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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在苏城开了一家绣坊,取名“思南坊”。

有君南藤,朝阳思归。

不多不少的收入倒是足以维持母女俩的生活。

四下的邻里大抵也知道她们的境况,再加上陆大娘平时待人也好,他们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

不过因为打听到苏城的那户陈姓的大户人家可能就是仇人,母女俩以防万一,还是改了名字。

陆大娘本家姓许,朝阳就改名为许思南。

平日里,陆大娘,哦不,许大娘还是习惯叫她朝阳。

倒是有人也曾疑惑地问起过。

许大娘只好说是她儿时的乳名,长大了也就改不过来了。

众人一听,也释疑了。

不过,平日里大家还是习惯称朝阳为许家绣娘。

所以,周围的人都知道,“思南坊”的老板是一位许家绣娘。

秀丽无双笑清浅,一双巧手锦绣成。

为人谦和让三分,柔中带刚胜须眉。

这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宮亦铭的耳朵里。

说来也巧,宮亦铭救人虽然一向不分贫富,但是,若不是危及性命,没有诊金他是断不会出诊的。

而某一日,他正好去绣坊附近的一户员外家出诊。

员外家的公子已到娶亲的年纪,可是刚刚弱冠的他却看上了已经二十有五的朝阳。

这不,闹着让员外给他上门提亲。

“我说苑杰啊,许家绣娘有什么好的啊?她比你大了整整五岁啊。

二十五,已是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了。

为这事,你看,你娘都被你气病了!”

说这话的是王员外。

看着面前坚持要娶许家绣娘的儿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娘是因为你偷藏了私房钱才病的!”

王苑杰一着急,也顾不上宮亦铭还在旁边,就把他爹的那点儿破事儿给说出来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娶许家绣娘!不然,我就终生不娶,让你一辈子也抱不了孙子。哼!”

一旁的宮亦铭淡淡地逸出一抹浅笑。

这一对父子,他这个外人还在呢。讲话……还真是无所顾忌。

他娘,也不过是沉疴宿疾犯了,饮食注意些,再调理调理就好。

私房钱?呵呵……

不过,他对王苑杰口中的许家绣娘倒是多了份好奇。

于是他很不耻下问地开口问道:“这许家绣娘是何许人啊?”

旁边吵架的父子安静了下来,王苑杰用一副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宮亦铭,然后陶醉着开口,俨然许家绣娘就在他眼前。

“这许家绣娘啊,螓首蛾眉若幽兰,眼波流转似海棠。就那么淡淡一笑,便足以令芳华失色。而且……”

“而且她还精于绣工,所绣之物精致秀美,堪比活物。

不过因为家里有个身体非常不好的娘亲,所以两人的日子过的不算拮据,却也不算富裕。

多孝顺的孩子啊。唉,可惜……”

说这话的是刚刚还在嫌弃人家的王员外。

“可惜什么?”宮亦铭好奇地开口问道。

“可惜受她娘亲拖累,二十五了,还没嫁出去。”

“是她娘不让嫁?”宮亦铭不解地开口道。

“不是。我听李媒婆说,不少人家都托她去说过媒,可是这许家绣娘是个柔中带刚的女子。

她放出话说,要么允许她带着娘嫁,要么就死心。这事谁愿意啊,娶一个还带着一个病秧子。

久了,也就没人去了。这一拖再拖,就……”王员外解释道。

“爹,我不嫌弃,我愿意替她养她娘。你给我提亲去!”

“闭嘴!不许就是不许!”

