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仙官可是慕名而来?”
金满满一边看一边应付:“对对对,你们这楼确实挺大的,跟座山似的。”
三金恭敬解释道:“摘星一名取自手可摘星辰一意,现在是白日,若是到了晚上,夜景更是一绝。诸位别看码头上没多少人,里头可是处处欢声处处极乐。”
码头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这还不算人多?
听三金介绍的这会儿,闻放粗略地数了数楼层,估摸着超过五百层。他就有个疑问了:“这楼这么高,若我要去高层岂不是还得飞上去?”
“仙官说笑了,楼内禁止飞行,不仅如此,所有械斗一律禁止。”
三金拱了拱手:“来我们摘星楼的宾客,不论身份不论修为都是为了消遣,花钱就对了,千万不要与人纠缠,有何私人恩怨,出了这个大门自便。若是违反楼内的规定,少不了会惹上麻烦。”
这话说得还算委婉了,摘星楼能在城里屹立上千年不倒,少不了和城主府有错综复杂的利益牵扯,如此大的一个销金窟摆在哪儿都是个香饽饽。
这种事一点即通,用不着多说闻声几人便知道如何对待。
“几位仙官,前头就是内堂了,里头有各个楼层的简介和传送阵,还请劳烦一位仙官陪我去柜上办理身份玉牌,有了玉牌才能上楼,楼内所有的消费也是记在玉牌中,等诸位离开之时再回到柜台结清。”
“我去吧。”萧怀山主动道。
等两人朝着柜台那去,闻声三人便拿起架子上触手可及的卷轴阅览。大堂极为宽敞,临窗斜摆着一排排书架,上头玉简卷轴摆得满满当当。
有不少修士游走在其间,也有的卧在窗边的榻上打盹,丝毫没有几人想象中的风尘气,一切都安安静静。
“这竟然还有阅世经?”闻放低呼。
他背对着闻声,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掌长的黑色卷轴:“三年不看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别人家后院里那点事最感兴趣。”
“什么什么?你在看什么?”金满满凑过来,随口将看见的一则要闻标题念出来:“念溪仙子身怀六甲暂停接客,孩子生父成谜,过往入幕之宾大盘点……这什么玩意?娱乐新闻?”
“应该还是楼里某位姑娘,”闻放点点头又划了下一页,“都是城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随便看看就得了。”
嘴里说着随便看看,却不见他真放下。
闻放越看越起劲,正要翻去下一面,却被金满满拦住:“哎等等!我还没看完!”
闻放不高兴:“那儿还有呢,自己看。”
“我这不是懒嘛。”金满满理直气壮,指着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念念有词:“清河道东区二百三十三号丢失两个月大男婴一名,胸口有马蹄形胎记,若有知晓下落的仙官提供有效线索,必有重谢。”
看完之后颇觉无趣,将卷轴丢给闻放:“还有社会新闻呢,有点意思这玩意儿。”
闻声对身后的动静没什么反应,全程在看印着楼内简介的案册,哪些楼层接待什么修为的修士,每个洞府住着哪位姑娘公子,哪些有客哪些闲着都一一记录在案。
甚至细致到房间的装饰和姑娘公子的特长都一清二楚,包括服务的深度,也有“食赏娱欲”四个等级,很容易让人确定范围。
很快三金带着萧怀山回来了,萧怀山手里还拿着四个面具,都画着色彩鲜艳的锦毛鸡。
“这是什么?”
三金解释:“诸位仙官,手续都办妥了,这是楼内赠送的锦毛鸡面具,有隔绝神识之效,若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可以戴戴,有不少宾客觉得颇为雅兴,也会戴上。当然戴不戴看诸位心情。”
四人都选择戴上。
“哈哈哈哈这面具真适合你!”金满满指着闻放。
“我比得上你花里胡哨?”
“敢问仙官,确定好想去的楼层了嘛?”三金见闻声拿着案册,便提醒:“也可以说说有什么要求,是要姑娘还是公子,要什么等级的服务?”
闻声将案册递给闻放:“你们自己看。”
闻放和金满满凑着看了会儿,各执一词:“我要吃的,有什么好吃的都上上来!”
“我要好玩的,吹拉弹唱有什么都给我轮着上!”
