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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门前,大路已经被早起的佣人打扫干净,马车辘辘声不远不近,便是一盏茶的功夫,一辆青绸马车悠悠地驶来,一眼望去,那马车竟无人驾驶,垂挂的布帘无风自动,门口站着的两个守卫是刚撤换下来的云龙骑士兵,二人见此情形仍是目不斜视,神色肃穆刚毅,端的叫人望而生畏,待那马车稳妥地停了下来,恰是停在了将军府前,只见一个模样年轻的小厮打起帘子,马车内传来咯吱咯吱地声响,两个侍卫谨记自己本分,都留心起来,一眼随着小厮的身影觑过去,一位坐着轮椅的青色锦衣男子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那男子两鬓留着一小撮未束的发丝,犹如一片水波载动的落叶,男子神情怡然,一双眸子似是含着瑶池之畔的一盈无色的浮水。

年轻的小厮扶住轮椅两侧,一眨眼,轮椅连着人便从马车上落在了大门前,男子本是很少出现在世人的眼前,这两个云龙骑士兵一时间也猜不出他的身份,他们虽然被来人莫测的身法给骇住了,却仍是十分镇定双双上前拦住来人,二人虽是军人出身,却也是识礼之人,断不会丢了将军府的体面,二人双手作揖,问道:“客人,有无拜帖?”

“不曾”轮椅上的男子不语,那小厮却是回了一句。二人见男子容貌实在年轻并不是青姑娘口中叙述的那个欲来府中的客人,再加上手中又没有拜帖,府中正值多事之秋,便有几分冷色道:“既无拜帖,又非熟人,府中多有不便,两位早回”

二人说罢,将配剑交叉拦在男子身前,那小厮一看守门的两个无脑之人对他家公子不敬,眉间一冷,厉声道:“去将你们府中主事的叫来,堂堂一个将军府,竟养着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二人被那小厮清亮的眼光一扫,陡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神色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胆怯,本来笔直挺立的身体立时弯了下去,二人一时震撼于那小厮看着比他们还年轻,神识却如此强大。他们这些军人都是尊敬强者的,想到这小厮竟如此厉害,便越看越觉得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委实不一般,顿时有些讪讪地向小厮道了歉。

杜总管自回府后探看了小姐和少爷话都没说上,只是稍作休息便来到客厅等候贵客——福双城的裴师傅,裴师傅是他们将军大人的老交情恭亲王的庶兄,母亲是老恭亲王的贵妾,虽然身份低微,但这位裴家庶子少聪慧,志气高,年至半白,就成为了受人敬仰的高级医药师,却因为太过热衷于医药,一次炼制超等级的丹药过程中双目失明,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到来,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免得将军府的人失了分寸,得罪他老人家,可是当杜总管听下人的通报说来人不是裴师傅,而是一位身坐轮椅样貌奇俊的青年,他叫下人细说了那青年,思索了半晌,猛的脑中出现了一个人,恰好和下人所述的那人对上了号,想到若真是那人,杜总管暗叫不好,心中不止一次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在门口守着,甚至觉得要是自家英明神武的将军若在府中亲自迎接也不为过,杜总管忙让下人去告知一下小姐,自己则整理衣襟从容地迎了出去。

这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眉间有一道细长的血色竖线,脸色白的厉害,在阳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他眼神柔和,走得近了,可以闻到一股绵绵的翰墨香味,并不浓烈。

“子虚公子”杜总管弯着腰,面上带着些敬意,九州大陆的人因为修习玄力,平均寿命在一百三十岁左右,杜总管如今已有一百又五,也算是上了年纪的人,下盘却沉稳,步子也矫健,精神抖擞,一点也看不出龙钟之态。

“不知是子虚公子,下人们多有怠慢,还请务怪”杜总管即使再怎么表现得如何镇定,也难免心中有些惶恐,这位公子爷可是挪不动的大佛,令人神往已久,他心中本是不确信的,只当他亲眼所见,他还是有几分恍惚。

