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当高湛睁开眼睛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突然,他想起昨日是自己的大婚之日,残存的记忆慢慢浮现,他记得昨日是拥着情儿入眠的,可是情儿根本不在,难道…他慌忙将目光转向身边人。该死,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什么?!看着身边正在酣睡中的胡玉盈以及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高湛莫名的气愤起来。他高湛想要的女人不是她,虽然他极力克制,却还是在醉酒状态下碰了她。他坐起来,琥珀色的双眸中尽是悔恨和怒意,如瀑青丝随着他紧促又沉重的呼吸微微晃动,晨光照在他英俊又邪气的面庞上,他穿好衣服正准备离开着是非之地,一双手却突然从后环住了他的腰,接着,胡玉盈娇滴滴的贴在他后背上,轻柔地说,“相公起这么早是要到哪去?”
高湛威力感觉一阵翻滚恶心,冷冷地说,“我还有要事相伴,就先不陪你了。”他用力地掰开胡玉盈的手,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只留胡玉盈一人在床上发愣,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变得这样快,好想昨夜给她温存与柔情的是另一个男人。
“可能,他是真的有事要办吧。”胡玉盈喃喃地说。她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不幸的开始,因为她的一己贪恋,不仅毁了他的幸福,也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但不幸一旦开始,也终会以悲剧落幕。
洛阳军营
“报—”一大早,哨兵就在营帐外喊,惊得我一下子坐起来,而长恭早已洗漱完毕。
“何事?”长恭恢复了平日的沉着。
“高将军,周国大军已经渡过黄河了!”帐外士兵大声说,但仍掩饰不住心中的颤抖。
“什么?!”我大惊。
长恭沉默了一阵,镇定地说,“传我命令,速速列队出征!”
说罢,他向我走来,温柔地说,“音儿,今日一战,你莫要离开我半步,明白么?还有…昨夜的事,很抱歉。”
本来一听说要打仗,我异常兴奋,可他后半句话却让我生生憋了回去。我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夏日的暖风敲打着大地,阳光灼伤着大地,两国军队气势磅礴,如两虎相争,各不相让。空气迅速升温,每个人心里都紧绷了根弦,一触即发。我看了一眼身边的长恭,银色铠甲下俊美的轮廓衬着碧天,美得纯粹。他紧握长戟,神态淡定自若,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又凛然有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王者气息,不容侵犯。我知道,现在拼得不是能力,是定力。再看看军队里的战士,除了赵副将有些慌张以外其他人也都是一脸严肃,气宇轩昂,毕竟不会有人愿意拿生命开玩笑。
这一次,周军又见是这‘玉面修罗’领战,没有一个再敢胡言乱语,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还是有不知好歹的在对他的面容议论纷纷,整个战场的严肃全被这几个人的讥笑打破。我知道长恭厌恶那些把他归咎为女性一列的人。我有些担心他,在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鲁莽,何况又是敌强我弱的劣势,在这关键时刻更是不能冲动。
“长恭…”我叫了他一声,他侧头对我微微一笑,似乎在对我说,放心,我没事。
我也对他点了点头。
就在两国势力绷得正紧的时候,突然听到周军里有人大喊:“不好了,我们的营地失火了!”顺着方向望去,在周军营地的方向果然是浓烟滚滚,一团团浓烟像饿狼一样直冲九霄,不出所料,周军立刻大乱。营地失火,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供给都将断绝。少顷,马蹄声从周国军营的方向纷至踏来,战鼓雷鸣,远远地望见大批齐军向周军逼来。长恭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完了!如今营地失火,我们又被敌军包围,这下死定了。”不知是哪个胆小的士兵大喊,这正中了我军的下怀,此时的周军就如一盘散沙。在这关头,只听长恭高喊一声,万箭齐发射向周国,交战开始。
混乱中,我一直跟在长恭身边,他寒光一闪就是一条人命,鲜血溅的到处都是,而我则不同,我只是打退敌人,并不杀他们,因为他们也曾是我的乡人,岂是说杀就能杀的?!不过我一直没有忘记在人群中搜寻宇文护的身影。不知打了多久,我感到精疲力竭,拉住缰绳喘着粗气,根本没有注意到向我飞驰而来长枪。
“砰”的一声响炸开在我耳边,我才猛地注意到长枪的距离不足我心房一寸,长恭及时拿长戟替我挡了回去,没有丝毫犹豫的戳穿了想刺杀我的人的心房。
“音儿,是不是累了?”长恭一遍杀敌一边担心的问我。我冲他摇了摇头,“不要管我,专心战斗!”
