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社里突然走出一彪形大汉,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一人顶我们倆,就像一尊门神一样挡在我们面前,弘晖往左他往左,弘晖往右他往右,搞毛啊,这是找茬是咋的。弘晖的脸早就阴云密布了,我怕他一生气说出什么出格话来,这可不是咱贝勒府的一亩三分地,赶紧一抱拳:
“兄台,麻烦行个方便,让条路。”
“去去去,今儿这场子我们爷包了,闲人莫进。”
这是说话么,这简直是轰苍蝇啊,别说弘晖这正经八百的皇孙了,就连小丸子的脸都涨红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天子脚下一块牌匾砸十个人,九个是朝廷命官,这人也太得瑟了。完了,我看今天这事要坏啊。
果然,弘晖小祖宗的脸早就成猪肝色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给爷让开,好狗不挡路。”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好狗不挡路。”
弘晖小朋友这种还雌雄难辨的童音说狠话其实是蛮有冲击力的,要是换了我也得气的七窍生烟。
“哼”
那汉子竟然只是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弘晖也不说话,抬腿就要往屋里去。我一把拉住弘晖,央求道:“我的爷,别急成吗?”
弘晖回过头,拧着眉刚想说什么,突然被小丸子拦腰抱起。
“主子,快跑啊”
小丸子一手抱起弘晖一手拽着我拼命跑。我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刚想骂小丸子这夯货。就听身后脚步声嘈杂不断,恶风不善:
“哥几个,把这几个小兔崽子抓回去生吞活剥了,他大爷的,活的不耐烦了。”
我往后一瞅,妈呀,那彪形大汉拿着一把明晃晃亮堂堂的大环刀带着三四个人骂骂咧咧直奔我们而来。
为了不被街上的小摊绊倒死得很难看,我们慌不择路尽捡小巷子转。这些狗娘养的,活的不耐烦了,敢追杀四四大人的老婆孩子,我,我这,我,真他妈没完了,还追,我都跑过几条巷子了,快跑不动了,小丸子还抱着弘晖,天啊,我俩的喘息声真是此起彼伏啊。
不是吧,死胡同,真的是死胡同,看来是天要绝我啊。我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没地儿跑了,把气喘匀了,先,别一口气上不来自己先嗝屁了。
“主,主,主子,怎,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啊,你问我我问谁啊,你听后面的人都淫笑上了,我们就是人家板上的一口肉,能咋样啊。
“主子,你们先走,我和他们拼了。”
我深情的望了小丸子子一眼,真是深情的,我看得出来他的焦急和忠心,可是我深深的被他的智商雷倒了,我说他刚才反应那么快,不是回光返照吧,往哪跑啊,大爷,这是死胡同啊。
“阿玛会来救我们的。”
又来一位爷,弘晖小朋友的表情真镇定,可是麻烦你不要那么玄幻好吗?你以为你爹是在世活佛啊,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在这个时候提你爸有毛用啊。
“跑啊,怎么不跑了?”
丫的,能跑我不跑是你孙子,把这帮丫得意的,挖苦、讽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今之计只有使出我的必杀技:
“救命啊,救命啊。”
我扯着嗓子喊救命,都忘了装男人声音了。
你别说巷口还真有人探脑袋往里瞅的。
“看什么,不想死的,快滚。”
刚才探脑袋那小子给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了,为首那汉子笑的都快岔气了。哎,巷口人来人往但是非礼勿视,我们却在巷子里走投无路,中国人原来自古就这样,见义勇为?哈哈,那是传说。
“叫,怎么不叫了,你叫啊,只管叫。”
“头儿,你看那小白脸娘们唧唧的,长得还真不赖,不会是女的吧。”
一尖嘴猴腮的家伙竟然色迷迷盯着我说着淫话,一伙人跟风起哄。为首的汉子乐见其成,一声令下:
“抓住就知道了,哈哈哈,还愣着干什么,上。”
我一把弘晖揽在怀中,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小丸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敌得过三拳两脚,不过是人肉城墙,我都不忍心看他被打到鼻青脸肿。
“看,有人助我们。”
过了好久,弘晖突然挣脱我的怀抱,告诉我事情好像有些不同了,我也是好生奇怪,打斗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怎么还没招呼道我的身上,我睁眼一看,活,小丸子毫发无伤正拍手叫好呢,弘晖却钻到小丸子身后不再露头还勒令其不准乱动,这小孩又发什么神经,刚才不是挺神气。乱了,乱了,全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活,那几个杂碎已经惨叫连天,东倒西歪的在地上哼唧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白净面庞,偏偏风度,俊朗非凡,尤其是一双眉目竟似曾相识,少年周围还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但是没有动手的样子,只有少年似乎不够尽兴,在为首那汉子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起来,再打,爷还没尽兴,不然爷诛你九族,快起来,别给爷装死。”
那汉子倒在地上,左手扶着右臂,应该是脱臼了,脸拧的跟麻花相似,估计是不大好受。
我一寻思,道个谢呗,甭杵着看热闹了,赶紧上前躬身施礼:
“多谢兄台仗义相救。”
“兄台?你是何人,做爷的兄弟?”
