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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月中,凌波宗主峰映日峰

迂回曲折处,隐约现出几排俨然高矗的阁楼,雕梁画栋,精致典雅,古韵浓郁,不时,一缕缕药气从里面飘然而出,划过屋檐垂挂着的已经身染铜锈的铃铛,楼前,几株紫萱、江蓠花摇曳生姿,幽香荡漾。拾级而上,墨雪夕眉眼半敛,神色淡然地走着,极为从容不迫,沐浴在暖日的脸庞泛着美玉般的光泽。

突然不远处,一群白衣少年熙熙攘攘,有说有笑的朝着主峰的药阁对面的连云峰走去,只听,走在前头的一爽朗少年,眉飞色舞,神色激动地说:

“……几日后……每五年一次大比就要开始……”

“——到时候又能一睹梅师姐与飘渺宗的司陵师姐、逍遥宗的百里师姐、万俟师姐——绝艳的姿容了——记得去年迷谷探险——”

“你倒是想得美,甭指望了,我这里得到最新消息,这几位师姐都不会在三宗大比上露面——”其中一资历颇深的青年‘嗤’地一声说道。

一少年闻言大声嚷道:“为什么?”很明显能听出声音里的不满与不解。

青年耐心地回道:“三宗的人不是从天外天回来没几日就闭关了吗?就拿我们凌波宗来说听说,只有大师兄、二师兄还有梅师姐从洞府里出来,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们至今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看着三宗大比快要到了,可是也不能破了规矩取消大比,所以长老们决议三宗各派一名已经出关的嫡传优秀弟子打一场友谊赛——”青年伸出手点点他们“让你们这些人见识见识,没准儿,你们当中就能出个能去天外天历练的人?”说道这,青年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屑。

“宗主今天就会公告旨意。”“你们等着吧——”

这青年在他们这些小辈的弟子中是个有名的‘百晓生’,他的话,他们自是十分相信的。各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一少年挤上前,似是为了打散这股低迷的气氛,兴冲冲道:

“听接天峰的师兄说,大师兄从天外天回来带了个大美人。”

身旁紧挨着的另一少年扬起眉头,颇为神秘地说道:

“我也听说那大美人就住在离大师兄洞府不远的那间只给远道而来的贵人居住的洞府里。”言讫,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他没有点破此“美人”——非彼“美人”。有个师兄曾远远地瞧见过,虽不知道那人美至何等地步,但那师兄可以肯定那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爽朗少年听闻,立时双眼圆睁,眼冒金星,他可是早就听闻天外天的女子,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姿容绝佳的美人。

“果真是从天外天来的?”

少年故作傲然道:“骗你作甚?”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识见识?”爽朗少年对‘百晓生’说道。

突然,落在他们后头的一个容貌青涩正听得有津有味的少年顿住脚步,只见他视线无意间瞟到某一处,嘻笑的眸子刹时僵住,眼里的惊艳一览无余。

仙姬!——想是,天外天的美人亦不过如此——

怔愣了半晌,只待他再细细看去,药阁前紫萱花丛中白色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回头见师兄师弟们早就先他百步之遥,忙撇开心中的遐想,匆匆追上去,可是他的步伐漂浮趔趄。不是一般的呆傻,虽只是一个侧影,也足以让他神魂出窍。

碧空如洗,群山点翠,空气清新。

一座七层的阁楼伫立在一片青山绿水间,花草迷离,嫣嫣生趣。

墨雪夕走上前推开虚掩的刻有镂空花纹的木门,顿时一股浓郁翰墨香夹杂着草木的清香萦绕鼻尖,只见药阁的第一层,简洁的纵横摆放着长长的书架,她脚步闲懒、优雅,螓首略微抬高,明眸缓缓扫过,打量了一番,便迈着步子朝最里面的那栏书架走去,信手拿出一本沾染着些灰尘的书,随意的翻了几页,再搁下,又陆陆续续地翻了几本,墨雪夕来到另一边,突然她的左手的无名指一阵灼热,她停了下来。下一秒,一个简单的指环出现在她的手指上,指环的中间镶嵌着一枚猫眼大小的红宝石,只是此时这红宝石中竟不时的闪出浓墨似的黑光,过了一小会儿,那黑光渐渐变得暗淡。

此地有宝物——墨雪夕心中一动,明镜一般,她的眸中却慢慢涌起淡淡的思念,夔宝素爱财宝,尤其是那些上古异宝,只要一感应到宝贝,即使他在沉睡状态中,它的身上也会潜意识地冒出黑光,当初也是因为夔宝感应到昆仑镜的碎片,他们才能拼凑出完整的昆仑镜,完成委托人交代的任务。墨雪夕抚摸了一下指环上的红宝石,她毁了肉身也不知为何来到九州大陆在同名之人身上重生,夔宝虽有内戒的法印护着肉身坚固也抵不过空间法则的摧毁力,陷入了沉睡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她将手指凑近书架,慢慢挪动,来到一个破旧的书架旁,书架上只零落的放着一些缺页的书籍,似乎是用来放杂物的,这时已经暗下去的黑光又亮了,颜色似乎变得更深,像是所有的浓墨凝成的一滴。