“你乱说什么?!我怎能不管你?!”他冲我大喊。我刚想说话,眼前就滑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宇文护!
此时周军已经败得狼狈逃窜,我不顾长恭的大喊,长鞭一扬就像宇文护的方向驶去。宇文护,我等你等了好久了,今天就准备拿命来吧!我咬牙切齿的说,全然不在乎已经冲进了周军列队。
“音儿!危险,快回来!”长恭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我的耳际。
“快看,有个齐军冲过来了。”一个周国士兵大喊。
“杀了他!”其他人一起向我冲来,我不停地从背后的箭篓里抽出箭射向他们。
“宇文护,拿命来!”我冲着宇文护大喊,不过他根本没认出我来,只是一个劲的抱头逃窜。
周国的士兵将我团团围住,眼看宇文护离我越来越远,我疯了似的往前冲,一支长枪向我眉心刺来,我一个转身躲开了,但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没等我站起来,周军的长枪便一个个向我刺来,就在我完全绝望时,突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音儿!”是长恭,他来了,接着就是乒乒乓乓金属相撞的声音,我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长恭将我拉上马,双臂紧紧护着我。
“抓紧我。”他低声说,我紧紧抱着他,脸贴在他胸口,听得到他狂跳不止的心跳。
接下来他每一次挥戟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还是打退了那些周军。
正当我们准备冲出去时,一支箭迎面而来。
“音儿,趴下!”他最后冲我大喊,一把将我推开。
“长恭!”我转身抓向他,却只见他面色惨白,时间仿佛一下定格在此,我呆呆的看着他,血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溢出,那支箭赫然插入他心房的位置,血,滴落在我的手上,像一朵朵红梅,红得刺眼。
“音儿…”他无力地叫了我一声,然后一头栽倒在我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我心里蔓延,我突然很害怕我会失去他。
“啊—”我疯了似的大喊一声,反身将他搂在怀中,拿过他手中的长戟,毫不留情的刺进射箭人的胸膛,此刻我恨不得将这些人千刀万剐,撕成碎片,我再也不手下留情。
终于,在我身中数刀之后,将长恭带出了重围。此刻我忍住钻进的疼痛,一刻也不敢歇息,直至齐国军营。我眼前一片血红,一头栽倒在地。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但任凭我怎么努力,四肢就像是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我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魏鹏忧虑的眼神。
“音儿,你总算醒了。”魏鹏高兴地说,“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可是我根本无心听他说话,我吃力地抓住他的手臂,问:“长恭呢?长恭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一瞬间凝固,我的心咯噔一下。
“快说啊,长恭怎么样了?!”我着急的大喊,刚一用力,便使劲咳嗽起来。
“音儿你先不要急,先躺下。”他扶着我的身子。
“魏大哥,求你告诉我,长恭怎么样了?”我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音儿…高将军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此时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推开他立刻跑向长恭的营帐。
没有醒过来是什么意思,是暂时昏迷了还是永远都不会醒了?!长恭,求求你,不要有事,如果你走了,我就要内疚的活一辈子,求你,别走。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我踉踉跄跄的冲进他的营帐,只有大夫在屋内徘徊。
“大夫,长恭怎么样了?”我慌忙抓住大夫的手。
他先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样了,求你告诉我啊。”我跪倒在他面前。
“音儿,你身上还有伤,快起来。”魏鹏也冲了进来,一把扶起我。
那大夫叹了口气,说:“高将军中的箭离心脏不足一寸,幸亏是偏离了一点,不然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了。”
“那这么说,长恭是没有性命之忧了?”我像是得到了一线希望。
“也不是,高将军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老夫刚刚为他拔了箭,还需要静养几日,至于什么时候醒过来,老夫也不好说啊。”
他的话让我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如果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我踉跄的走到他床边,面无血色的他依旧是那么美好,美好的让人不忍触碰,眼泪滴落在他的脸颊。
“大夫,魏大哥,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在这陪他一会。”我淡淡开口,已是下了逐客令。
魏鹏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二人走后,我轻轻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抚过他的眉心,高挺的鼻梁,冰凉的薄唇,依旧是那么精致。
“长恭,你说要带我回邺城好好照顾我的,所以现在,求你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