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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主任,病人小脑齿状核动脉破裂出血异常,情况十分危急……宋主任正在进行紧急救治,但是时间紧迫……哈……”

护士长梅红气喘吁吁,完全跟不上眼前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胸腔也出现出血症状,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胸外科派的人是谁?”

“早间桥东发生一场连环车祸,那边……忙不过来……只有一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梅红说得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现在手术室里躺着的人他们医院招惹不起,但凡出了一点意外,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纯白色的大褂被年轻男人脸上的严肃撑出强大的气场,梅红还从没见过这位向来温柔的闻主任露出如此骇人的一面。

“通知胸外科,调他过来。”这个他显然说的是仅剩的实习生。

“可是他缺乏经验……”梅红觉得这个决定很冒险:“要不还是从其他手术室抽人?”

“违规操作。”男人的态度异常坚定:“他只是副手,主刀还是我。”

“什么?”看着消失在消毒室的男人,梅红惊愕片刻,反应过来很快跟上:“您是说您要同时做两起!”

“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是……可是您……”没有做过胸外科……

男人知道她要说什么:“援非的时候做过,不算陌生。好了别说了,赶紧叫人。”

实习生很快就到了,他确实没有临床经验,连刀都递得哆哆嗦嗦。

“你叫什么?”

“赵路。”

闻染直视着他的眼睛:“害怕吗?”

“嗯……”赵路一个劲点头,看了看手术台上被血迹模糊的脸又摇头。

闻染又道:“别想太多,就当你面前躺的是一头死猪。”

“嗯,嗯?”

“何况我才是主刀,救不回来也跟你没关系。”

也不知道是因为前一句还是后一句,赵路似乎平静了许多。在接下来的手术过程中,闻染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废话,需要什么帮助都说得极为简洁。

有几次赵路看得心惊胆颤,到后来都被闻染及时补救。

赵路偶尔分神,闻染从头至尾都保持着波澜不惊,尽管赵路知道或许他心里并没有面上平静,可依然能让人毫无抵抗递上自己的信任。

赵路甚至心想,如果今后每台手术都是闻染主刀,就算做一辈子副手他也能够接受。

*

这场手术一共持续了十六个小时。

期间从旁协助的助手和护士几经调换,只有闻染全程站在手术台前。

赵路早在其他胸外科手术结束之后就被替换,但是等一切结束后,闻染依然在手术室外看见他的身影。

“赵路?”紧绷了太长时间,突然松懈下来闻染眼前一时间有些发黑。

“闻主任!”赵路急忙上前搀扶,只是被闻染不经意避开。

“有血,脏。”

见不是嫌弃自己,赵路松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带您去更衣室。”

病房外很快恢复安静,就连转换病房也只有护士在场。

睡了一觉起来的闻染发现赵路竟然还在,他没有多想:“我睡了多久?”

“闻主任您醒了?”赵路立刻清醒:“二十四小时。”

“病人情况怎么样?”

“情况稳定,没有不良反应,刚才我问过了。您要去看看吗?”

闻染想到什么:“病人家属来过吗?”

“没有,倒是来了两个看护。”

闻染蹙眉,很快穿衣起身。

“闻主任您要去哪儿……”

“看他。”

病房里的这个人赵路略有耳闻,说是哪家的太子爷,因为路过深市突发车祸才被紧急送到此处。

大好的前途差点就没了,也算是天降横祸。

“有苏醒的迹象吗?”闻染问看护。

“手指动过一次,没醒。”

说话间赵路看清病床上的人,头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透过隐约的面部起伏和病号服下结实的轮廓,不难看出男人的外形也很出众。

闻染并不关心这些,他细致入微替男人进行了检查,确认各项数据没有异样之后,还不忘交代看护一些照料的禁忌和建议。

期间他停顿过一次,似乎看见病床上的男人动了动手指,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醒,也就不再留意。

之后的三个月闻染都在国外,回到国内第一时间收到赵路的消息:“之前的那位患者失忆了。”

“谁?”闻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位太子爷。”

“还没出院?”

“他不肯走。”赵路:“之前有两拨人来接过,他都没走,谁都不记得。

“长期短期?”

“不知道,病症原因还不确定。”

闻染想起之前对病例的匆匆一瞥:“他是闻声,不是什么太子爷。”

“竟然也姓闻?”赵路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而后才想到别的东西:“竟然是闻氏的董事长?”