“杜总管客气了,府上发生的事我已有所耳闻,如此戒备紧张也是情之使然,理所应当。”裴子虚广袖一拂,示以虚托之势。

杜总管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家仆上前接过裴子虚身边年轻的小厮手中提着的木盒子,

裴子虚却是开口说道:“不劳杜总管,这是子虚的贴身之物,交给钰秀就可以了。”那叫钰秀的年轻小厮朝着杜管家点点头,杜总管看着那花纹缠绕的朱色木盒,眸中智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转而示意家仆上去推轮椅,只是裴子虚又再次拒绝,“不必”,他言毕,只见他身下的轮椅不推自动,轱辘辘地向前移动,杜总管见此也作罢,不再多言。

敬亭轩,

“姐姐,那不是我昨晚放到天上的孔明灯!”小少年小手指着丫鬟手中提着的东西。

“可真巧了,许是阿九少爷受着老天爷的眷顾,老天爷知道昨儿晚上小姐回来,这才没有飞到青云山去”青提一面笑说着,一面嘱咐着下人将孔明灯放入库房,阿九却是走上前,从小丫鬟手里拿走孔明灯,转过身,将孔明灯递至她面前,一张小脸绽开花儿似的灿烂的笑容:“姐姐,这是阿九送你的,姐姐看看,阿九亲手做的。”往年他都是和姐姐一起做的,阿九转动几下孔明灯,直到转到了一面,他指着那一行墨迹:姐姐与阿九生辰同乐!

又道:“姐姐,这也是阿九亲手所写”,这时的阿九褪去了眼角眉梢的那股微凉,容颜越发的灼人华妍。

此刻,募地响起车轮滚动地声音,青松林中,明暗交错的阴影里,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男子似是不过双十年华,眉目如画,有着诗意一般的缱绻隽永。

那满林的青松配着他一身的青色锦衣,尤似游离出来的一抹最是清绝的精魂。

“竟是子虚公子”青提怔怔,这位子虚公子身子残缺,无法同正常人一般生活,却如天上闲云田中野鹤,行踪不定,实是一位难以揣测的人,若非将军大人与恭亲王是至交,这位公子爷又是恭亲王的义子,她怕是一生也见不到他几次。青提朝他一礼。

墨雪夕却是将目光从男子身上飘过落在身后那微驼着背的老者身上,她浅浅一笑,墨九霄歪着头也盯着老者看,盯了好一会儿才跑了过去抱住了老者的腿,甜甜地叫道:“杜爷爷,您回来了。”

“哎,阿九有没有想爷爷?”杜总管面上止不住的有些动容,他抱起墨九霄,仔细端详了那张小脸,他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深夜赶了回来,小姐和少爷都睡着的,他也没让人去打搅,连青姑娘和红姑娘他也让人瞒着的。

裴子虚眸中清朗,温玉似的目光落在白衣少女身上,“墨姑娘,昨晚所托之事,裴师傅研究未果,尚需些时日,我今日上府是为他事。”

少女乌发清颜,身上罩着一件普通的家居衣服,却像是隔着云雾,隔着风霜站在你的面前。

她遥遥望他,方才吐气如兰,谦谦一礼“真是失礼,雪夕与幼弟阿九方醒,肚中尚是空空,可否容些时间,稍后再谈?”这时,正好走来一婢女前来说是饭菜已布好,阿九偏着脑袋,依在她的腰际,看着姐姐复又看着眼前的男子。

“不急,墨姑娘自便就是。”裴子虚右手便是稍稍挥动一下,又重回腿上,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下半身,

墨雪夕微微頷首,命那小丫鬟去泡一些茶水送到敬亭轩招待他。杜总管本是打算留下来招待客人,阿九少爷却缠着要他陪着用饭,再加之他心中也惦记着自个儿的独孙子小璞,便依了小少爷。

过了大半个时辰,墨雪夕才施施然走到敬亭轩,将军府的风景唯独敬亭轩与别处大有所不同,别处都是沙漠中容易存活的灌木,而此时的敬亭轩内,木芙蓉开的正艳,一大片连着一大片,以极尽盛开之姿,偶尔也有几只蝴蝶翩跹飞舞,美态横生。芙蓉城之名也是由来于此。

