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相抵,力量相拼,他明亮的眼底有层层暗光在浮动,我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什么?
“不,是你的死期……到了。”
这声音……!这不是那曾经让我在听闻的瞬间就犹如看到了春暖花开的声音!还有这剑……,玄铁剑怎会砍不断我手中这把普通尖刀呢?只需稍稍运下内力,就可以的事。而现在,我的尖刀只是起了一个细小的缺口。这个人连一丝内力都没有,怎会是那个当初吴城下跟我演武冠军的太子哥哥对战不分胜负的元诏煜!
“你是谁?!说!那头畜牲在哪里!”
我稍稍内力一加,他顿时‘噗’出一口鲜血来,溅湿了我的衣角。
“你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呵呵……木板上有毒……”
他一边笑着,一边摇着头,脸色转即就变了,像是突然吞下了一个火炭,涨红起来,连剑上抵抗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地减弱。接着他的脸色又变得黑青起来!
“宁玩不宁的狗!”一刀刺破他的心脏!
既然如此忠心,那就先下地狱等着你主子驾到吧!
“为什么你……”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我,那已然黑紫的面色,宣告着这具身体生命力的消逝。
为什么我还活着吗?
呵呵……
“因为他还活着。”
元诏煜,因为你还活着,所以,我不能死;因为我的血脉至亲已经死了,所以,我要活着。
我历经三载,寒暑不休,嗜杀成性,双手血腥,夜晚难眠,好不容易你就在眼前,初次交锋,却是一场你精心设计的骗局!
好、很好!
反正你一向视人命为草芥,教人假扮你引开追兵,替死,你干不出来,还有谁可以?!在马车四周抹上毒粉,你算准了来人一来就会一掌劈开马车,毒粉无色无味,吸入不到一刻就会死。
是我历练不够,是我心急,只看到一张脸,就冲了出来。
可是,你以为我输了吗?
告诉你!没有!
你千算万算,有没有算过追杀过来的人是日夜以百毒来为身体筑基的?第一次被慕容云晔按进毒池子里时我疼得又叫又骂,但过一会儿就安静了,就算把身上的肉都咬掉了,也要坚持下去。
知道为什么吗?
前世的凤临首先是输在对你没有戒心,其次,是六月飞霜。
元诏煜,你可要记得了,这是你第二次对我下毒。
平局。
虽然我还活着,你的替身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但你还活着呢!
消沉了些许的心情,在听到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声时,开始渐渐亢奋起来。一、二、三、四……十二,一共十二个黑甲精骑追了过来,是来验收他们主君的阴谋成果?还是为了以防万一,集体围攻,将人务必诛杀?
今晚的月亮其实应该是血红色的,黑夜中,那被马蹄声惊扰的飞鸟,刷刷离去,翅膀交叠的声音,响彻夜空,大地上弥漫的浓稠血腥,连它们都无法忍受了。
可这是多么美妙的气味呀!
此刻,我将之深深吸入肺腑之中,甘之如饴,让血液流经之处,在我的身体里,盛满血红的花,彼岸花。
永远盛开在彼岸,不可触及。
我曾赤luoluo地批判着伪善的慕容云晔,我说,“你就跟这岛上的花一样,色泽艳丽,剧毒无比,你比兽还可怕,因为你是人,却没有人性。”
结果,他抓起我那刚刚徒手捏碎了一只兽的心脏的手说,“其实你也一样,有一天,你会习惯的,并甘之如饴。”
于是,这一天,来了。
我从没有如此渴望过,不是兽的血,而是人,活生生的人的血。我渴望用它们的温度来弥补我心中那个正不断变空的缺洞。
不再去计较那倒在我刀下的人的眼睛里是在悲愤着还是在惋惜着;不再去计较那人是否在死后还会有什么牵挂,来判断刀是下快点给个解脱,还是慢慢地来,恶有恶报;不再去聆听他们死前发出的任何声音,那不会改变我下刀的速度;不再去考虑人死的时候,血会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喷溅进自己的嘴巴里……
原来,当一个人脑子放空的时候,是最有效率的时候。
风很静,叶在悄悄地落。
十二个人在顷刻间变成了十二具尸体,如何死的,我忘记了。他们残缺不齐,就连马都是分成了几段,脚下有颗圆圆的东西在滚动,是人的眼睛还是马的眼睛?衣角有些牵绊,回头一看,是一只断手,抓得如此之紧,可是有什么用呢?反倒抓皱了我的衣服,这可是我最喜爱的一件红衫呀,慕容云晔说它是上等的红雪蚕丝织就而成的,指尖那么大的一点儿就需要弄死几百只蚕呢,那红,可不是染的,而是蚕用自己身体里的血养红的。
真是可惜了。
一刀划下,断手落。
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列鹰队卫士,他们本该在杀戮中麻木的眼神却在看着我的时候透出了一丝丝情绪,虽然浅薄,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是觉得我很可怕吗?
“太子殿下在哪里?”