得知闻染要去病房查看,赵路欲言又止。

闻染:“怎么了?”

“他失忆之后……”赵路:“性格有点怪。”

闻染笑笑并没有当回事,做他们这一行的什么怪脾气没见过?

*

病房里很安静,男人脸上的纱布已经拆除,坐倚在床头一动不动盯着窗外的枯树出神。阳光倾泻得恰到好处,为男人坚毅的下颌染上薄雾。

闻染见他对开门声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并没有刻意引起注意。

他先对着病例上的数据检查了一番,然后才开口:“今天感觉怎么样?脊柱麻痹情况好些了吗?”

赵路看见,原本如同雕塑般冷漠的男人听见这话竟然动了动手指,紧接着转过脸,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已经比他之前见过的情况好很多。

闻染见他没回应,以为他没听清,缓声又问了一遍。然而男人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紧紧盯着他。

赵路担心男人做出过激反应伤害到闻染,急切上前:“闻主任,要不您还是晚点再来,我看病人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

“滚。”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不妨碍赵路听清其中隐含的不耐烦。

赵路壮着胆子:“闻主任……”

闻染制止:“算了,你先出去,这儿有我就够了。”

“可是……”

“有问题我叫你。”

赵路无法反驳,只能带着担忧离开。

关上房门,闻染与跟在身后的一双深邃眼眸对上,并不如常人惧怕,他笑得和往常一样温和:“你叫闻声,还记得吗?”

男人闻言眉心微蹙,还是没有回应。

闻染戴上听诊器,走近床边:“不着急,我先听听心率。”说着就要将听诊头贴近男人的胸口。

只是还不等闻染调整,腕上顿感一阵冰凉。

在此之前,闻染从没想过有人的手能冷到闻声这种程度。像一块尘封的寒冰,瞬间的接触就能透过骨髓凉进血脉。

闻染的心脏甚至因此悸动了片刻,不知道是骇于腕上冰凉的手还是眼前冷肃的人。

“我记得你。”

他说的是记得,不是认识。闻染知道其中的差距对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呢?我是谁?”

男人十分笃定:“我弟弟。”

闻染瞳孔微缩:“什么?”

“有人要害你。”

“谁告诉你的?”

男人依然自顾自话:“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等等。”闻染终于忍不住蹙眉打断:“你记错了,我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弟弟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逼你了?逼你跟我断绝关系?”

“……”闻染见闻声眼底没有丝毫玩笑,知道这人怕是一时半会儿讲不通。

闻染:“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他一边挣脱一边想,这人的脑子分明还有很大的问题,就现在看来绝不是简单的失忆,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可是之前也没听谁说他还产生了记忆混乱,或者说臆想症?得找人问清楚。

“不行。”闻声分明有伤在身,手上的力道依然不小,闻染预料不及险些撞进他怀里,好在及时稳住:“从今天开始我搬过去跟你一起住,我会保护你。”

“……”闻染有些无奈:“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闻声不依不饶,“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动手。”

闻染:“……”

最终闻声依然跟着闻染回家了,院长亲自劝说:“你是主刀,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交给你照顾再合适不过。”

闻声态度坚决,闻染就是拒绝也得看院长的面子。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得知消息的闻家老爷子竟然对此毫无异义:“在外面住一段时间也好,等他彻底康复我再派人接他回来,当然,记忆一起恢复最好不过。这段时间就麻烦闻主任了。”

闻家的打算闻染着实看不懂,他也没必要看懂,他只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头痛很长时间。

这个想法在两天后得到了印证。

闻染的房子在临江雅苑,是他自己买的。不大,环境和景致却极好。

“不知道会有人来,家里只有一间主卧,另一间次卧被我改成书房了,”好在闻染提前就买好拖鞋,边说边递给闻声,“我已经托人订了新床,不过得过两天才能到,今天我睡沙发。”

今闻声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本来就没有伤到腿,下地走步丝毫没有问题。但是此时却见闻声脚下微晃,闻染下意识去扶:“怎么了?”

闻声:“有点紧。”

“什么紧?”