她将指环挨着那堆书的边角一个一个地碰了碰,指环传来一股炙热,她在那些书里轻轻地一抽,一本破旧的书顺着她的指尖掉在了她的脚边,

墨雪夕心中疑道,没有——机关。

她弯腰捡起来,黑眸随意扫了几眼,起先,她不甚在意,也只是因为夔宝的缘故才来一看,可是越接着往下看去,心中的惊讶就越甚,只因这居然是一本残缺的药典,里面竟记录着许多顶级秘药的制方,就算她恢复以前全盛状态,也只能炼制其中最简单的几份,成不成功还说不一定。

在达希亚大陆的时候,她从小跟随渊吉师傅钻研药术。她这一双手不知浸淫丹药多少年,如今见到如此珍贵的药典,难耐心中蠢蠢欲动,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揣度,此物堪比药阁的镇阁之宝,为何会摆放在第一层无人问迹的角落……

墨雪夕思忖半刻,墨玉一样的眸子微微一闪,理所当然的将那本书收进宽敞的衣袖内,悠然自若地朝门外走去,忽然,一道人影如急电般掠至她的面前。

墨雪夕停住脚步,奇怪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之人,捏着袖子的手微微一紧。

“咦?小娃娃,你看得懂那本书”只见,那人是一个半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双眼炯炯有神,闪动着明显的好奇,腰间绳带间系着一个晶莹碧透的玉葫芦,玉葫芦的衔口处还挂着几滴酒渍,胸口的衣襟也湿了一大片。

“嗯”墨雪夕点点头,一双眸子波澜不惊。此人气息深沉如海,不可小觑……

“真的?”老头神色复杂地瞅了瞅她,眼神晦暗不明,那书上的字迹可是……

“嗯”她还是点了点头,并未有丝毫不耐,静默的瞳孔里却极快的闪过一道暗金色的光。

“你想要这本书”老头指了指她的衣袖处,戏谑地说道。

“不可吗?”墨雪夕淡淡道,神情落落大方,清若雨荷,风姿楚楚。

“可,是可以……不过……” 老头睿智的眸子里上跳过一道精光,转而,又道

:“娃娃,你可知道我是谁?”

“药老”墨雪夕看着他,并未迟疑。都说,凌波宗有一老,胜于有一宝,腰挂玉葫芦,医药绝天下,说的便是眼前之人,传闻说他不修边幅,形容邋遢,到一点不差。

药老看着她,捋了捋胡子,颇为赞赏的点点头,此女子慧眼独到,不卑不亢,雍容大度,是块难得的璞玉。

“既知我是药老,那也应知道这整个药阁可都是老头我的,娃娃要拿老头的东西……”

“总要给点好处吧?”

墨雪夕抬起眸子:

“那前辈想要什么好处?”“把你身上那瓶丹药送老头子如何?”他本在第七层喝着小酒,喝得正欲醉未醉时,忽然闻到一股极浅,却香味纯正的药香,顿时便精神抖擞,容光焕发,那药香的魅力抵得过他手中美酒不止几十倍,药老啧啧称奇,顿觉来了兴致,索性随着香味遁去。

墨雪夕了然一笑,暗暗好笑,这前辈鼻子倒比得上狗鼻子,灵敏的很。墨雪夕也不拒绝,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老头连忙从她手里抢走丹瓶,迫不及待的打开瓶塞,顿时,一股醇厚的清香味飘散开来,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

“这是琼花玉露丸!”药老取出一颗圆白的药丸,凑近嗅了嗅,言语之间虽是不由惊叹,神色之间也有几分垂涎之意,但她不难看出老者眸中一直不变的平静。

“你这药丸是九花玉露丸中的琼花玉露丸,老头子着实稀罕——”药老说着,就要将药瓶往怀中一收,“娃娃,舍得给老头子?”药老见少女只笑不语,随口又道:“你这药丸给我老头子,有了那残书,娃娃也只赚不亏。”墨雪夕只做没听见,面上颜色不改,有了些生气的唇畔谦谦一弯,“前辈只管拿着便是,雪夕不缺。”

药老闻言,心中也有了几分明了,“老头子倒是忘了,你那舅舅是个不错的,对你这个娃娃有几分不错。”日前,那雪耀天曾向他求一株冰魄雪莲,允了一些等价值的条件,可见,那姓雪的对这个侄女可说的上是掏心掏肺。

她摇摇头,“非是舅舅,这药丸是雪夕所制”

药老动作僵住“这是你自己炼制的?”显然难以置信。

“是的”

“小娃娃,你是怎么做到的?”药老惊讶道,就是中级炼药师都炼制不出如此高纯度的丹药,更何况是琼花玉露丸,他明明看出这女娃才只是水系初期的玄者,怪哉!怪哉!

