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荡荡的尹府瞎逛荡,无意间听闻前方传来弱弱的背书声,李红来了兴致,可算是有个热闹点儿的地方了。扒在圆形的院子门口,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鬼,站在挂着一个个小豆豆的海棠树中,背对着李红晃脑的念着什么。
“是谁?”小家伙转过头来,白白净净的娃娃脸,一双棱角不明的大眼睛,除却身上四溢的寒气,俨然一位翩翩小公子。
李红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缩头躲,可没想那小伙子太不给面子,硬是走了过来,站在李红面前开始训斥:“那个院子里跑来的丫头,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大白天的活计不做了?”
李红懵了,“哈?”闹了半天着小子吧人当粗使丫头了,拜托,小朋友,你有见过穿绸缎衣裳的粗使丫头吗?
“呃……”尹铂棠刚才没注意,现在细看一下,这个黑瘦的野丫头长的是丑了点儿,可身上的穿戴,行为举止的架势,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丫头。今天府里来客人了?没听说啊。姐姐的闺蜜?姐姐不认识什么人啊。该不会是继母领来的姑娘吧。“快回去吧,被发现的话是要挨罚的。”
“嗯?”这小子说话都什么逻辑啊?一会儿一句,零零散散的。站姿也奇怪,负手而立像个官大爷,年纪小小老气横秋面无表情的。
“是徐姨带来的人吧。”
李红听言点点头。
“不要在府里乱跑,快回去吧,要是让徐姨发现你乱跑,是要受罚的。”
“哦。我叫麦全香,你是谁啊?”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吗?快些回去。”
“我会受什么罚呢?”
“我怎知。”
“你又不能决定我受什么惩罚,我干嘛要听你的。”
“我好心相劝,听不听是你的事情。”
“你在做什么?”
“别打扰我背书。”
“书呆子,背来背去就那么两句。”
尹铂棠凶巴巴的瞪了李红一眼,踱回了院子里,继续背书,“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都那么大了,还逮着个《大学》背个没完,真幼稚。李红大着胆子穿院而过,口中大声念着:“江城地瘴蕃草木,只有名花苦幽独。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漫山总粗俗。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自然富贵出天姿,不待金盘荐华屋。”一直念叨到出了院子。
李红前脚刚迈出海棠院,后脚还没出院子,尹铂棠就大声叫住了她:“喂!站住!麦全香!”
李红回头,看着怒红了一张脸的小包子,“咋的了?”
“你从哪里学的诗句?”
“少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的叫尹铂棠,你可知道?”
“嗯。”李红点点头,原来如此,名字里有个“棠”字才在院子里种了那么多海棠啊。
“你听说过我?”
李红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刚才告诉我的啊。”
尹铂棠咽下怒气,她这不废话嘛,故意来气我的吧。“那些诗你自己写的?”
“可能吗?”
“你可知道它的意思?”
“你觉得呢?”
尹铂棠自觉自己被这个小姑娘给“调戏”了,又羞又怒却不好发作,只气呼呼的冲那丫头说着:“以后别乱念诗句了。”
“哦?”李红得意的笑了,“我从不乱念啊,我只是看到你满院子的海棠树,觉得它们开起花来一定很好看,不由赞赏一下而已。”
尹铂棠眨巴眨巴眼睛,撅着小嘴转回头去,糟糕,自己自作多情,这回丢人丢大了。那个死丫头也真是的,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让自己误会。
李红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继续逗弄这小子,“蠢风用意匀颜色,销得携觞与赋诗。秾丽最宜新著雨,娇饶全在欲开时。莫愁粉黛临窗懒,梁广丹青点笔迟。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
尹铂棠瞪了回来,“你怎么还不走?”
“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蠢心付海棠。”李红阴阳怪调的念完这几句,就走出了海棠院,留尹铂棠一个人气的跺脚。
李红心情很爽,刚欺负完一个自大的小鬼,满意的大摇大摆在府里乱逛。一墙之隔宽阔的大道上,尹老爷正揪着尹家大少的耳朵快速走过。李红听到动静儿,躲在墙根儿边儿。
尹清智怒吼:“你这个死小子,成天里的不学无术!”
大少爷尹铂莱大声回嘴:“你不还是一样,成天赌?!”