“鞋。”

闻染低头,果然见闻声脚上的拖鞋有点紧。他是按自己的码买的,之前目测闻声的身高应该跟他差不多,此时才发现他测错了。闻声高他半头,说话的时候得微微仰着,也难怪鞋子会小。

闻染并没有嫉妒之类的情绪,他一八零的个子也不矮:“今天将就着穿,明天给你买新的。”

“嗯。”闻声完全不像个寄人篱下的人,他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沙发也得换。”

“嗯?”闻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沙发,太小气。”

闻染自认脾气还算不错,可对上某人颐指气使的大爷脾气竟然难得生出一丝不爽:“沙发是我睡,你不必管这些。”

闻声:“还有地毯,这个颜色太深影响我养病的心情,换个浅色。”

“……”闻染见他还在转,知道他还没有说完。索性站在墙角一言不发听他指指点点。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闻染终于插上嘴:“我去收拾行李,你会点餐吗?会的话麻烦帮我点个披萨。”

“站住。”闻声叫住他:“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闻染蹙眉,介于两人之间陌生的关系,他对自己应该持有的态度陷入深深的疑问。

他对闻声是不是太客气了?

这么一想,闻染果断换了种语气:“行李自己收拾,弄完给我点个披萨。”

“……”这回沉默的人换做闻声:“你以前没有这么不听话,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哥哥?”

“???”

闻染足足反应了半天,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记忆错乱的“神经病”。

咽了咽,闻染放下行李,果断自己动手。

号码才刚拨出去,就被闻声强行挂断:“我要吃牛排,晚餐一定要有牛排。”

闻染忍了忍:“给你买。”

“我不吃外卖,你做。”

闻染被闻声言语之间的理所当然气笑了,他撇开手:“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知道自己不吃外卖?”

闻声似乎被他说中了,愣了愣才到:“我就是知道。”

“不吃饿死。”闻染说完再没有耐心管他,点完披萨后钻进房里收了套床单被子放在沙发上,对客厅里的男人视若无物,安心洗漱。

在此之前,闻染从未对人产生如此强烈的不耐,甚至连无礼的话也从没说过。

闻染本以为自己会心软会自责,一番冷处理下来,却发现给人甩脸色的行为竟然意外舒爽!甚至觉得今天的披萨也格外香软。

碍于头顶粘人的视线,闻染试图打开电视分散注意,等了许久却无事发生。

他纠结要不要找个人来看看,忽然听见一阵怪异的咕噜声。

毫无意外,这是闻声发出来的。

明明已经饿得厉害,还能坚持对披萨不为所动。这是欠的,闻染决定不理。

可是粘在脸上的视线挥之不去,着实心烦。闻染抱起披萨盒转头躲进书房。

闻声依然一动不动。

半分钟后,书房门突然打开,闻染扶着门框似有些无奈:“牛排是没有,今天就吃意面行不行?”

闻声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好。”

*

闻声说要吃牛排的话闻染并没有当真,他下班之后习惯性掏出手机,披萨店的电话刚跳入眼帘他却有片刻晃神。

路上经过菜市场,买了点自己喜欢吃的菜,回来就见闻声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能放了?”

“受潮,换了个新的。”

“……”

“牛排?”

闻染微笑:“牛鞭。”

闻声的视线因为这个答案下意识下移,面色有些微妙。

愣了片刻闻染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脸上顿时一热,挡着购物袋往厨房里钻:“排骨炖汤,爱吃不吃。”

闻染是会做饭的,这和个人的成长经历离不开,是什么时候习惯点外卖的呢?他也不记得了。

许久没有开火,这顿饭做得有些久了。闻染端着汤碗,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手里的汤差点脱手。

“你站这儿做什么?”

闻声抱着臂,显然已经站了不止一会儿。

闻染纳闷的这会儿,闻声已经接过他手里的碗,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端上餐桌,而是盯着碗里的汤拧眉。

闻染以为他看不上:“我说了,爱吃不吃。”

闻声抬眼,意外没有发大爷脾气,一言不发转身。明明脸色

没有任何变化,闻染却从他眼里看见轻微的嫌弃。

嫌弃?没谁惯着。

吃饭的时候,闻染的直觉得到了证实。只不过倍受闻声嫌弃的不是汤,而是面上的葱花。

眼前这个一点点挑出葱花随手弃在桌面的男人,让闻染骤然生出几分误入幼儿园的错觉。

等听清男人说的话,闻染的错觉更加真实:“明天我要吃牛排,猪排不行鸡排更不行。”

闻染忍不住轻笑,下意识调侃:“吃完牛排还要喝奶奶吗?”

