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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坐姿有些怪异,双膝合并曲于身前,左臂环于腿侧,肩颈微微前倾将下颌随意垫在膝上。

听见门口的动静,那颗暴露在阳光下的光头即刻转动过来,露出一张和与呆萌气质全然不符的,属于成熟男人的脸来。

“啊,原来是你啊。”见进来的人是闻声,那和尚骤然正经的神色眨眼又消退下去,继续以蹲坐的姿势和方案上的棋盘较劲。

闻声先是退出半步看了眼门房号,确认没有走错门之后才与和尚说话:“敢问前辈,我二叔何时回来?”

和尚闻言并未抬头,话音里透着笑意:“担不起前辈二字,闻不见被人叫走了,晚些时候才能回。斗地主吗?”

闻声下意识看了眼棋盘,这才发现原来这和尚压根不是在下棋,桌面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三摞扑克牌。

他看那和尚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你也是主神殿的人?”

和尚没有纠结他说的那个“也”,攥了一摞在手里:“你想起来了?”

闻声不确定和尚指的是此界的记忆,还是他作为神的记忆,遂只是警惕地站在原地。

和尚抬眼,顺手将宽大的袖袍甩了甩:“过来坐啊,我们既然都在等人,为什么不凑一局边打边等?”

闻声犹豫片刻,还是在他对面坐下。和尚见他配合,抬手丢了个方块三下来,叹了口气:“这把手气也太差了,连张A都没有。”

闻声捡起身前的一摞,发现和尚并没有说假话,因为四个A都在他手里:“A。”

他手里的牌太顺,不能拆开,拿回主动权很快就能获胜。

顺便,他还问了和尚其他问题:“我们认识?”闻声并没有忘记刚才进门,这人看清进来的人是他后,立刻放下的警惕。

“不止。”和尚心思都在手上,丢了个小鬼王下来:“压你。”

“要不起。”闻声还以为他手里的牌多烂,原来还藏着私。

“一个四。”和尚又发牌了。

“A。”闻声又问:“我们是朋友?”

“不止。”和尚这次摇了摇头:“压你。”这次丢下来的是大鬼王。

“要不起。”看来他手里的牌比闻声想象中好很多:“我们是兄弟?”

也不能怪闻声多想,他弟弟实在太多了,看谁都像兄弟。

“不止。”未料和尚还是这话:“顺子。”

“……”闻声看了眼桌上从五到k的顺子,这才知道之前的三和四都在逗他玩。

闻声看了眼和尚手里仅剩的四张牌,已经放弃扭转局面,想起刚才他说的不止,思维不禁有些放飞:“难道是……恋人?”

这回沉默的人换做那和尚,他赫然抬眼与闻声对个正着,一双迥然有神的灰眸里满是震惊:“你……”

闻声并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激动,片刻后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误会了,即刻抬手掐灭他的下文:“我并无此意。”

“哦。”听闻此话,那和尚仿佛松了口气:“没有就好,难为我连拒绝的话都想好了。”

“……”这人看似配合,其实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闻声失去耐心,直问道:“你究竟是谁?来此界的目的是什么?”

“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闻声想了想,答应:“好。”

洗牌声响起,很快新的一局就开始了,又很快结束。

这次大小鬼王依然在那和尚手里,不同的是闻声这把一个A都没有。

闻声不信邪:“再来。”

“好啊好啊!”

……

“压你。”

“再来。”

……

“压你。”

“再来!”

……

“压你。”

/

“不来了。”

闻声算是看出来了,此人牌运极佳,是无关技巧和方法的绝佳。和他在一个桌上,无论打多少局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索然无味。

即使闻声及时抽身叫停,时间也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看来二叔暂时不会回来,我还是晚点再来。”

他没有坚持问和尚的身份,看他笑眯眯的脸就知道此人不好套话。

反倒是那和尚主动交代:“我叫扶肆,你以往都唤我阿肆。”

闻声停步回首,就见那和尚已经换了个正身盘膝而坐的姿势,只是手里还端着牌:“明天我也会来哦,还是这个点哦。”

闻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看不穿此人的身份,唯一能断定的是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就目前来看,扶肆的确与过去的他有渊源,然而还是因为失忆的缘故,他应当不会轻易说出闻声想知道的事。

这个念头才刚出来,闻声就听见扶肆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明天来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哦,包括你的身份和我的身份哦。”

顶着最正经的脸,用最无辜的语气说话,竟然还无甚违和感,他的演技浑然天成。

闻声:“……”

失算,此人当真无法捉摸。

*

第二天闻声按时来了,这一次闻不见依然不在。角落里有一颗光头闪动,是扶肆蹲在地上。

“你在看什么?”闻声出声提醒。

“嘘,看蚂蚁。”扶肆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闻声等了片刻见他依然不动,催促道:“我来了,你的答案呢?”

