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杰听着太医园的太傅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烦躁地打断他的话语,“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赞普的身体更重要呢?太医之死虽然有些离奇,也只能以后再说,这时还是专心为赞普看病着紧。”
太傅看他冷硬的样子,吓得不敢吱声,仔细为扎丹检查,最后惶恐地得出结论,是身子虚弱,加上急怒功心而致使突然的晕眩,没有什么大碍。
扎杰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派人跟他去抓药。
谁知,扎丹这一病,竟时好时坏直拖了一个多月才有些见轻,卓玛和喀丽丝两个女人竞相到床前献着殷勤。
这日,扎丹终于能清清醒醒地睁着眼,注视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不知是久病的原因,还是心中再也容不下她人,一时只觉索然无味。
以后漫长的岁月难道就要在这样的枯燥之中渡过了么?没有心动,更没有激情。明玉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心大片大片变得麻木。
一年后。
逻些王宫。
初夏的午后,喀丽丝正在圣殿二楼与扎丹相拥而眠。
忽然,门口,又传来卓玛暴跳如雷的嘶吼,“喀丽丝,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想着将你留下来呢?象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连自己的恩人也能陷害,更何况是别人呢?呸。”
喀丽丝心中一紧,没想到卓玛竟这样口没遮拦,胡言乱语起来,她心虚地望向扎丹,更是一惊,正对上扎丹投过来冰冷带着探寻的目光,她本以为他睡着了。
赶忙柔声撒着娇,“王爷,你看,卓玛,她越来越不象话,竟然血口喷人呢?”
扎丹已霍地坐了起来,眯着眼紧盯着她,似要在她面上寻出珠丝马迹,良久,才冷冷地说,“你若没做过,随她说又何妨?只是……你若真的做过什么,一旦被我发现,哼,那后果……你自己想吧……”说完,再无视她的苦求,扬长而去。
走出圣殿,一眼便看到卓玛还在脸红脖子粗地骂骂咧咧,他上前去扯着她的膀子,轻斥,“越来越不成体统了,象个妃子的样儿么?”
“我算是什么妃子啊,一年了,你甚至连我的手都没碰过呢。”卓玛话中怨气冲天。
扎丹不由将她搂在胸前,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邪笑,“是么?那么想做女人?走,今天让你如愿以偿。”
他这一直白,卓玛一下变成了哑巴,任他拥着离开,红着脸,心中象喝了蜜一般,刚才的怒火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喀丽丝在楼栏处,两眼喷火地看着,心中一紧,她知道扎丹一直未与卓玛同房,眼下看来……强烈的独占欲,撕扯着她易妒的心,一边却又怕卓玛会不小心露了什么口风。
为了这个男人,她已走得太远,再没有一点退路,有时午夜被恶梦惊醒,她甚至恐惧到想要逃回楼兰,将这一切彻底忘记,可是每每看到那个男人英武的身姿,心便被深深地吸引,再没半点主张。
一年来,了了无几的欢好,没有温柔,没有爱意,只是生理上的发泄,使她心痛屈辱的时候,怀孩子的梦想也一次又一次破灭,如果扎丹与卓玛同了房,那王后的位置更如一场梦。
不行,得想办法阻止。她回到屋中,重新躺在床上,嗅着薄被上残存的扎丹体息,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
卓玛欣喜若狂地随着扎丹往自己住处走去,一边似随意地问着,“你刚才说喀丽丝陷害恩人,是什么意思啊?”
他一直都对明玉的失踪有着深深的怀疑,一年了,次仁亲自带兵翻遍了吐蕃的每一寸土地,可明玉主仆两人就象空气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也找寻不到。
他不甘心,那样两个大活人,怎会就这样完全消失了呢?下意识地有种感觉,明玉还活在某个角落,他一定要将她找到。
卓玛正陶醉在他浓浓的男人体味之中,被他忽然一问,脑子一懔,“我……只是随口……说的,没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也是随口就能说的?”扎丹一把将她推离怀抱,两眼泛着凶光。语中的丝丝寒意,使卓玛心中一哆嗦,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只等到脚步声远去,才敢带着怨恨盯着那绝决的背影。
傍晚时分,卓玛正在自己寝处发呆,还在为白天的事生着闷气,忽然白朵进来回禀如妃来访。
她哼了一声,身子连动也未动一下,“将她打发走,不见。”
白朵还未出去,喀丽丝已走了进来,“妹妹,怎么还在生着气么?你生我的气,好没道理啊,难道你不知道王爷夜夜都宿在拉姆殿么?又何时独宠过我?”
卓玛听着她的话不吱声,她也知喀丽丝说的是实情,但只有一点令她一直妒恨,不管怎样,扎丹总是与喀丽丝有了肌肤之亲,而自己呢?
一念至此,脸上又有了不郁之色。喀丽丝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
又柔声说道,“你跟王爷是什么交情啊?喀丽丝哪里能及丝毫?王爷曾经不是差点立你为后么?喀丽丝从未有过跟你争宠的心啊,只是担心,这么久了,王爷还一直想着那个毫无踪影的女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中也不自禁地露出了幽怨,却也道出了卓玛的心声。
卓玛心一下有些变软,侧脸盯着喀丽丝,好奇地问,“你真的不知那个女人的下落?”