闻声没听清:“喝什么?”

闻染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恶趣味。难道是因为仗着闻声是个傻子就起了欺负的心思?没道理啊,他此前并没有捉弄过旁人。

闻声还在等他回应,见他竟然在出神不免想催促,只是不等他开口,玄关处忽然响起突兀的铃声。

“嗯?”闻染脸上的思虑被疑惑取代,家里不常来人,今天也没叫外卖,都这个点了还上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我去开门。”

闻染很快起身,一心想着来的人是谁,所以并没有留意到闻声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满。

门外的男人闻染并不认识。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大衣,大冷的天衬衫还开了两颗扣子,一双凤眼淌着笑意,这种笑意和闻染的温柔完全不同。

他太过侵略,被他注视不是件很舒服的事。

闻染先开口:“你是?”

男人闻言并没有正色多少:“你好,闻雅。是你房里那位新朋友的弟弟。”

“什么?”闻染的第一反应是,这就是傻子的正牌弟弟?长得跟自己也不像啊?

他很快想到闻声昨天那句“别的哥哥”,有些不信:“闻声是你哥哥?亲哥哥?”

“如假包换。”闻雅显然早有准备,他掏出一张和闻声的合照:“虽然长得不像,但确实是一家人。”

“来接人?”

“对。”

一听这话,闻染的那点怀疑烟消云散,这会儿就是个乞丐来讨人他也会给,别说人家的亲弟弟了。

“闻声,”闻染喜上眉梢,“介绍一下,这是你弟弟闻雅,他来接你回家。”

闻声听见这话手上微顿,却并没有多看:“玩够了就吃饭,真当自己还是三岁?”

“……”闻染:“我没骗你,他才是你亲弟弟,一张户口本上的那种。”

闻声不以为意:“你才是跟我一张户口本。”

闻染知道自己拗不过他,索性对闻雅道:“我去给他收拾行李,你跟他讲。”

“不用。”闻雅一直满脸兴味看着两人的互动,他信步上前:“哥,你瘦了。”

闻声:“我不是你哥。”

“你失忆了,不记得我也能理解,之前我去派人接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啪——

闻声撂下筷子对他视而不见:“我去洗澡。”

说着果然离桌。

“哎……”

闻染才刚开口又见闻声转身:“没有我的允许,下次不要随便开门。”

“……”

闻染早已习惯他的“闻言闻语”,闻雅却觉得稀奇:“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闻染:“你不是来接……”

闻雅紧盯着闻声:“你不在的这三个月,我可是帮了你大忙,生意上的事董事会的事,还有……你母亲转院的事。”

闻染直觉他这番迷惑发言不是什么好话,却因为自己外人的身份没有插手。闻雅更是毫不在乎闻染的反应,他的视线牢牢锁在眼前驻足停留的男人脸上。

他试图在闻声脸上抓住一丝惊变,可是他失望了,闻声的神色比刚才还不耐烦:“我妈早在十六年前就不在了,我倒是希望你能帮她转院。

说吧,你究竟是谁派过来的?对方给你多少?我出双倍。”

闻家的事闻染听说过一些,闻声的母亲是闻家的“正房太太”,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早些年一直缠绵病榻,这些年一直是现在的“二太太”做主,也就是闻雅的母亲。

闻声作为“长房嫡子”,平日最忌讳旁人在他面前提起闻雅母子,母亲更是他的逆鳞。若换做之前,就是闻雅也不敢随意用此事招惹他。

可是刚才闻雅却提及了,还带着不可忽视的威胁意味。

如果闻声没有失忆,按照他的脾气,就算隐藏得再好也会在这个问题上露出端倪。然而此时的闻声却丝毫没有激怒的征兆。

他更像是个被车撞傻的傻子,和之前的精明晦涩判若两人。闻雅心里的怀疑已经落地一半。

目的已经达成,闻雅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闻染和闻声两个人。

闻染猜不透究竟发生什么事,闻雅竟然打消了带走闻声的念头,他只知道自己被这位大爷奴役的日子再次变得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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