“陪我蹲会儿我就告诉你。”

又是同样的套路,闻声自问不会上当:“我走了。”说罢果断转身。

“哎等等!”扶肆果然起身,他拍了拍手:“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跟以前一样无趣。”

“今天玩什么?”闻声已经知道要想套他话就得付出点代价。

“今天不打牌了,咱们喝酒。”扶肆宽袖轻扬,方案上便多了两壶清酒,两只玉杯。

“佛修不忌酒?”

“只在人后喝。”说着已经倒了两杯,取其一杯一饮而尽。

闻声依言坐下,饮下一杯后开门见山:“你是谁?”

“审判者扶肆。”他换了个大些的碗。

闻声握杯的手顿时缩紧,却听扶肆又道:“曾经。”

“现在的审判者,是谁?”闻声又饮下一杯。

“你已经见过他了。”

“名字?”

“我与他赌酒输了,答应他不能讲。”扶肆又换了个更大的碗,而那酒壶仿佛倒不尽。

看来这个问题注定在他这儿拿不到答案,闻声便换了下一个:“我是谁?”

咚——

是巨碗落桌的声音。

“你是主……”

咚!

是光头落桌的声音。

“……”闻声盯着眼前醉得不省人事的扶肆,无语凝噎了许久。

久到闻不见回来:“闻声?你怎么在这儿?”他留意到桌上的光头:“扶肆大师怎么了?”

“他喝醉了。”

“什么?”闻不见难得露出几分惊愕:“如何又醉了?一月后的开境大典还须得他主持,如此看来多半会错过!”

闻声疑惑:“这酒……如此烈?”他也喝了,怎么没感觉?

“哎,”闻不见叹了一声,“不是酒太烈,是他量太浅……”

明知道自己量浅还与人赌酒?闻声沉默片刻:“那开境的事?”

  “我去找林不清商量。”闻不见没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闻声,我方才过来似乎看见有人找你,还有不少人。”

闻声即刻起身:“在哪儿?”

“演武台。”

演武台现在可谓是重华最热闹的地方,每日都有各门各派弟子在其上比斗。

闻声从闻不见洞府出来,恰好收到闻放的传音:“哥!快来演武台!有人向你下战书了!”

这件事在闻声意料之中,重华乃第一仙门,近期门内不少内门弟子都收到挑战书。他也算是内门翘楚,有人挑战情理之中。

只是闻声赶到现场时,却发现情况远比他想象中恐怖。

演武一号台上黑压压站着大片候场的人,其他台上空空荡荡,很不正常。

闻放第一时间来与他说话:“哥,你被人针对了。”

闻声了然:“他们都是奔着我来的?”

闻放眼含担忧点点头。

“无妨,应战便是了。”不过切磋而已,还都在金丹以下。

很快比斗开始,闻声没有刻意放水,这种场合长的就是宗门威望,为了荣誉谁都不会轻易认输。

只是因为挑战的人实在太多,刚开始还只有其他门派的弟子参与,后来许是见闻声赢得太过轻易,重华内外门的众弟子也来跟着凑热闹。

如此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比得完。以寻常金丹修士的实力,再如何也需要休息,闻声不好装作若无其事,慢慢现出颓势。

闻放跟着着急却无能为力。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拉金满满过来闹事之际,忽然见台上飞落一个熟人:“路师兄!”

正是天阁剑宗的路惜言。

路惜言与闻声行了一礼,闻声回礼,并没有因为是旧识便手下留情。抛去华而不实的法术,只于剑一道来回切磋。

不过多久,路惜言败了,但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面向看台与观战候战的弟子说话:

“诸位,眼看重华秘境就要开启,自当保存实力各凭本事!如今诸位仗着人多与闻声道友缠斗,对他实在不公平。”

他看了眼天阁剑宗弟子所在的方向,继续道:“因此,我天阁剑宗弟子斗胆请替闻声道友比斗!方才我二人的战局诸位看过了,是路某不敌。

如此,若诸位连我路某都打不过,又有何资格与闻声道友切磋?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闻声对路惜言这番维护并不意外,不只是因为闻不见和天阁剑宗的关系,更是因为他知道天阁剑宗的弟子都是些好战狂徒。

果然,路惜言此话一出即刻得到了所有天阁剑宗弟子的支持,甚至眨眼连擂台都分好了!

有人提出不满,当场被路惜言抓上台:“是修士就凭实力说话!”