墨雪夕走进敬亭轩时,正看到阳光下男子模糊的背影对着她,那人身困椅中,风华不减,眉眼间如那青松林,干净得纯粹。男子似乎知道她已来,轮椅一转,一双平静的眼睛便在她的身上投下淡淡的余光。世人都说裴家子虚郎,温中有雅意,只她觉得他目中冷淡,不容人侵犯,便是通身气质温雅,也难抹去那份疏离。

“这是你舅舅的家书。”裴子虚从怀中掏出一纸信封,两指纤细直长,夹着信封伸向她。

裴子虚不等她看完,说道“信上说,托我义父对你姐弟二人多加照顾,我义父几个月前去洛丹建造行宫并不在福双,”这是在解释恭亲王未及时营救阿九的缘故。

“对于你姐弟二人之事,义父已派人严查,墨姑娘尽可放心。”

墨雪夕大致阅览一遍,将信交给了杜总管,她眉目明朗,姿色尚浅,却胜在那一双独特的眼睛,非动非静,自有一抹暖光融融。“子虚公子言重了,裴叔叔职责在身,在野为民;又是一国皇亲,在朝为君,已是分身乏术,雪夕心中未曾埋怨。”

雪云天出外频繁,有时逢年过节的遇上舅舅雪云天不在,恭亲王裴胤便会常来到府中看望缠绵病榻的姐弟二人,待她二人视若亲子,“雪夕与阿九皆无恙,反而劳烦裴叔叔千里之外为我们挂心,实是不该。”

裴子虚见眼前的少女容貌青涩,举止却是落落大方,“雪家的老太君要过一百八十五岁大寿,”

“据说雪家特地派人前来接你姐弟二人,不日就要到芙蓉城,你们还是早做些准备”

子虚公子不在朝堂活动,却对锦都的动静了如指掌,即便是身患疾病,也不妨碍他知天下观天下,实乃心有千丘壑之人。

少女神情柔婉,面色不改,也不知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心中泰然,掀不起那一池湖水。

其骨铮铮,其貌娴雅,已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全身散着死气的薄命人。

他望她,眸中深邃,“我观你面相,已知墨姑娘的命格已改,这次去锦都无难无灾”

墨雪夕知他能掐会算,却不知他能否看出这幅躯体中已然换了另一个人的魂魄。她不找痕迹地拂着指上的那股越来越强的灼热。目光落在那散着墨香的盒子上,那里面莫不是顷刻间便夺人生死的判官笔。

“如今我已打算常居朔月,义父吩咐过,他若不在,将军府便由我照看一二,然锦都乃是非之地,便是踏进半步也实非我愿,”男子如此说着,却让人一点儿察觉不到他有多么的极不喜欢锦都。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质地圆润的玉牌,“拿着这个,你会得到一份助力,”

钰秀见自家公子轻轻松松地将玉牌送给了雪家姑娘,也没有再多说,便忙补充地说道“有了这份助力,即便是天破了个洞,雪姑娘也能补全。”

末了,裴子虚垂眸:“对了,那布块上遗留的东西,雪姑娘莫要一直追究下去——”

墨雪夕只觉得他知些缘由,只是并不想多说。

随后他们在敬亭轩待了大约半个时辰,裴子虚带着钰秀告辞离去了。待他们离去墨雪夕却是拿出那信封,那信上字迹遒劲有力,如苍龙飞天,深海无波,便是这样绝妙的字迹却让她眉间一皱。

“小姐,在看什么?难道是这信有何不妥?”

——小娃娃,你看得懂这本书——

她以为药老是说她能看得懂那本残典所说的内容,

“无事”原来——是说的字体。现在她才想起来,那残缺的药典上非朔月通行的文字,也非她所熟知的其它小国的文字,她是如何识得?

青提抬眼瞧去,日头倾斜,木芙蓉流波摇闪,小姐侧着脸庞,明明是一双极静澄的眸子,里面晃动出来的光芒比那木芙蓉还要生机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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