子。”
钟凝冷淡地道:“我不相信你。”
薛焘看着钟凝,喜悦的狂热慢慢冷淡下去,但另有坚定不移的信念从心头升起。
“我说过,这个孩子你必须生下来。你不愿意,我也总有办法让你愿意,丞相府你的家人们都还在,我想你总不会也放下他们不管!”
钟凝青丝披散,绝望地看着薛焘。
她不能,他会一辈子握着她的把柄,她不能。
薛焘放柔了声音:“凝凝,算我求你,求求你生下这个孩子来,将来还有个伴!上辈子我们生疏了,是因为孩子的事是你所求,这辈子是我,是我求你生下来!我再也不会那样,你不要心存芥蒂。求求你……”
钟凝看着薛焘,心情复杂。
真的,也不是喜欢,也不可能再喜欢。有时候这个男人露出本性里的执拗自私的时候,她还是会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抗拒。
可到底也有些事情变了。他会勉强自己凝聚耐心听她的话,会为了她而让步,会说软话,会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她只能说自己放下了,很多恨意都放下了,她也没办法再喜欢一个人,但也可以和他相敬如宾地过日子。
“好,我答应你。希望你善待我的家人。”
就这样过下去吧,她想。不好也不坏,平淡如水的日子,这般相处。
……
十月怀胎,钟凝生下了孩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依旧起名叫熙儿。
薛焘请旨,册封了这个孩子为世子,从牙牙学语开始亲手带着,参与育儿的一点一滴,不再不耐烦。
钟凝看着男孩儿和上一世熙儿一模一样的面容时,也感到了内心的安慰。
京城里人都说,秦王妃是满京最幸福的妻子,秦王是京城里最宠妻的男人。凡秦王妃想要,那怕是天上的星星,秦王也要想办法为王妃去摘。
十年之后。
薛焘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
“凝凝……”
“我在。”
钟凝坐在床前,淡淡看着薛焘。
“下辈子……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薛焘说完这句话,慢慢合上了眼睛。
钟凝凝视着男人再无声息的面容,冷硬了十年的心,终究还是疼了一下。
下一世,她还会想遇到他吗?
也许还会吧。
那一定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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