药老眼睛晶亮地盯着她,试探性的问道:“娃娃还会炼昙花玉露丸吗?”

“嗯”

“那,梅花玉露丸呢?”

“嗯”

“莲花呢?”

……

“九种花都会?”

“嗯,都会”

药老傻眼了,无语了……

药老凑上前,涎着脸乐呵呵地笑道:“娃娃何时能给老头炼制一些……”

墨雪夕眼眸深深,声音清冷,犹如碧泉溅石,落落有致,

:“前辈资历高深,玄力深厚,既如此喜爱丹药,何不自己多炼一些,前辈莫非偏爱欺负我们这些小辈?”

“更何况,再过几日三宗大比,前辈去做丹药大赛的主审官,还怕捞不到好处?”

药老正嘴馋得从从丹瓶里倒出一粒塞进嘴里,满脸得瑟,除了美酒,美味的丹药也是老头子的大爱啊!

听她如此说,药老忙撇撇嘴:“老头子才不掺和那啥子事儿”

说完,又将一枚丹药抛入口中,边嚼便满脸傲气地说:“麻烦!”

墨雪夕黑白分明的眸子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启唇笑道:“要是我为前辈每七日炼制一瓶九花玉露丸,前辈当如何?”

药老见她如此慷慨,也不拘着性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玄铁令牌扔给她:“喏,这是凌波宗药阁的长老令,只要拿着它,每一座峰的药房你都可以去。”

墨雪夕淡淡瞥了他一眼,纤手摸了摸手中的令牌,突然,她眼睛一亮,又极快地隐了下去,就在刚才内戒的法印有些松动,她的神识居然能进入内戒的外层,虽然空间不大,但对与现在的她来说,当真久旱降雨露,不可多得。

“‘药阁’药材尽我取”墨雪夕在‘药阁’二字上加了重音,每一座峰都有药房,而药阁确是唯一的。

“可以,只要你能上得去……”药老随口一接。

不由得低喃道:“小娃娃怎比我那美人徒弟还心黑……”言语中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上不去。

墨雪夕持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从第一层来到第五层,墨雪夕立在第五层门前,面色不豫,瞧着高束的牌匾下那一层微微晃动的结界,目光不知觉的有些晕眩,看来还需多加锻炼,这具身体居然只能勉勉强强应付第四层的结界,神识探向内戒的某一处,只见那里的药材堆积如小山那般高,便微微觉得舒坦些。

墨雪夕摇摇头复又叹叹气的样子落在一旁守在第五层药阁的弟子眼中,那弟子俊脸顿时扭曲成畸形,有种吐血的冲动。说起来这弟子心中委实有些郁闷,他只以为少女年少心境不稳才性子有些逞强,实是不怎么看好她,更何况,他如今已是内室医药门的二等弟子也进不得五层只是占着守门人的身份,那少女还只是个记名弟子,谁知道就是这个没入她眼的少女就这么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眼前。墨雪夕回到第一层,见药老半身斜倚在书架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摇头晃脑的说道:“娃娃应当作如是观,凡事莫强求,切记住,强极则辱,慧极必伤……”

“何况,以你这副身躯,能闯到第四层已是不错……”药老虽嘴上弱弱的说着,其实心中万分的震惊、激动,他以为这小女娃最多能到第三层,随即心中也有几分明了,毕竟这天下间能识得那残书的也应是有大能耐的——

“晚辈记住了,多谢药老”墨雪夕拖着虚弱的声音说道。

此时,墨雪夕透过窗棂,瞧着天际舒卷的彩云,转过身,朝药老弯身行礼。

“前辈,时候已经不早了,晚辈先回去了……”

再不回去的话……青提又要担心了……

药老自认为潇洒摆了摆手:“回去吧”

药阁顿时寂静了下来,翰墨香、草药香一缕缕飘散在空气中。

这时,药老微瞌的双眼陡然睁开。

“老妖,怎么不收她为徒”暗处走来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袍老人,眉宇间透露着祥和之气。白袍子老人见药老并不理会他,也不着恼,自顾自的说道:

“看那女娃的衣着,应还是外室弟子”“你不总说你那徒儿性子暴躁,放荡不羁,早晚会吃亏,要给他找个媳妇,我倒觉得此女子合适”

药老朝他瞪了一眼,满脸鄙弃地回道:

“你以为我不想……”“唉……”

“怕是那臭小子驾驭不了,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你不也瞧见,那女娃识得那书……”

“这女娃子就是芙蓉城的那位,啧啧,只怕身份也并非仅仅这般简单……”

白袍老人凝眸深思:“……万俟家到底隐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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