闻声见状拱手告辞:“多谢路师兄。”不待众人反应,转身已御剑离开。

*

有了天阁剑宗的诸位挡箭牌,开境之前的最后一个月闻声都过得很是轻松。

开境当日,所有获得进入重华秘境的各洲各派弟子早早在天池广场集合,秘境的地点就在天池之上。

虽然离秘境开启还有一段时间,在场的诸位弟子大多已是一脸肃然。进入秘境之后传送位置随机,谁也无法预料落在自己身边的是朋友还是对手。

尽管这两种身份在秘境之内时常会交换。

开境长老与各洲各派执事也并不轻松。

林不清作为重华掌门,在扶肆醉酒昏睡之后顶替了开境主持的位置,他的左手边坐着闻不见、萧临渊还有天阁剑宗的两位长老。

右边则是东境三洲依次排开,以儒门上善阁和瑞兽门为首。

这种正经场合林不清还是很拎得清:“我重华立宗数万年,如此盛况还是第一回遇上,无论此番仙器被谁所得,今日都注定载入忘虚界历闻,以供后世感怀啊!”

众人的心思多不在闲谈上,只有萧临渊接茬儿:“龙渊

剑乃正统仙器,命定之主自然品行端正命格上佳。”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另一侧的霍海道君:“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能染指。”

“哈哈哈,萧道友所言极是。”林不清与萧临渊不算熟,只知道他与闻不见一起来的。

“此话言之尚早,”霍海道君斜睨道,“凡事皆有变数,若所有事情全都照着所谓的命格来走,那多没意思?修仙嘛,修的就是个逆天改命。”

萧临渊轻哼:“听道君的意思,这龙渊剑大有可能放着好好的名门正派不要,去垂青犄角旮旯里的老鼠屎咯?”

“哈哈,萧道友此言差矣,老鼠屎也不止在犄角旮旯里出现。只要胆子大,便是在天底下最辉煌的圣殿里也能明目张胆地拉屎。”

霍海这话已然十分不客气,甚至将重华宗都内涵进去。

林不清不能坐视不管,便来和稀泥:“二位,二位,今日是我重华的大日子,尘埃落定之前还请留些口德。”

萧临渊显然听不进:“哦?道君倒是说说,这高台之下可有碍眼的老鼠屎?”

“萧道友……”

“道友当真想知道?”

“还请道君不吝赐教。”

“本来这件事,我是打算等他们从秘境中出来了再提,不成想道友如此咄咄逼人,不说倒显得我心虚。如此我便随意点出两粒。”霍海说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在台下井然有序的各洲精英弟子面上游走。

台上的众人大多抱着好奇之心。

台下的闻放留意到台上的动静,与闻声低语:“哥,你有没有觉得台上的氛围怪怪的?”

闻声正要回答,不料却与霍海道君的视线对个正着。他心中微凛,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果然,下一刻就见霍海指着他的方向开口了,还用了扩音之术,一字一句整个天池都听得一清二楚:“你重华内门的闻声闻放兄弟,便是来自西原的魔族。

两人在青洲长大,又与天阁剑宗关系斐然,萧道友,你说这中洲和南境的一锅大粥,是不是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霍海!”萧临渊未曾想到他打得是这个主意,此时揭露闻声两人的身份,无异于将他兄弟二人送入风口浪尖,无论真实与否,秘境之内便多了变数。

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堂堂道君也会满嘴胡言?林掌门,他这是在侮辱你们重华的脸面!”

林不清当然知道,只是眼看秘境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起矛盾。

他正要安抚众人,却恍觉眼前寒光闪过,下一刻就听法器交接声响起,转头发现闻不见竟然和霍海打起来!

“闻道友勿要冲动!方才霍海道君只是戏言,此等时机万万不可冲动啊!”他说着人已经闪身上去阻拦。

台上各派长老有的也去帮忙,但是帮着帮着就慢慢就变了味,竟然互相撕扯起来!

“哥……他们怎么打起来了?”这番变故看得闻放瞠目结舌。

闻声的注意此刻却不在头顶,因为方才霍海那番话已经被不少人听进去,环顾四周,神色凝重暗含杀意的不在少数。

此番秘境之行,还没开始便刻上一个大大的“不吉”。

正在台上一片混乱,台下一片紧张之际,天池上方忽然传来异动。

灵气大肆波动,白光乍现叫场上的人不敢直视,直至一面缓缓转动的旋流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一个事情:秘境已经开启。

灵漩才刚露出真容,便有不少弟子争先恐后飞入其中。

闻放也跃跃欲试,却被闻声摁着肩膀拦下:“进去之后先不要四处乱走,找个地方躲着等我来找你。”

“嗯,我知道,”闻放点头,扬了扬腕上的红绳,“有它在嘛,我等你!哥你也注意安全!”

“嗯。”

等闻放进入秘境之后,闻声望了一眼头顶尚未平息的战火,眸色微凛,紧跟着也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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