……
*
我曾对父皇说,“南邵离朱墨那么远,行车都要换至少十次马匹,您忍心让我离您们那么远?我要是在那里受了欺负,想家了怎么办?您和母后都不在,奈奈是个没用的,我一个人肯定斗不过他们一大家子的,等你们得到消息,我肯定早就被他们全家都给玩儿死了,到时候您跟母后每年清明来看我,都还得给南邵的皇帝老头打声招呼,您来祭奠自己的亲生的最不听话可却是最爱您的小女儿都还要征求人家的同意,父皇,当皇帝当成您这样的,百姓会很鄙视的。”
结果,父皇没被我说得悲伤感慨万分,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馥儿,这招用来对付你母后还可能有点用。南邵是远,可你不知道有一条河叫做沧浪河吗,顺风乘船沿河而上,只需三日就可抵达东陵,东陵到朱墨,不过两日车程,在课堂上你都学了些什么?!……”
沧浪河是一条横亘在南邵与东陵之间的天险,东陵,有东陵海盗之称,国土面积不大,然而敢去招惹它的人不多,光是一条绕过千山万岭的沧浪河,湍急的河水自流经这数百年来,吞噬了无数生命。然而,父皇在位时,东陵与朱墨相交极好,因为东陵虽强,可号称是西方强盗的西陵更强悍,西陵与东陵自分裂而出相互独立以来,关系就是紧张的程度大于松缓。东陵,需要在陆地上拉来帮手与西陵相抗衡,有着北方苍狼之称的朱墨是它最好的帮手。
然而,昔日是父皇战略同盟的东陵王显然在朱墨政变后和元诏煜建立了新的联盟。不然,元诏煜不会把沧浪河作为逃离的路线,而那留守岸边,迎接护送他离开的数百黑甲精骑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
悬崖峭壁之上,我看着那一星灯火,看着那站在甲板上的身影,一身黑甲精骑打扮,可那一身的气势骗不了人,为了活命,他还真会伪装,藏于黑甲精骑中直到这一刻才被发现。
天在渐渐的亮起来,悬崖下,数百的黑甲精骑在强势的上千鹰队卫士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可那艘东陵海盗船在河岸边来来回回之后终于渐渐起航。
我仰头看着那淡淡的阳光穿过天空中高远的白云,丝丝金色透出来,仿佛是时光的痕迹,那样轻描淡写的样子,却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过往。
我还看到那张依旧年轻而英俊的面容在金色的阳光下一点一点地被染红,多么美好的画面,却再也无法潮湿我的心情。
元诏煜,你也会眉头深锁,焦虑起来吗?惋惜你数百精英的生命陨落?把他们推到死亡边缘的人是你,扮作神佛悲叹的也是你,如若你真的那么不舍,那就如你在每次开战鼓舞将士士气时说的那般,与他们同生共死啊!
我站在山颠,顺着风,把雕弓挽成一轮明月,银亮的箭芒对准……
----‘嗖!’----
有一道人影扑了过去,是柳含湮,箭正中他左肩。为了他的主子当真是命都不要了。可是,我也并没有指望这箭真能刺穿那头畜牲的心。一箭穿心,这样惬意的死法,实在是太不匹配了,也太显得我小气了,他给我父皇的,可是乱箭穿心呢!
我在箭端刻了字,元诏煜,当你拔出来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我的字,你早就忘记了吧!
可‘凤临’二字你一定认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在一场腥风淡薄在沧浪河边的三日后,有人往东宫送来了东西,指明交给我,说是送给我当嫁妆的。
是一个陶瓷娃娃。一个站在路边,啃着肉包子的娃娃。
我把它好生把玩一番后,砸烂在地,夜晚,我闯进那个陶瓷作坊,一把抓住坊主的衣领子,“我不是什么生意人,也不稀罕靠烂瓷器来赚钱,我知道你记忆力很好,把他给你的图样给我画出来,不然就砸了你的店,杀你全家!”
他颤颤巍巍地连忙铺好画纸。
半个时辰之后,我将那一墨迹未干的画纸连带他这个人一起分成了碎片。
十日后,三月初,南邵皇帝慕容恪在朝堂上宣布与朱墨联姻事宜。
这消息来得如此突然,慕容云晔却一点儿惊奇都没有,他说,“朱墨皇帝后位空悬的传说,可以被打破了。”
原来,柳含湮一行来为太后贺寿是次,与慕容恪相谈结成战略同盟,共同抵御中州四国是主。为了达到目的,元诏煜不惜牺牲他‘苦心’经营了这些年的痴情帝王形象,朱墨宫中,此时此刻,愤怒哭泣得最厉害的是处心经营却成空的花曼夭呢?还是离后位只差一步的苏氏?
我第一次一个人走进慕容恪的宫殿,看着那金座上威风不再,日渐衰老的帝王,我说,“我愿随行去朱墨,保护公主安全!”
===================================
预计还有两章左右,此卷完结,开始朱墨卷,就是全线复仇卷。
背着领导偷偷码字果然不是人干的事,手心出汗N次,来一人,就吓得赶紧点最小化,哈哈,得亏我把文档名字改成工作文件了,不然……悲催,我可怜的薪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