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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日见过朝阳之后,向来沉稳淡然的神医亦铭就总是像现在这样,心不在焉。

“少爷,少爷……”

沐泽看他家少爷又心不在焉了,冒着挨骂的危险,轻轻出口。

“沐泽啊,你家少爷算不算清透温良,俊秀倜傥?”

宮亦铭没叫计较他的不尊,轻扬了下衣摆,淡然地开口问道。

“算啊。这天下谁人不知神医亦铭?谁又不知,他的医术举世无双,容貌堪胜潘安。”

沐泽想了想,看他家少爷有让他开口的意思,便一股脑的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在他心里,他家少爷能医会武,一身医术天下无人能及,一张俊脸胜过盈盈光华。

“那你说,那许家绣娘怎么就忽视我了呢?怎么就忽视我了呢?”

忽地,宫亦铭淡淡地问出了这么一个,咳咳,幼稚的问题。

好吧,少爷自从那天从思南坊回来就屡屡心不在焉,原来他一直纠结的是这个啊。

可是,少爷,就算你是俊秀无双,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好意思盯着您看呢?

不过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跟宮亦铭说,因为……

他会被少爷好心地喂下许多“补药”。

两人沉默间,突然,医馆来了一位宮亦铭念叨了许久的人。

是的,没错,她就是朝阳。

朝阳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低着头的宮亦铭。

她微微有些诧异。

是他?

他和宮亦铭有什么关系么。

朝阳不由沉思了下。

一旁的沐泽看到盯着他家少爷看的朝阳,心里一阵鄙夷:不过如此。

虽然这个女子清丽淡雅,气若幽兰,也是个美人,不过比他家少爷还是差点。沐泽如是想到。

可惜,也是个花痴。沐泽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在沐泽心里,他家少爷是最好看的。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吗?我家少爷今日的看诊已经结束了。”

沐泽不耐烦地开口。

“无妨。可否向你家少爷禀告声,许家绣娘有事求见。”

朝阳没有理会他话里的不耐烦,不卑不亢的开口说道。

沐泽正要开口,却发现他家少爷已经抬头,淡淡开口了。

“许家绣娘有什么事要见本少爷么?”

宮亦铭心里冷笑一声。

许家绣娘,果然要有求于我么?

原来他便是神医亦铭。

朝阳无暇思及其他,只是缓缓福了福身子,轻轻开口道:

“素闻神医亦铭妙手仁心,一身医术举世无双。家母罹患顽疾已久,不知可否请神医过府一瞧?”

“患病已久为何现在才来请我?既是顽疾,我想不是先天疾病便是心病,如此我又怎么能治好?”

“神医果然是神医。家母的心衰之症的确有心结的缘故。思南也不求家母恢复如初,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神医尽力便好。不论结果,思南感激不尽。”

“哦……原来你叫许思南……”宮亦铭轻喃一声。

不过他却不知道,不久之后,这个名字会让他心痛不已。

“本少爷的诊金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付得起的。”

“思南必定尽力。”朝阳想了想,轻轻咬了咬下唇开口道。

“不过,我也听闻,许家绣娘绣工了得,绣品难求。倘若我要你拿绣品来请我呢?”

宮亦铭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随口说到。

“他人谬赞。承蒙神医不嫌弃,思南自是答应。”

“那,许家绣娘,看本少爷这副皮相如何?”

突然,宫亦铭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朝阳想想,也明白了过来。

他心里,果然还是计较的。朝阳如是想。

素闻神医亦铭医术无双,容貌俊秀。所以,他对自己的容貌更是自傲。

可自己那日,却未表现出他想要的痴迷。如今,是在计较了吧。

朝阳轻叹一声,“琉璃清透,如玉温凉。”

“那,这副皮相,配你许家绣娘,如何?”宫亦铭淡漠开口。

呵呵,琉璃清透,如玉温凉?可你许家绣娘不还是一样无视么?

我说了,不会好相与。

朝阳愣了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她疑惑地看着嘴角上扬的宮亦铭,不懂他言出为何。

“许姑娘也知道,若要我出手救人,除非是危及性命之时。

世人皆知,我没有诊金不会出诊。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若对诊金不满意,也是断断不会出诊的。”

“所以,许姑娘,今日,你的母亲尚不到枯骨之余,倘若想让我出诊,许姑娘可是得拿出让我满意的诊金来啊。”

宮亦铭轻轻啜了口茶,慢慢悠悠地说到。

“方才,神医不是说要思南的绣品么,思南答应就是。”朝阳脸上露出个轻松的表情。

“我想许姑娘是误会了。刚才我只是说倘若,如今,我改变主意了。不知道许姑娘是不是还能答应呢?”

“但说无妨。”

“其实我刚刚也说了,我宫亦铭配你许家绣娘,如何?”宮亦铭扯了下嘴角开口问道。

“配我?神医缺位绣娘么?”朝阳口气稍显生硬地开口道。

“哈哈,绣娘?许姑娘真的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若我要你做我宮亦铭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否配的上你清浅明丽的许家绣娘?”

