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昶?
一直藏身树间浓荫的璇玑听到少年脱口喊出的名字后,不禁兴味地挑了挑眉: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在云亲王时时不离身的玉骨墨荷折扇上可是看到了“昶”这个落款。而刚才进府时同管家闲聊起来,对方曾颇为自豪地说到自家王爷不但治国有方,且雅好丹青,手中把玩的折扇亦是亲手所绘。
——这少年竟能对云亲王直呼其名,身份定然大不简单!
——不过那又如何?不管他是何种身份,现在他留在这里只会耽误自己修行,还是先把他打发走了的好。
璇玑一手掩嘴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一手轻轻折了截树枝,将太极玄劲运于指间向少年弹去。
原本轻飘飘的短短树枝霎时如羽箭般疾射而出,瞬间便悄无声息地割入少年手腕间捆得紧紧的绳索,刀切豆腐一般,立即将绳索切断了大半。
少年停顿片刻后,重新开始奋力挣扎。已被切开大半的绳索禁不住猛力折腾,没几下功夫便松脱开来。少年不知究里,还以为自己的努力出了成效,雀跃不已。
再解开脚上的绳索,少年冲王萍水掠去的方向纵了纵鼻子,扮了个鬼脸:“哼哼,王家人……朕一定要把你们送去见阎王!”
正准备伸懒腰的璇玑猛然一顿:刚才,这少年说了什么?
但少年没有给她刨根问底的机会,胡乱整了整下摆,他便一溜小跑地离开了院子。
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璇玑暗笑:这小鬼有点意思——咦,不对!
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幕幕,璇玑双眼微眯,唇间笑意却越来越大:“烈星,刚才我说错了,其实这宝贝也许并没有主人。”
“没有主人?”烈星伸手轻轻刮着一片光滑的下巴,有些疑惑:“虽说将宝物藏在树里确实有点奇怪,但这宅子既然有主人,肯定是主人放的。再说,又有谁会花费力气把宝贝放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呢?”
“不……也许连主人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呢?”璇玑微微一笑,说道,“若真有宝物需要掩人耳目藏在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那么主人一定也会对院子加紧看守。但是你看,刚才王萍水与那少年,进进出出都是轻而易举,更别说我们过来时也没发现异常。事出反常必有因,我认为,这个因就是——轩辕昶压根不知道自己家里有这么件东西。”
“既然如此——”璇玑邪恶一笑,“不如让我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擅长思考复杂事物的烈星耸了耸肩,跳下地来:“随便你。要我帮忙么?”
“不用,我恰好想到一个法子。”
说着,璇玑跃下树枝,按照烈星才刚所教的辨气法子,凝神细细感受着这棵苍天松柏的每一寸。大约一刻钟后,她的纤纤五指,按在了一处生有几个疤点的地方:“根据气息判断,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猛然出剑,直挥而出。剑锋之迅捷,如闪电,如疾风,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唯留一片残影!
不过浅浅一次呼吸的功夫,只听咚的一声,一段圆木坠落于地。与此同时,大半截树干顶着巨大的树冠急坠直下,重重落在下面半人多高的树桩上,发出一声闷响。遮天蔽日的树冠急速颤抖几下,枝叶间像被大风刮过,哗哗作响,落下无数松塔残叶。
虽然震动激烈,但树冠终是没有倒下。
原来,璇玑看准宝物所在的部位后,立即运剑将其整段斩下。她出手实在太快,树冠根本来不及歪斜,便齐齐垛到了桩上。
“成了。”璇玑捡起地上比她腰身粗了好几圈的树段,刚想仔细打量,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像是狗被踩了尾巴的嘶声长嚎,紧接着就是一群狗愤怒的叫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鸡鸣,和王萍水气急败坏的怒喝,当真热闹无比。
知道前因后果的璇玑摇了摇头:“还真是鸡飞狗跳。这地方不能久留了,回房再细看吧。”
好在狗窝鸡舍与璇玑所居的小院刚好是相反方向,而那头的动静又吸引了王府里的绝大部分人,怀抱木段的璇玑顺利回房,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异样。
“真重!”璇玑取过烛台,上上下下打量着看似寻常的木段:“要是再动刀剑,又怕伤了里面的东西,该怎样才能将它取出来呢?”
“这还不容易。”烈星手掌一翻,疾风化刃,转着木段开始削割。但见木屑纷扬,片刻之间,木段便苗条了一半,里面的事物,也开始透出薄薄的木壁,泛出淡金微光。
看到光芒透出,烈星的疾风之刃速度大为减慢,小心翼翼,唯恐伤到那不知名的事物。
终于,能削去的木屑都垂落于地。被重重包裹在里面的内核,也终于显出庐山真面目。
一块莲座为底,云纹为饰的无字赤金令牌,静静悬浮空中,在烛光下反射出明锐刺眼的光芒。
“这是什么?”璇玑好奇地将它握在手里,刚要细看,忽然柳眉一挑:“那家伙往这边跑干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伴着一声长长的尖叫,屋顶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大片大片的泥土瓦片如暴雨般当头砸下。
以璇玑的身手,当然不会被伤到。她闪身一避再一跃,立即身姿轻灵掠至屋顶。烈星身为剑灵,更不可能受伤。但见外人太多不便不面,便待在屋内完好的角落。
环视四周手持火把层层围过来的护院侍卫家丁,再看看滚落在残瓦乱土堆里哼哼唧唧直叫唤的人,璇玑笑道:“王小姐,你不是京城第一女修么,怎么会被一群你看不起的凡夫俗子追逼到如此境地?”
对于一些不讨喜的家伙,痛打落水狗是件极有必要的事。
从天而降毁了璇玑暂居小院的人正是王萍水。她与白天那上门找璇玑晦气的老者不约而同存了一样的心思:夜探王府,将璇玑悄悄杀死,嫁祸给云亲王。
也是她流年不利,潜入府后随手抓了个家丁打扮的人问路,不想却碰上了那人小鬼大的少年。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找过去,才发现竟是狗窝。
护院凶犬把她当成偷鸡贼,立即狂吼乱叫。可怜王萍水虽然是女修,平生却最怕大狗,惊慌害怕之下竟忘了自己会法术,只知一路尖叫奔逃。
等逃到璇玑这里,才发现身后居然跟着一大群口口声声喊着“偷鸡贼”的侍卫家丁,险些没气得昏死过去。忙乱之下,一脚踩空,从屋顶直接空降到屋里。
眼见自己堂堂京城第一女修竟落到这种狼狈地步,当真是奇耻大辱。王萍水又以羞又气,尖声大骂道:“小贱人!若不是你,我怎会这么狼狈!还有你们——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凡人,居然敢对我无礼!我一定要把你们都宰了!”
话音未落,她猛然拔下一只发簪运力射出。原本看似普通的银簪,在急速飞旋之间猛然变大了两倍有余,簪身化为双刃两面刀,带着颤音狠狠插进一名离得最近的侍卫喉中,带起鲜血狂喷。那侍卫闷咳一声便倒在地上停止呼吸,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惑。
银簪刀割开第一名侍卫的喉咙后,仍不满足,继续飞旋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眼见它森寒的锋刃即将割向第二个人的脖颈,蓦地,斜地里飞过一块小石,生生将它撞偏开去,险险擦着那人的脖颈斜飞出去,深深撞进一旁的墙壁,唯余刀柄。
看着银簪刀的顶珠兀自在上好青砖加上熟糯米汁浇灌而成的坚固墙壁上颤动不休,璇玑冷冷道:“王小姐,你玩得太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