宮亦铭了然地点点头,对从未见过面的朝阳充满着好奇。

他向王员外打听了下思南坊的位置就离开了王府,没有再理会争吵不休的父子俩。

而忙着和他父亲争论的王苑杰没有注意到宮亦铭眼底不一样的神色。

按照打听来的位置,宮亦铭终于找到了思南坊。

今日,恰逢朝阳来绣坊视察情况。

一身淡紫色的柔娟曳地长裙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

虽然她已二十有五,可是一身的淡紫色穿在她身上却一点不显违和,反而将她介于纯真与成熟间的妩媚显现的淋漓尽致。

细看,衣服料子并不是上乘。可领口绣着的朵朵略显粉色的梨花却为这身衣服平添了几分典雅。

再看这衣服的主人。

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杂质,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眼波婉转;两弯似蹙非蹙的罥烟眉,淡雅细致。

秀气的鼻子下是小巧玲珑的红唇,不点而朱。

三千青丝被一根玉簪绾着,简约,却更衬得她素净雅致。

她嘴角含着一抹浅笑,恰到好处的温柔,不疏离,不张扬。

更难得的是她周身的气质。不卑不亢间是一片淡然,进退有度间是一方幽静。

当真是清浅动人,淡然脱尘。

一阵微风吹来,朝阳两颊掉下些许发丝。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将调皮的发丝别到耳后,她缓缓拿起绣架上的半成绣品仔细端详起来。

少顷,她看了身旁的几个绣娘一眼,眉间微蹙,轻轻地摇头,叹息出声。

只见她踱到绣架后的凳子上,轻轻坐下,拿起绣针一针一线地绣起来。

一步一行间,是大家闺秀的优雅。

阳光打在她身上,她的发端沾染了些许金色,更显动人。

最让人称奇的是她手中的绣品——

刚刚还是一团死物的绣品瞬间栩栩如生起来。

绣品上的蝴蝶五彩艳丽,似要振翅而飞,挣脱方寸之间的桎梏。

她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怅惘飘出:

“芸娘,锦娘,素娘,你们的绣工底子是我见过的最扎实的,可是,刺绣,不仅是绣物,更是绣心。

只有把绣品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用心思,绣品才能活起来。你们……这叫我怎么放心呢……”

最后那一句几不可闻,可是站在角落里有些许内力的宮亦铭却听到了。

他心头一窒,觉得眼前的女子仿佛就要离去般。

她该是像那只蝴蝶般想要拼命挣开桎梏吧。

只是,她,要挣开什么呢?

宮亦铭沉思起来,眼神却始终不离朝阳。

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仅仅是柔中带刚,更多的是堪比男子的坚毅和沉稳。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绣品的缺点,可是却娓娓道来,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不温不怒的笑意。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啊?

宮亦铭知道,他好奇了。

第一次,对一个不过见了一面的女子好奇了。

看看天色,他猛然发觉已经在角落里站了两个时辰了。

他居然站了两个时辰。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他默默想到。

转身正要走,却不曾想站久了,腿都麻了。

他痛呼一声,倍觉无脸。

堂堂神医居然因为听墙角腿麻,痛呼出声。

这让他情何以堪。

可重点是,朝阳听闻这一声已经将视线转过来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呢?

乌黑的发丝在微风的拂动下随之飞扬,时而拂过他白净的脸庞,时而又掠过他微呡的薄唇。

薄唇的男人,最是薄情,也最是好看。

窄窄的鼻梁,俊挺精致。而那双剑眉下的眼睛,清澈坦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带着些许温和疏离的笑意。

琉璃清透,如玉温凉。

朝阳虽心下一震,却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有意思。”宫亦铭不慌不乱地轻笑一声。

神医亦铭最自傲的除了医术,便是容貌。

许家绣娘,他日,你若有求于我,我定不会好相与!

宮亦铭承认,起先的好奇已经变成了征服和些许的折服。

可是,隐隐约约似乎还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怜惜。

一种他也不懂的怜惜。

这个女子已经打破他太多习惯。他如是想。

朝阳心里则是想着,那是谁?

站在门口意欲何为呢?莫非是……

应该不是。

她平复了下过于敏锐的心思,可是想起娘的身体,她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

娘的身体,怎么办呢?不行,我不能让娘有事,一定不能。

蓦地,她突然想起五年前来苏城的初衷。

对啊,大夫不是说了嘛,神医亦铭在苏城吗。

这五年,娘靠着报仇的信念和对南藤的希冀强撑着。

看似渐渐好转的身体却是用生命在透支啊。

对,就去求神医亦铭,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让娘有所好转!

可她却不知道,神医亦铭刚刚恰好与她擦肩而过。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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