三金闻言眼神顿时一亮,这几人连价格都不看,看来是四头肥羊。刚才在门口就觉得这四人气度不凡可能出身世家,今天约莫可以狠狠赚一笔:
“既然如此,三金倒是有个主意,第一百层向来是楼内最热闹的地方,因
为连通风月阁,来来往往的仙官都与诸位一般非富即贵。”
“今日满月,日落后楼外露台还有盛天舞宴可看,有食有赏有玩。只不过来往的都是姑娘小厮,若是想要公子作陪,就得付另外的灵石了。”
金满满笑眯眯:“钱不是问题,我们就是来花钱的!”
“你倒是会做主,反正不指望你结账!”闻放瞪她一眼。
“你刚才说的风月阁是什么地方?”萧怀山忽然问。
“便是一处专司贵宾服务的楼中楼,若是诸位对和合双修有何特殊要求,便是金丹期也可以满足。”三金说完这话便垂下了眸,等着四人的决定。
双修之术能有何特殊需求?不过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罢了,几人都听出三金的言外之意,只是震惊于他的直白和毫不遮掩。
要知道采补之术在哪儿都是令人不齿的邪修之术,若是在外面可是正道人士追着打的对象,但是在这儿却摆到台面上来了,还明码标价。
只能说不愧是民风奔放大渝洲吗?饶是金满满也觉得自己的底线被刷新了,更别提萧怀山闻放。
只有闻声面色不变:“那便第一百楼吧,有劳。”说着给了三金一个乾坤袋,鼓鼓囊囊的。如此三金更是尽心尽力,带着几人往传送阵去。
*
三金口中的传送阵法不过是一道白色的光幕,门口挂着个一百号玉牌,不怎么晕眩,几人再次睁开眼就已经换了一副景象。
楼里分为上下两层,四人正站在楼梯底下的暗角,走两步出来就扑面而来一股子香气,不腻人,反而让人浑身舒畅。
“情花草,是媚药。”金满满眉心顿蹙,抬手丢了瓶药给萧怀山,传音道:“药效不重,还是吃两颗以防万一。”
未雨绸缪的事闻声自然不会反对。
楼下有个精心布置的戏台,台上四个穿着清凉的女修正在翩翩起舞,台下围着一圈赏舞的修士,上到元婴下到炼气,无不是美人相伴。
觥筹交错,醉眼迷离,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修士,此刻与寻常凡夫俗子也无甚区别。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修士大多戴着不同款式的面具,可见不想暴露身份的人不少。
“诸位的洞府叫清泉洞,就在对面,灵膳已经布好,若是想和他们一样在楼下吃也行,小的立刻找人布置。”三金指着环形走廊的另一侧靠近楼梯的房间道。
四人的眼神都不在他身上,只有金满满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吃相不好还是吃完再出来!”
闻放则留意到刚才经过的一处光幕:“这个传送阵是做什么的?下楼?”
门口还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结丹期壮汉,有人通过还要查验玉牌,那玉牌颜色还和他们四人拿的不一样。
“不是,下楼在对面楼梯的暗角,这里是通往风月阁的路。不过,诸位是第一次来,并无开通火晶牌的权限。”
“如何才能开?”
“全看诸位今日的消费了。若是超过一百万下品灵石,下次来便可领取火晶牌。当然,若是下品灵石不够,换成一万中品或一百上品也是可以的。”
金满满与闻放对视一眼,同时做了个“黑店”的口型。
走到一半三金忽然停下,对着迎面而来的一个美妇人行礼:“二品引倌三金见过玉妈妈。”
这位叫玉妈妈的应当是某个管事:“就是你刚才定了清泉洞?”她嘴上在问三金,眼神却不经意扫过闻声四人身上。
“是,这四位仙官是第一次来,想品品楼里的灵膳,看看歌舞。”
玉妈妈闻言笑着径直走向闻声:“诸位小仙官可需要点两个手脚伶俐的姑娘伺候?来了我这一百楼却只是品酒膳,说出去还以为诸位对我玉娘有什么不满,日后回去少不了遗憾……”
闻声冷声:“不必。”
玉妈妈讨了个没趣也不见生气,笑着说了句有需要随时吩咐便与三金耳语,说是耳语其实大家都能听见:“送完几位仙官,给隔壁送两瓶玉琼仙酿过去。”
“可是语芙洞的语芙姑娘?”
