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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家。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朝阳浑身酸痛。

她怔怔地看着满房大红色的喜字和床上的落红,这才想起,昨日,她已嫁为人妇。

花烛燃尽,一室空梦。

她将视线转到一旁熟睡的宮亦铭的脸上。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像是梦到什么开心的事一般,犹如婴儿般纯真。

朝阳正要起身,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轻咛:朝阳……

朝阳愣了一下,看他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这才轻轻挪动了下身体,下了床。

洗了洗脸,她走到梳妆桌前,轻轻地梳着墨染一般的长发。

忽地瞥见脖子上的吻痕,一滴泪就那么没有征兆地落下来。

昨日,是她的生日,爹的忌日。

亦,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不知道爹会不会怪她,但是她一定不能让自己后悔。

如果不去试一次,她永远不会安心。

娘,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她本该是田间的一缕亡魂,如今,却平白贪求了二十五年的温暖。

这样的温暖,让她怎么舍得放开。

其实,在朝阳下床的时候,宮亦铭就醒了。

他看见梳头的朝阳滑出一滴泪,心底亦是痛状难名。

他敛了敛心思,换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走到朝阳身后,轻轻拥住她。

“思南,怎么起的这么早?”

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从前看过的一首诗就这样跳入朝阳的脑海中。

呵呵,夫婿?

“醒了,睡不着了,就起来了。一会不是还要早早去拜见公婆么?”

朝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想了想,还是盘了一个还算正式的发髻。

毕竟是新妇拜见的第一天,素颜是要不得的。

然后,她微微在脸上擦了些胭脂,看起来人也精神了些。

将自己收拾停当,朝阳便开始服侍宮亦铭穿衣。

不一会,两个人就都收拾妥当了。

宫亦铭一身翠白相间的锦袍,身材颀长,挺拔俊立,宛若是那山间翠竹。

翠色满怀,高雅脱俗。

朝阳亦是一身浅绿色。淡淡的绿色将她整个人衬得愈发灵秀。

两人比肩而立,郎才女貌。

宮亦铭轻轻牵过她的手,“思南,走吧。”

她想了想,没有挣开,两人一道向大厅走去。

朝阳缓缓走向宮家父母面前,轻轻跪下,接过侍女递上的热茶。

“请公公喝茶。”

宫克勤看着这个儿媳妇,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她的家世不够显赫,可是这孩子落落大方,进退有礼,不错。

宫克勤将茶杯递给端着盘子的侍女,在盘子里放了个红包。

“思南啊,本来亦儿要娶你,我跟他娘还不太赞成,可今天见你如此端庄有礼,这亦儿的眼光呀,还真是不错。”

朝阳淡淡一笑:

“亦铭怜思南一片孝心,愿娶思南过门。宮家亦愿接纳思南,思南感激不尽。谢过公公。”

这话说的不偏不倚,不卑不亢,让宫家夫妇对朝阳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倒是一旁的宮亦铭听了,脸上浮起些许红晕。

不知是羞涩,还是羞愧。

朝阳不再多言,将另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向宫母。

“婆婆,请用茶。”

宫于薇也是满意地看着这个儿媳妇。

“思南啊,你的情况亦儿已经跟我们说了。真是个孝顺孩子。你就将你娘接过来住吧。

我跟师兄,哦,也就是你公公经常不在家,有个人照顾你们,我们也放心。

你娘的身体,我想,亦儿会尽全力的。”

“谢过婆婆。生死有命,尽人事,听天命吧。”她委婉地向宮亦铭表示着自己的意思。

而宮亦铭也听懂了她的意思,朝她递来一个放心的眼神。

而座上的宫氏夫妇看着他俩,也是相视一笑。

“思南,亦儿,一同坐下吃饭吧。”

“娘,再等一下吧。我已经派人去接岳母大人了。应该快到了。”宮亦铭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朝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面上无波,心里却为他的心思感动着。

“那好,就再等等。”宫克勤幽怨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男大不中留啊!

没有理会自家爹的眼神,他只是静静看着此时正看向门外的朝阳。

朝阳,这样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嫁给亦铭也是好的。

至少,不该是让你流泪的。

不一会儿,门口就有下人来报说许家夫人已到。

朝阳和亦铭赶紧出去将许大娘搀扶进来。

许大娘对这个女婿也很是满意。

自家儿子十年不见,她多怕自己去了以后,朝阳一个人孤苦无依。

现下见宫亦铭对朝阳如此体贴,心里放心不少。

宫氏夫妇二人赶忙起身将亲家母迎进来,三人寒暄了几句,这才开始吃早饭。

饭后,宫氏二人看看朝阳和她娘,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亲家,我跟亦铭他爹两个人向来在外浪迹惯了。如今亦儿成了家,我们更是没什么担心的了。就请亲家母多担待些了。”

许大娘笑笑。

“亲家尽管去吧。没什么担待不担待,亦铭不嫌我老婆子叨扰才好。”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思南的娘,也是亦铭的娘啊。您放心住着就是。”

一旁的宫氏夫妇也配合地点点头。

静立一旁的朝阳似乎找回了家的感觉。

只是,她还可能有家吗?