“这,我…”
得,真是位爷,那少年拿美目斜斜的扫了我一眼,不满加不屑。呀呀,这话把我噎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话客气点会死啊,今天真晦气,碰上的怎么都是些这个难伺候的主儿。我深呼吸一口,算了,怎么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臭屁就臭屁吧,看在他年纪轻不懂事的份上,忍了。
“刚才是在下唐突了,还是要多谢英雄搭救。”
“爷不为救你,不过是找个人练练手脚,快走,别扰了爷的兴致。”
这回少年连看都不看我了,声音里透着满满的不耐烦,只是拿眼睛盯着地上那汉子,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盯着猎物一样放出攫取的光芒。
我正拼命压制怒火,就感觉手里多了一只小手,是弘晖?弘晖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小丸子背上了,用嘴型示意我快走。
我不知所以,可是一来这少年实在讨厌,二来也实在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不如赶紧溜吧。
“大恩不言谢,在下告辞了。”
刚想抬脚,就见那汉子竟然挣扎的坐起来,仿佛憋了口气,竟是中气十足,口气凶恶地来了一句:
“我们爷是九爷的小舅子,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通通死定了。”
我感觉这个“你们”里面真心包括我们三个人,所以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就感觉弘晖一个劲儿的拽我的衣角,我故意不去理他,真心决定狐假虎威了,想看我们究竟怎么个死定法儿。
那位小爷倒是相当淡定,甚至脸上多了一丝促狭和玩味,在那汉子身上狠狠补了一脚:
“哦,爷倒不记得九嫂还有什么兄弟,爷想明儿问九哥要个把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应该不成问题吧。”
“您老是?”
胖子明显有些惶恐了,声音没底的发颤,实际上我也有些惶恐了,这是四四同学的兄弟?怪不得这么牛逼哄哄的。
“你这奴才,也配问咱们爷的名号”
汉子身上又挨了一脚,一口血飞溅而出,这回是那小爷的跟班踢的,顺带好像还拿个什么令牌晃了晃,妈的,武林高手啊,那力道明显和小爷不是一个段数的,把我都吓得直撇嘴,好怕怕,幸亏我刚才没骂那小子没礼貌,不然这脚准得踢我身上。
不过,大哥,能把那牌子让俺看看不?到底是四四的哪个弟弟啊,这么彪悍。在清朝这腰牌就像咱天朝的身份证,真好使,我们弘晖说不定也有?我扭过头看弘晖,趴在小丸子身上一动不动,看我回头竟然把脸转到一旁,八成是生气了,小孩估计是怕被叔叔揪,怪不得刚才让我撤呢,我呢,死活没个眼色,这下好了,活该啊,好奇心害死猫。
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该行礼还是怎么的啊,看这群不知死活的磕头磕的多欢实。为首那汉子做实了这位爷的身份,赶紧趴在地上梆梆的磕头,那些爪牙见了也不敢爬地上装熊了,都马骝的爬起来磕头磕的山响,直喊饶命,真是一帮小人,前倨后恭的,恶心人。
“是是是,奴才该死,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爷恕罪,爷恕罪,我们姑奶奶是九爷新纳的宠妾,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告诉九爷,他老人家会抽了奴才的筋扒了奴才的皮。”
那小爷竟然蹲下来,盯着汉子笑,笑的我心里直发毛。
“哦?爷倒不曾想九哥是这么管教奴才的。”
“不不不,九爷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小人该死,小人嘴拙。”
胖子开始用那只好手自己给自己掌嘴,本来已经是满嘴是血了,几巴掌下去,嘴已经肿的老高了。
“哼,真扫兴,走,回府。”
少年看够了,看烦了,忽的站起来一脚将汉子踢了个四脚朝天,说了声扫兴便拂袖而走,完完全全把我们当空气一般。
我赶紧示意小丸子跟上,也不敢跟的太近,即使这样,一出巷口刚才那武林高手就拔剑横立在我们面前,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锐利,气势逼人,我懂,这叫闲人止步,再敢跟着刀剑无眼。
为了显得有教养,我装大侠抱了抱拳,貌似后会有期之意,就准备潇洒的往相反方向走。没曾想走了几步,被小丸子一把拉住,哭丧着脸告诉我方向反了,妈的我们还得跟着人家?这不好吧。怎么办,那绕个圈子,万一后头那帮杂碎缓过劲来,怎么办,再说冬日天短,折腾了一天了,日头已经往西走了,这如何是好。
正踟蹰间,两个鬼影一般的人齐帅帅跪在我们面前,好像从天而降:
“奴才给大阿哥请安,给耿主子请安,贝勒爷让奴才接大阿哥、耿主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