也许,是朝阳的生硬让他不舒服了;也许是朝阳的故作不懂让他觉得难堪了;

也许……他就是不爽了。

“妻子?”朝阳不太相信地看了宮亦铭一眼,她觉得他只是在逗弄她。

有谁会对只见了两次的女子说出做妻子这样重要的承诺,况且朝阳自认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可是,被她盯着的宮亦铭却收了戏谑的表情,认真地回视着她,“许姑娘,是否愿意呢?”

朝阳终是低下头去。

宫亦铭,只是因为我的一次无视,便让你如此记恨么?

她垂了垂眸子,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轻轻开口问道:“只有这样吗?只有这样,神医才愿出手为娘亲续命吗?”

她知道,娘的心衰之症心病居多,是没办法治愈的。

可是就像她说的,尽人事,听天命。

她相信,至少,神医能为娘续命。

所以她才会来求见他。

只要能让娘多陪她些日子,哪怕是续命也好,她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即使是她自己,她也不惜。

所以,朝阳想了下,没有犹豫地开口了,“思南已经二十有五了,倘若神医不弃,执意如此,思南答应就是。不过,思南,不愿做妾室。”

宮亦铭看起来已经二十好几了,想必家中已有正室,所以如果他想纳自己做妾,自己是万万不能答应。

娘一定不愿意这样。

“额。我虽然已经二十七了,不过家中尚未娶妻。

既是说妻子,便是正室。不过,许姑娘真的愿意吗?”

宮亦铭总觉得朝阳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人,所以又开口问了一遍。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陆大娘,是她的死穴。

虽然他是抱着报复的心思提出这个要求的,可是,他知道,刚刚听到朝阳说答应的时候,他心底的雀跃却是真真地在提醒着他,娶她为妻,他很开心。

既然开心,就顺着心意走吧。

宫亦铭向来豁达,娶她,似乎不错。

“这不是神医要求的么?”朝阳开口,带了些许嘲弄地反问道。

愿意吗?朝阳反问自己。

怎么可能愿意?

她的人她的心从二十五年前被爹捡回陆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是哥的了。

况且,十年相思,她的心早已为他,痛至无感。

所以,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了。

能让娘多陪她几年,让她不要那么早当孤儿,嫁给她,也挺好的。

宮亦铭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摸了下鼻子。

不过,他也想好了。

既然娶朝阳是他提的要求,朝阳也没有反对,那么,纵使朝阳是带着被迫意味嫁给他,他也不会委屈了她。

妻子,是他给她的承诺。

“那好,许姑娘,亦铭定不会委屈了你。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亦铭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宫家。”

“且许姑娘放心,亦铭只会有你一个妻子,绝不作她娶。”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直不看他的朝阳诧异地将视线移到他的眼中。

除了她,她没有看到别的。

心头一动,朝阳忽然开口:

“朝阳。叫我朝阳吧。”

不知怎么,这一刻,她突然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好,朝阳。三日之后是四月初八,宜嫁娶的日子。这三日我会派人把一切打点好。”

宮亦铭略微想了下开口说道。

四月初八,是天意吧。

那就那天吧,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到原点。

但愿不必再,噩梦扰心。

“恩,思南告辞。”说罢,朝阳头也没回地匆匆走了。

宮亦铭脸上浮起一丝落寞,“朝阳,你就这么不愿意么?不过,既然我提了,你应了,那我就会努力让你愿意的。”

他也不知为何,明明是报复的心思,却在她的淡漠下,有了失落。

收收心思,宮亦铭开口吩咐沐泽去准备三天后的婚礼。

沐泽目睹了整个过程,知道自己无权置喙,便照着自家少爷安排的去做了。

三日后,苏城热闹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今天苏城中最富有的陈家招婿,最著名的神医纳妻。

许家。

朝阳穿上十年前及笄那天娘给她准备的嫁衣,静静地坐在窗前,脸上没有一点出嫁的女子该有的娇羞。

是啊,今天她出嫁。

可今天,也是她的生日,爹的忌日,哥,失踪的日子。

她还没梳头,三千青丝淌出悲戚的墨色,她执笔在纸上写下一首词:

纹蝶飞,绣嫁衣。吾家碧玉复人识。

谁晓女儿心事?欲觅何处相思。

难求意中人,姻缘叵测,心自落。

青梅竹马,朱颜戴绿翠,鸳鸯错配。

不见梦里相思人,枕边落泪。

笔一落,已是满面泪痕。

一旁的许大娘也哭红了眼。

她知道,人前总是云淡风轻的朝阳,其实并不坚强。

“朝阳,娘给你梳头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许大娘擦擦眼泪轻声开口道。

“恩,娘。”朝阳擦去泪,淡淡地应到。

既是天意,遵循便是。

一时,母女俩相对无言。

室内寂静无声,只有木梳划过发丝的的声音沙沙作响。

今天的朝阳,足以称的上是倾国倾城。

一身红衣妩媚张扬,金丝绣成的牡丹好像真的要怒放一般,将朝阳的端庄华贵尽显出来。

头上梳的是同心髻,再配上宮亦铭差人送来的凤冠,真真是尊容尽显。

柳叶弯眉轻轻上勾,是淡雅的墨色。眉间点着一方花钿,更衬得她如雪的肌肤娇美红艳。

略施脂粉,娇俏美艳,不变的是周身那份坦然和眼底的淡漠。

当真是嫁衣红艳,美人无双。

其实,朝阳不知道的是,今日同她一样含泪出嫁的,还有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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