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姜笑得可亲,“舒家三公子舒烨是吧?自我介绍下,我,是你的未婚妻”。
那男人愣了愣,似是要开口辩驳,但随即又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将脱口欲出的话咽进肚子里。
“这次会面十分的…额…”余光一扫,但见枕被狼藉,满地残花败柳,晏姜面不改色,“印象深刻,过目难忘。万事开头难,可以见得,咱们美好婚约一定会顺风顺水,皆大欢喜。”
印象深刻?过目难忘?顺风顺水?皆大欢喜?!
男人默默低头看了眼剑尖,心想哪天要是弄死这女人,一定要把“卑鄙无耻,臭不要脸”八个字当做墓志铭刻在她脸上。
这边厢,晏姜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大家这么开心,索性就定个婚前协议,你看如何?”
啪啪啪,男人眼角一抽,对面女人清脆的三下以手拍脸——他的脸,欢快道,“婚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男人硬着头皮,迟疑道,“即使如此,何不索性取消婚约…”
他还未说完,却见对面女人脸一黑,顿时一双玉腿抖如筛糠,忙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悔婚可耻!绝不悔婚!”
晏姜垮着脸,不知想到什么憋屈的事,面上表情十分的愤懑,见他这般窝囊模样,略微一点头,草草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便上门,你回去准备下,我很忙,仪式从简,速战速决。”
她收剑转身,一刻也懒得久留。却没有看见,身后男人一点点向床里挪动,慢慢,伸手够去。
那里,垂下一只金铃。
只要轻轻一拉,候在门外各处的护卫龟奴就会蜂拥而入,让床上这位不速之客插翅难逃。
伸长的指尖就要触到那金光闪闪的铃身,男人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有人在身后悠悠轻叹。
“新手阉了自己未婚夫,我也是十分不忍啊。”
刀光一闪,剧烈疼痛陡然袭来,男人疼得一下子跳起,又痉挛着跌到地上,他张嘴欲要痛呼,晏姜眼疾手快,将那金铃捏作一团铁坨坨,飞快塞到他喉咙里。
掌心一颗带血圆球滴溜溜滚动,晏姜撕下一角幔帐,将那圆球裹成一枚小粽子,悠然收起,“这个嘛,就当做嫁妆吧”。
她转身攀窗,蹲在窗口,将那小粽子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
“明日上门,若是婚礼进行得顺利,或许洞房花烛的时候,还来得及给你缝回去。若是有什么变故延误了,”她捧心叹气,“我一心痛,一着急,一手抖,怕是国手神医,也没法把坏蛋完璧归赵!”
说罢,也不管那人疼得满地打滚,手一撑,翻窗跃下。
白日里的秦楼楚馆冷冷清清,门户紧闭,姑娘们都在各自闺房好梦正酣,无人早起。
晏姜绕到后院,出门便是一条小巷,巷子十分僻静,掩在高墙之下,显得有些昏暗阴沉。她悄无声息走过,只听檐角水渍落在青石板路面上,滴滴答答的响声绵连悠远。
在这空旷的寂静里,忽然有一顶轿子,在前方转角处一拐弯,迎面而来。
陋巷,黑轿,黑衣轿夫,落脚无声,行动间张弛有度,远远看去像是从虚无的黑暗里凭空出现,说不出的诡异。
晏姜正想着心事,冷不丁出现这么一只怪异的轿子,不禁吓了一跳。巷子窄小,无处藏身,只得快速原路折回后院,闪身藏在一堆斜靠在墙边的竹竿之后,不多时,便见那黑轿入院,轿身倾斜,一轿夫上前,恭敬挑起门帘。
轿里隐约有暗光一晃,伸出一只织金滚浪纹的黑靴,随后,有人一矮身,从轿中踱出。
竹竿投下的阴影绰绰,晃得人视线模糊不清,晏姜眯眼望去,那人一身黑衣,稀薄日光下刀劈斧砍般利落一笔,桀骜阴枭。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向后躲了躲,藏得更深些,那人却似有所觉,步伐一顿,目光冷冷转了过来。
那张脸似是久未见阳光,苍白如纸。一双凤目斜挑,本是婉约弧度,目光却又锐又利,刀锋般森冷,锃亮锃亮扎在人眼底。
像是被一个霹雳铿然炸在头顶,硬生生剥开躯壳,抽离魂魄,晏姜脑壳子生疼,心头巨震。
是他!
那个诡异梦境里,与二公子舒煜金殿对弈,画皮夜谈的人!
慕容衍。