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凝儿缓缓扬起轻笑,笑容中含着几多戒备和试探,若有所思地回道“丞相和将军位高权重,两人间隙颇深,但目前来看,丞相的权力应该更胜一筹。”
“陛下第一次临朝就能看出朝中的微妙,看来不需吟风再多言。只是,吟风还有一事想要提醒陛下,人心险恶,难测难知,万事都须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深邃幽深的目光定定凝视着她,雪吟风嘴角缓缓勾起,唇边噙着浓浓的笑意。
他在她面前不再自称“臣”,是他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吗?他让她不要轻信任何人,不知这任何人中是否包括他自己。
其实,这防人之事他根本无需提醒,从小她便家逢巨变,八年来一直身处风头浪尖,除了冥儿,她对任何人均是处处防备,权谋防人之术对她早已是家常便饭,如今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又岂会轻易相信人,即使是对他雪吟风,她也不会例外。
冲他点点头,水凝儿挥挥手让他退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唇畔的笑意加深了……
……
三天很快过去了。这三天,对水凝儿来说真是度日如年、疲惫交加。
朝堂上,丞相张冲虽有收敛,但依然是跋扈嚣张。这也就罢了,谁知好不容易下得朝来,宫中还有个国师等着她,让她苦恼不已。
学习宫廷礼仪、了解政务和登基程序、试穿新衣等等,她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而国师还在“忙中添乱”,她真不知道,王宫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规矩,从举止行为到吃穿用度,无不循规蹈矩,条条框框数不胜数。
无论何时,她都需保持站如松、坐如钟的姿态,她真的很怀念在现代窝在沙发上自由自在的时光。
闲暇时,她身边总有十几个内侍伺候在左右,让她浑身不自在,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们脸上清一色的毕恭毕敬和唯唯诺诺,她只要表现出一丝的不悦,便能让一群人吓得跪地不起。
用膳时,她的一声“传膳”被内侍一个接一个的从女王宫传到御膳房,等得她望眼欲穿之时,一个由几十名穿戴齐整的内侍组成,抬着大小七张膳桌,捧着几十个绘有金龙的朱漆盒,犹如过嫁妆的队伍进入女王宫内。不管她有多饿,都得等着内侍们将膳食摆开,打开膳盒,等她挑选自己喜欢的菜品后,专门伺候她用膳的侍从将她所点菜品夹入她眼前的金盘内,她方能开始用膳。
深叹做帝王比坐牢更甚,种种规矩无时无刻地约束着她,让性喜自由的她有着说不出的束缚和苦闷……
夜已深沉,紫檀精雕的龙塌之上,水凝儿抬着手腕,怒视着腕上的白玉镯,回想着现代的种种,回想着她见到那个该死精灵的前后。
“完成愿望需要耗尽我所有灵气,一年之内我无法再恢复人形,好好保管玉镯,千万不要使之破损,一年之后,我会出现与你相见!”她清楚地记得,在玉镯发出白光的同时,玉镯精灵清晰地话语传入她的耳中。
这番话成为她唯一的希望,一年,只要她能忍耐一年的时间,等到一年后,她见到那个精灵,不管是威逼也好,还是利诱也罢,她一定要让她将她送回!
幽幽的目光中有着无比的坚定,慢慢将手放下,水凝儿缓缓闭上了眼……
宽大的紫木雕龙床,舒适的五彩云龙锦被,对疲惫不堪之人是种致命的吸引力,但躺在其上的水凝儿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不是她不累,也非她失眠,而是她实在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外人在场,哪怕这些人是为了保护她。
八年前,在她父亲去世后,一些觊觎水家庞大家产的亲戚们千方百计想要除掉他们姐弟,甚至不惜买通杀手。所幸有她叔叔水晦光,全力保护住懵懂不知世事的他们,虽然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但他当时的确给了她极大帮助。
在逆境中成长的她因此变得敏锐,不仅是对身边的事,更是对身边的人,尤其在她睡觉的时候,除了冥儿外,若有外人在她便难以安眠,只因她缺乏安全感,只因沉陷睡眠中的她无法预防潜在的危险。
多年的习惯并不会因换了地点和时空而改变,早在第一晚她便察觉到一直隐藏在暗处保护她的侍卫们,不用去看,她潜意识中便知道他们的存在。
她一直在忍耐,整整忍耐了两晚,只是为了不愿打破与雪吟风刚刚有些缓和的关系,两晚没有睡觉,她困极了,累极了,却依然睡不着。
不行,这样下去她根本熬不了一年,该面对的迟早还要面对,她长长叹了口气,起身坐于榻畔,淡淡地说道“你们都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