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萧怀山挣扎起身第一件事不是找人算账,而是咯了一口血。
不过多久听见脚步声逐渐接近,抽出剑立刻抵在身前。
“这位师姐!还起得来吗?”来人逐渐靠近,是个穿着绿衣的矮个女修,前额头发凌乱遮过眉心,手里捧着块金色板砖,看着咋呼咋呼的:“要不要我帮你?”
嗯?板砖?
萧怀山再看了一眼,蹙眉:“是你暗算我?”
“师姐此话唐突了,是金某救了你啊!”这金姓女修边说边从后腰抽出个什么东西:“刚才有这么——长一根利箭从你头边飞过去,你没看到吗?”
抽出来的果然是暗算萧怀山的那只箭。
“箭锋淬炼工艺精湛,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女修一边摩挲箭身一边自言自语,“从力道看,我的掌心现在还隐隐发麻,射箭之人至少也是筑基初期修为。”
萧怀山仿佛听见什么可怕的事,杏眸圆睁:“这箭……是你用手抓住的?”
“对啊!”女修在她跟前蹲下,从胸口掏了半晌终于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来,吃了这颗补气丹,精力立马翻两番!”
萧怀山仰头避开:“多谢道友好意,我用不上。”
“哎,叫道友多生分,我叫金满满,熟悉的人都叫我一声老金,不过我更喜欢人直接叫我全名。金满满金满满家里黄金堆满满,多么富贵的名字啊……”
萧怀山垂眸起身:“金道友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有事恕不奉陪。”此人约莫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早走为上。
“我们俩都这么熟了,用得着连一颗补气丹都跟我客气?”金满满看似说服,实则死死挡在萧怀山面前,大有不吃下不准走的意思。
萧怀山有伤在身,身边又荒无一人,自觉不好硬磕,若这人想害她早就动手,哪里会唧唧歪歪这么多废话?
思及此,萧怀山便不再拒绝,仰头将这枚散发着异味的药丸含在嘴里,只等离开后吐出来。
然而不等她开口告辞,就发现嘴里的丹药已经融化无踪了,身上疼痛的异样也一并消失,竟然比上品补气丹还要有用!
但是补气丹她吃过,见效绝没有这么快,而且经脉中隐隐有股说不出来的舒畅,甚至炼气中期的瓶颈都有所松动。
金满满又嘿嘿了两声:“师姐既然已经吃了我的丹药,那我们自当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哪有睡两家门的道理?不如今后我就跟着师姐睡一屋,师姐叫我往东我绝不捉鸡,师姐让我揍人我绝不包庇!”
眼前这个女修与修仙界常见的女修全然不同,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言行举止也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容色不算出众却胜在眼神灵动,处处都透着狡黠。
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接近别人,除非有利可图。
萧怀山正色:“方才那一箭该不会是金道友所放?”
“怎么可能!”金满满立刻否认:“我金某虽然心胸狭窄有仇必报,却也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更何况是你?”
“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弄谁!”金满满使劲拍了拍自己的不算饱满的胸脯,看得萧怀山都替她疼。
“是……”萧怀山猜测:“萧临渊派你来的?”
金满满想了想:“差不多吧!”
不知想到什么,萧怀山点了点头,再开口便不如一开始的戒备:“你刚才说,我让你打谁就打谁?”
金满满点头如捣蒜:“没错!只要你让我跟着你同吃同睡。”
萧怀山闻言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弯月,又很快压下去:“暂时没有,等有了我再告诉你,在此之前你就先跟着我吧。”如果身份确认无误的话。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离去,只留下地上一只冒着寒光的箭羽。
*
晚上闻放下学回来,经过院子的时候隐约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进门见闻声在收拾玉简,便问道:“哥你生火做饭了吗?”
“没有。”闻声将玉简分门别类:“隔壁新住进来一位女修,下午见她猎了几只兔子。”
“兔子?”闻放想到昨天来时温泉边乖巧吃草的那五只白兔:“居然赶在我之前下手!实在可恶!”
闻声看了他一眼,将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玉简露出来:“这点玉简你先看着,这边是丹方这边是炼丹功法,有时间去仙艺峰租个洞府炼炼,我记得你带了丹炉。”
炼丹炼器需得有地火,好的丹火也行。闻声倒是有一只冰凌异火,是小时候闻不见带回来的,闻放却没有,给他也不适用。
闻放盯着桌上两掌高的两摞玉简方块,瞠目结舌:“一点点?”
闻声似乎早知道他会吃惊,眼底隐隐泛起笑意:“如果觉得多了,可以先看这两块。”他从顶上一边取下一块:“这些玉简我都替你看过了,心法大同小异,至于丹方,还是从最常见的聚气丹开始炼。”
“谢谢哥!”闻放一听这话才面色稍霁:“剩下的我也一起收下,等看完这两块再一起还回去。”
“嗯,随你。”
“那你今天给自己看了些什么?”闻放把玉简一股脑都收入乾坤袋里:“炼器功法?”
他记得上辈子闻声的确精于此道,还在他筑基后送了一把祭炼过的竹伞给他。
“嗯,”闻声果然点头,“我把旁边的灵宠室收拾了一番,以后就当作炼器室,改天去坊市看看有没有低廉的筑器材料,你也可以去看看炼丹所需的灵植。”
“干嘛要买?二叔不是给你准备了很多?”