“妹妹,这样的话,你再莫提,你是想要姐姐的小命么?姐姐那天跟你一样也在宫中选着衣服手饰,怎么会知道她的去处呢?”喀丽丝语气中有些不悦。
“可那个太医的死总跟你有关吧?”卓玛又紧紧逼问。
“妹妹啊,看来你是诚心要姐姐的命呢,算了,我不回答,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吧。”喀丽丝有些恼怒。
“是么?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告诉你,那天我的侍女白朵亲眼见你的老女人将那太医打翻,再推入积水之中,才导致他被浸而死,我只是觉着你我之间,还没到决裂那一步,隐忍着没将这事说出,你还有何话好说?”
卓玛得意地看着喀丽丝,其实她也只是哄炸她,那天她和白朵正好走在去太医园的路中,只看到老女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和太医跌翻在地的场景,具体情节她们并未看到。
但喀丽丝听了她的话,脸色已有些变白,却还强撑着一丝笑容,“妹妹妹真会说笑,么么随在我身边,连门都没出去过呢,再说了,你的侍女既然见了太医倒在积水里,为何不找人来救呢?”
卓玛笑着没答腔,当时是她阻止了白朵去叫人的举动,她跟喀丽丝一样的想法,不想让扎丹知道王后怀孕之事。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忽然感觉一直以来的争端淡了许多,竟有了些亲近之意。
喀丽丝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妹妹,以后我俩人不要再斗气了,我们应该合力使王爷回转心意,将那女人的影子从他心中赶去。”
“可如何赶呢?”卓玛有些发愁。
“妹妹那么果敢一个人儿,竟然不敢去拉姆殿找王爷么?他守着那一室的空洞冷寂,妹妹这么鲜活美丽的一个人儿去了,他自然会情深意长,同了房,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喀丽丝激着卓玛。
卓玛抿着嘴不吱声,却已被她说动了心。
喀丽丝看她神情,便知目的已达到,再不罗嗦,起身告辞而去。
等至夜深人静,卓玛精心打扮一番,连白朵也不让人陪,一个人朝拉姆殿快步走去。
拉姆殿此时已一片黑暗,侍卫和宫女还是先前的那几个,扎杰冒着抗旨的罪名,将那日的一干人,杖责了一番全保了下来,后来扎丹平静下来后,听了他的跪求,倒也并没太多的怪责,毕竟他只有扎杰这一个真心朋友了。
一年来,扎丹每晚必至拉姆殿里来休息,躺在床上,回味着跟明玉的过往,这时才发现,原来那娇弱的人儿早已深植在心中,就跟娘亲一样,是自己的一个亲人。
这晚夜已深,他还未安寝,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就着淡淡的月光,看着阶下那一片灿烂花海,心神又陷入迷茫之中,这些花去年盛开的时候,就令他心痛不已,知道定是公主从中原带来的,现今花在人却不知去向。
有时,脑子不听话地就会想象,明玉此时或许正在受着磨难,或许已真的魂归天外,每当脑中被这些念头控制的时候,就有一种想要发疯的感觉。
忽然有人在重重敲着园门,看着被他赶得空无一人的院子,他慢慢走下台阶,好奇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呢?竟有一丝按耐不住的惊喜,“莫非是明玉悄悄回来了?”
一把将门打开,失望显而易见地滑了满脸,“怎么是你?”不悦的看着卓玛,盛装之下的她在月光下,让他感觉象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他现在对她连一丝丝男女之情也没有了。
卓玛扭捏着从他身边挤进门,“我怎么不能来,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妃子啊?”
扎丹不理她,依然顾我地坐在刚才的凳子上,低头看着那些花。
“阿哥,今晚月亮真圆啊。”卓玛没话找着话。
扎丹连头都未动一下,根本无视她的存在。
“阿哥,咱们回屋里好不好?”卓玛红着脸大着胆子偎了过去。
扎丹一把丢开她伸过来的手,“快走吧,以后不许来这里找我。”
“你还记着那个死女人么?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挂记?”卓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恨,嘶声吼起来。
“啪!”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扎丹猛地掴了她一耳光,声音里似结了冰一般,“以后敢再说明玉一个死字,休想再让我看你一眼。”
卓玛捂着火辣辣的脸蛋,怒火烧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你打我?我就要说,她死了,她早死了。”她失去理智发了疯一样的践踏着那片花海,扎丹还没反应过来,花已被她踏倒了一片,扎丹看着那鲜艳的花朵散落一地,似被钢针刺进了心里,狂吼一声,扑上去,揪着卓玛的发丝,将她一把摔翻在地,嘶声喊着,“来人,来人。”
随着他的喊叫,院里的灯随即被点亮,院内院外的侍卫呼啦啦进来一片,只听他气极而颤的吩咐,“将这个贱人给我关进大牢,明日一早听我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