不过,眼前的其乐融融还是感染了朝阳,她淡漠地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喜悦。

宮亦铭偶尔瞥见她浮起的嘴角,心里也是一阵开心。

陈家。

南藤和紫幽在人前相敬如宾。

南藤表现出一个模范丈夫对妻子的应有的疼爱,陈家家主对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也是相当满意。

殊不知,危险已向他逼近。

人前的紫幽也笑的很开心,眉目间的喜悦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幸福的新婚妻子。

可是,只有紫幽知道夜夜独守空闺的落寞。

只有她知道,南藤的温柔和疼爱不是给她,而是给另外一个叫做朝阳的女人。

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白日里笑得一脸幸福的她,是怎么淌着泪水入眠的。

白日里她的手会紧紧被他牵着,可他们的心却那么遥远。

也许只有夜里,他们在同一个屋子里入睡的时候,那距离才是近的吧。

虽然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下,可至少,翻身过来,你的容颜只在我的视线里。

紫幽如是想。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着。

朝阳和亦铭相敬如宾,不远不近的疏离,亦铭知道,朝阳心里有话瞒他,不过他想,他会等到她愿意告诉他的那一天的。

南藤和紫幽仍旧人前恩爱,人后冷漠。

而他们的复仇计划也在紧锣密鼓的实施着。

可是,没有点狗血还叫生活吗?

陈家也是药材世家。

南藤如今已是陈家售卖药材的管事了。

这不,最近宮亦铭正需要一批药材,经过几人介绍,宮亦铭和南藤就聊上了。

这天,南藤从熟识的人的那里问到了宮家的位置。左拐右拐,他终于到了宮家。

递交了拜帖,不一会儿,宮亦铭就亲自出来将他请入家门。

两人相谈甚欢。

得知南藤也懂药材治病,两人更是如遇知己般交谈着。

“陆公子真是博学啊,见解也颇为独到。亦铭佩服。”

“呵呵,宫少客气了。叫我南藤就好。”

“南藤?陆少的名字还是一味镇痛药呢。”

哥哥是朝阳的镇痛药。

多年前朝阳的话就这么出现在南藤的脑海里。

这么多年,再没有人提起过,南藤是一味镇痛药。也再没有人说,南藤是她的镇痛药。

朝阳,你还好么?

南藤从未像现在这般,思念朝阳。

这时,下人慌慌张张来找宮亦铭。

“少爷,少爷,少夫人昏倒了。”

宮亦铭蹭地起身,向亦阁奔去。

“思南,思南?”宮亦铭赶忙奔向朝阳的床前。

看着昏倒的朝阳心里一阵害怕。

他伸出手替朝阳把了把脉,脸上一阵狂喜。

“思南,你有喜了。你有喜了!”宮亦铭笑的如同孩童一般。

不一会儿,朝阳幽幽醒了。

“亦铭,我怎么了?”

“思南,你有喜了,你有我们的孩子了。”

宮亦铭将朝阳抱在怀里,狂喜道。

“思南,我好开心!”

看着一脸喜色的亦铭,朝阳似乎也沾染了些笑意,不似平时那样淡然。

她推了推靠在她肚子上听声音的亦铭,一阵无语:

“自己还是神医呢。这才几个月啊……”

宮亦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太高兴了~啊!我忘了,客厅还有客人呢。思南,我先去一下。”

“恩。不过快中午了,就留人家吃顿便饭吧。莫要怠慢了人家。”

宮亦铭点点头。

……

“南藤啊,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啊。”

“无妨。少夫人没事吧?”

“哦,没事。思南是有身孕了,又过于操劳了些,才会昏倒的。”

“如此,恭喜宫少,少夫人了。”

“哈哈,南藤,这也到饭点了。留下吃顿便饭吧,可好?”

“南藤……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两人坐到桌前,继续聊着。

“青黛,少夫人还没醒么?”

“回少爷,醒了。少夫人炖了枸杞汤,现在正端来了。”

“亦铭,今天不是有客人么,我……”朝阳端着汤正要进门。

突然,她的手一阵颤抖,不稳间,盘子似要滑落。

宮亦铭紧盯着朝阳的动静,眼见盘子要滑落,他眼疾手快地奔过去接住。

“思南,没事吧?”他连忙开口问道。

朝阳没有开口,只是愣愣盯着南藤,泪流满面。

哥,是你么?

宮亦铭顺着朝阳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陆南藤亦是站起身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朝阳,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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