闻声:“初学四艺总归比较费材料,还是先拿易得的东西练练手。”
闻放觉得有道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了今天在博闻殿的见闻。又掏出卷轴来看了看,发现明天没有堂授,只有一堂宗门纪要:“说是要求所有近期新入门的弟子必须参加,以正门风。”
闻声点点头,正要问问是谁授课,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道女声——
“请问,有人在吗?可以稍稍借用一下贵居的灵泉吗?没有人拒绝就当答应了哦!”
闻放思索片刻:“谁啊?”
“应该是隔壁新来的女修,这里暂时没有旁人。”闻声道。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声音这么耳熟呢?”闻放边说边往外走,发现篱笆之外隔壁二楼正站着一个抱着包袱的绿衣女修。
昨晚上出了那档子破事之后,闻放就知道以现在的禁制防不住萧怀山,打算回来换上二叔给的法阵,结果回来光顾着和闻声说话了。
“哟……原来有人啊……”那女修说这话的时候腿已经迈过篱笆一半,看见闻放出来似乎有些尴尬:“我看这么久没有回应还以为没人呢哈哈!我叫金满满,是隔壁新来的,住萧师姐楼下,以后大家都是邻居,还请两位师兄多多指教!”
闻放顾不上思索究竟哪儿见过这人,就被她跨过禁制的腿吸引注意:“敢情我院子里的禁制人人都能破,随随便便来个贼人都能进?”
此时闻声也跟着出来:“阿放,不得无礼。”
“哼!”闻放抱胸不语。
“两位师兄,都在呢?”金满满收回腿客客气气:“我和萧师姐这不刚吃完烤兔吗?身上有味儿,正好这儿有个灵泉,就寻思能不能借来洗洗……师兄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嘴上说着算了,也不见她挪动分毫。
闻声自己没这个需求,转身进房:“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我去修炼。”
闻放现在是一看见女修就想起萧怀山,一想起萧怀山脑子里就涌起一股子不纯洁,自然不答应:“不借,滚。”
金满满笑容不改:“看来今日
师兄心情不佳,那我改日再来。告辞!”说着拱手转身。
“慢着!”不料闻放听见最后这一句脸色骤然变化:“你把刚才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啊?”金满满不解回头。
“就告辞这一句。”
金满满眼神游离,试探道:“我说了你就让我用灵泉?”
“不一定,你先说。”
金满满小声:“告辞。”
“不是刚吃完烤兔怎么有气无力?”
如此金满满才正身:“告辞!”说完又问:“你看这样行吗?”
万万没想到,她没等到应允却反而等到一道掌风:“好啊!那日偷我烤鱼的果然是你这个宵小!”
金满满翻身躲过:“什么烤鱼什么宵小?这位师兄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闻放祭出一柄黑穗灵剑,二话不说照着金满满的脸就劈过来:“你忘了我可没忘?当日泗洲沼泽地,你趁我不注意偷我烤鱼,那可是我给我哥留着的!叫你偷!你还我烤鱼!”
金满满唯恐他毁了小楼,边躲边喊:“师兄冤枉!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烤鱼什么泗洲,我压根没去过泗洲啊!”
“休要狡辩!我认得你的声音!看招!”
正在此时,萧怀山突然举着一只烤兔推门而出:“金师妹,多亏了你从泗洲带回的……嗯?”
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因为她这话脸色皆是一变。
闻放:“金满满!你还说你没有去过泗洲!”
金满满见状知道无法再狡辩,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我的确去过泗洲,不过一条烤鱼罢了,至于要死要活?谁都有揭不开锅的时候嘛,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对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而言,拳头就是最好的道理!”
金满满见他还要再打,大惊失色:“师兄!我警告你哦,你再这样不讲道理我就要跟你讲道理了!我的道理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你想清楚哦!”
萧怀山远远看着似乎想阻止,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烤兔,最终忍下来。
而另一边的战局也因为一个变故突然扭转。
“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小爷我……呃!”狠话才说到一半,闻放就被身后突现的一块黄金板砖砸得满头冒星,径直落在地上。
那板砖咻的一下回到金满满手中,变成一掌大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错了我金满满就大发慈悲放过你!”
闻放摇摇头略有回神,紧握手里的灵剑咬牙切齿:“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你这个无耻之……唔!”
咚!
金满满又是一板砖敲在他脸上:“从未听过如此无礼的要求。”
咚!
额角又来了一下。
“满足你。”
咚……咚……咚……
……
或许是片刻之后,或许是许久之后,灵楼小筑最深处那阵怪异的敲击声终于停止。
金满满收回板砖,随意在身上擦了擦便塞回胸口:“道理讲一百遍,都不如被现实毒打一遍。小伙子,我金满满讲道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哪儿的一抹斜阳,不揍你一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
收好之后她抬脚欲走,想到什么又折回来,留下一个药瓶:“拿着,算是姐姐赏你的玩资。”
这话平白被她说出一股子衣冠禽兽味。
而她也确实走得决绝,回到陶然居二楼的露台时,萧怀山还在发呆。
金满满抄过萧怀山手里的烤兔狠狠咬了一口:“走,小娘子,咱们一起去隔壁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