“不是,另一边的那个剑修。”
玉妈妈说完便与闻声几人告辞离开,转身却被个行色匆忙的小厮撞上。
“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求妈妈饶恕!”那小厮与三金差不多大,眼看撞上人便立刻跪下去。
许是碍着有客人在,玉妈妈脸色虽然不好却没有当场发作,只道:“撞上我倒没什么,就怕你冲撞了几位仙官,过来赔个罪。”
“求仙官饶恕求仙官饶恕!”
萧怀山不忍看他磕得头破血流,便道:“无事。我们还是早点进房间,耽搁得够久了。”
“对对对,三金,还不快领仙官进去?”
几人才刚转身,玉妈妈的脸色便陡然阴沉:“你怀里藏着什么?”
“没……没什么……”
“撒谎!我不知道你拿的去子丹和归元丹吗?说,是哪个姑娘要的?”
“是……是,是语芙姑娘……”
“楼里明令禁止堕胎你还明知故犯?回头再来收拾你,语芙人呢?”
“在,在房间。”
清泉洞眨眼就到了,打发走三金后闻声刻意回头望了一眼,那位叫玉妈妈的管事这会儿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过来,进门后闻声特意留了一道缝隙,却见那玉妈妈是进了隔壁的房间,叫语芙洞。
每个房间都有单独的空间折叠和隔音阵法,进门之后的事闻声就听不见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站在门口问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的金满满:“你知不知道去子丹是什么丹药?”
“去子丹?”金满满嘴上含糊不清:“打胎的啊,女修中最常见的打胎药,和归元丹一起服用效果最佳伤害最小。”
“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闻放也坐下。
“有点不对劲,”闻放道,“一家做皮肉营生的店不许姑娘堕胎,很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明掌柜的体贴她们,要不这店能开这么久呢?”金满满不以为意。
萧怀山知道闻声不会随意揣测:“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叫玉妈妈的女修所说。”闻声问闻放:“你身上还有留声符?
“有。”闻放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给他。
一张小纸片悄悄从清泉洞门缝里离开,贴地飘向隔壁的语芙洞,不过多久,闻声四人就听见隔壁的动静。
“刚才那一巴掌妈妈可是为你好,你看看你现在不就冷静了?”这个声音显然属于玉妈妈。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一道隐忍的抽泣声,应当就是那位叫语芙的姑娘:“我怕……妈妈我怕……”
“傻孩子,不用怕。你看看你那些从风月阁回来的姐妹,哪个生完孩子不是好好的?只要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的月俸便能翻倍,何乐而不为呢?”
“不,我不想!”这声叫喊多了些凄厉:“我不想送它去死!不能好好看着它长大我还不能让它胎死腹中吗!我不生!我不生!”
紧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杂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玉妈妈没了耐心,转手又给了语芙两巴掌:“不生就送你去风月阁接客!你自己掂量着吧!”
“从今天开始不许她随意进出语芙洞,”玉妈妈吩咐了一声,“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我再来看你!”扔下这话很快就走了。
地上的留声符瞬间泯灭,另一边的闻声四人也收回注意。
金满满已经停了嘴:“听着还真有点儿不对劲,哪儿有强迫手里姑娘生孩子的老鸨?”
“而且听她的口气生的人还不少,”萧怀山也道,“女修筑基之后红丸闭塞,想生孩子也生不了,除非再次打开,或者服用提升孕率的天材地宝。寻常花楼巴不得女修日日迎客,又如何会强迫她们生?”
闻放想了想:“说来说去,还是这个摘星楼里有鬼,还多半在那个什么风月阁里……哎?哥,你在想什么?”
闻声回神,正要说出自己的猜测,不妨被隔壁传来的一阵闷响打断,紧接着四人就见另一边的墙壁轰然碎裂,滚进来两个衣衫不整搂在一处的男女。
等看清地上的人在干什么,金满满和闻放下意识挡在闻声和萧怀山身前:“玩归玩,搞这么大动静就没必要吧……”
话音未落,又听那窟窿洞之后传来一声冷哼:“花拳绣腿不堪一击,回去好好练练再来吧!”
这声音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老气,下一刻开口的人出现,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年轻人。
男人着一身深蓝色的道袍持剑而立,中分的额发无风自动,显出两分锐气,神色凛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大字:名门正派!
金满满见还有一人,金砖眨眼便抄在手里,她想到那些有奇怪癖好的变态,并没有轻易被此人外表所迷惑。
岂料闻声看见此人眼神微变,闻放更是惊呼道:“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