“你个死小子!胆敢训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红暗筹,原来尹清智现在嗜赌,大儿子也是个闯祸精,等两个人走远,李红才走了出来,看看天色不早了,可不能错过下午茶,肚子有点饿了。其实不是真的肚子饿,但是李红必须要表现出暴饮暴食大胃王风范,因为按照她的计划,她讲在一个月内由营养不良的小瘦子长成一个发育良好的小姑娘,不做些功夫直接变身会引起怀疑的。
关于尹府的人,李红还需要多加了解些,毕竟是太子的亲舅舅,以后太子出什么事情,某种程度上还是能帮到忙的。
李红刚步入自己的小屋,就看见徐美莲坐在新放上茶点的小圆桌旁,翘着二郎腿,捏着白瓷杯喝茶,身后站着郝姨和早上教礼仪的嬷嬷。李红见状低下头去,蹭到门边上站着不动,一副老实孩子做错事,听候大人数落的样子。
徐美莲用余光看了一眼麦全香,复又啜起茶水来,等了半天不见小丫头说话,就用低沉的嗓音慢慢的说着:“你,去哪儿了。”
“小猫叼走了我的袜子,我去追,结果迷路了……”越说到后面越是支支吾吾的,李红随意扯谎中,反正徐美莲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求证。
“哦?”徐美莲把茶杯摁到桌子上,声音不大,却发出了清脆的明亮的声音,看着麦全香被吓得浑身一抖,继续说:“进了尹府,就要受尹府的规矩,尹府的小姐可不允许做那么出格的事情,及笄的姑娘到处乱跑,可是非常不体面的事情。今天中午,赵嬷嬷找我说你表现的很好,我本来想夸你懂规矩的,没想到你会做那么胡闹。”
李红站好了,揪着衣角,低头不说话,配合着徐美莲自以为凶恶冷酷的语气,偶尔颤两下。
徐美莲对于自己的恐吓手法十分满意,胆子那么小还敢到处乱跑,真不老实,“做错事就要受罚。”
不能伤及皮肉,怎么做物理惩罚?李红给麦全香定义的可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精神折磨?
“赵嬷嬷,把人带下去吧。”
“是,太太。”赵嬷嬷走了过去,麦全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把抓住了麦全香,扭送去了惩罚室。
麦全香被强迫保持着跪倒的姿势,硬塞进了一个铁网小笼子里锁了起来,用铁链锁挂上铁笼子,从一个天窗放进了一个黑洞洞臭烘烘的密室中。
麦全香哭喊着,眼泪汪汪的求赵嬷嬷告诉她刑罚要熬几天,赵嬷嬷没给期限,只是阴邪的笑了几声,像个得逞老巫婆。
盖上了密室的天窗后,四周一片黑暗。能清楚的听到附近有老鼠的“唧唧”叫声,还有小昆虫爬来爬去的声音。四处散发着变质食物的馊味儿,还潮乎乎的,该不会是有人往这里倒泔水吧。膝盖下的铁笼子硌得很,保持着弯腰跪地的姿势也让浑身抖酸痛。如若是一个小女生呆在这么个环境中,还没有期限,一定会被吓坏累倒,可李红不是普通的小女生,她大可偷溜出去玩儿,但每个期限很让人郁闷,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回来。
李红取下头发上的小别卡,熟门熟路的打开了锁头,避开恶心的小动物和污垢爬出了笼子,跳到房梁上,听着外面的声音。确认外面没人,挥去附近乱爬的百足虫和蟑螂,推开遮住天窗的木板,轻声一跃,离开了牢房。
徐美莲还在麦全香的屋子里,想不明白她一个野丫头的站姿走姿会那么有模有样,连赵嬷嬷都挑不出毛病来。记得那丫头说过,自己以前是个小偷,难道是练过些武术的关系?
武魏国尚武,街头小儿都能比划两下,麦全香能做个小偷还没被抓过,武艺一定不差,至少是个三流高手了。对于学武之人,在铁笼子里跪几天不成问题。小穷鬼一个,成天和蟑螂老鼠为伴,她应该也不怕才对。看来自己的惩罚轻了,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这么说来,那个丫头也算个小滑头了,刚才的可怜样儿搞不好是装的,以前就在骗子集团里委以虚蛇惯了吧。
“小郝,”徐美莲转头说,“我们得了个淘气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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